[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我不得善终?”“是”
我确实能看到未来,看到一个人的结局。
上一任祭司逝去三年整,我降生了。
听说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有人寻来,将我带进这宫牢里,伺候得堪称一人之下,甚至……无人之下。
很是得民心的我声名被捧得胜了皇上,可我不能成婚、不会爱人、没了家人——我被抱走后都被杀了,真真算是毫无牵挂,孤零零的一人成不了什么威胁。
十八岁那年,和我同窗的皇子律清继位了。
我知道那年的皇上会因病去世,所以我早早给他说了要注意身体,否则活不过今年,道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在示意他休息,不再担大任。
他深信不疑,问我那该传位与谁?
“律清。”我说话很轻,音调也没什么起伏变化,人看着也不灵动,活像个会说话的木头。
第二日消息便传遍皇城:皇上传位给了律清,一个月后行典礼。
几位皇子一下慌了神,想尽了各种办法,可挽不了形势,最后甚至来找我,求我再好好算算,我还是原话回了他们,“律清。”
他们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没了平日的皇子风范,说我是妖言惑众,自古哪有祭司算出了下一任皇帝?
皇上这才恼了,降了他们的品级,禁足半月,以平民愤。
就在典礼前一天,皇子们造反逼宫,这我确实没算出来,我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可皇上终究是在权谋中心待了几十年,当初自己夺位时,何其凶险?那会儿这些子辈都还未出世。
于是逼宫不成反被擒,一个个待在牢里,皇上还是不忍心,没要了他们的性命。
登基典礼延迟了三日,律清成为皇上这一天,才十七岁。
晚上,我在镜子前放下头发,看着镜子里的人,都说儿子像母亲,我的母亲应该很漂亮,不知那些人下手时,有没有一丝犹豫。
我并不怨恨,人各有命。
拿起梳子正准备梳一梳头发,竟瞧见几丝白发,手指慢慢地理出,一根根扯下。
律清连个侍妾都没有,就推上了帝王之位,百官为此可是废透了心,个个是想尽办法地往宫里塞人,他不愿意。可终是耐不住群臣盛情,他来找我,让我帮他拒绝。
“你为何不接受?”我问他。
“我不爱她们。”
我忍不住笑了,“你不需要爱她们。”
“那样我会觉得我是被胁迫,”律清犹豫了一会儿,“也怕……”,他没有把话说完。
我看着他,“你是皇上了,太上皇会为你铺好路,你不再是没有母亲、实力单薄的小皇子。”
“我知道。”
“好。”我答应了。
朝堂上,我坐在一侧,听着下面的人奏本,看着龙椅上的律清,是有了些帝王相。
快退朝了,律清给我使了个眼神,我站起来,朝堂瞬间噤声。
“皇上在四年内,不宜后宫有人。”这话一出,朝堂顿时乱了,一个个相互讨论,跟他乡遇知己一样。
——这儿哪行啊!
——四年后皇上都二十一了!
……
没理他们说什么,我自行下了朝,反正没人敢质疑我的话。
律清没一会儿也出来了,我停下脚步,他快步追上了我,轻拍我的肩膀,我看了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律清放下手,看了看四周,“又没人。”
我没理他。
“你就这么热衷于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布偶?”
“嗯。”
“为何?”
“世人要求如此,我需要他们信我。”
律清噢了一声,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为何是四年?”
“随口一说。”
“该再长些的。”律清有些不满。
“你难道还终身不娶了?将来传位与谁?”
“禅位与贤。”律清好像早想好了。
“任性。”
“你不也一样。”
我没应他。
为何是四年?四年后你会死,大面积爆发瘟疫我们没法阻止,北国趁虚而入我们也没法控制,实力悬殊巨大我再能识破天机也无济于事……
太上皇听了我的话,日日烟熏避疫,精心将息调理,可耐不住油尽灯枯,仅多活了两年。
太上皇的命数变后,我也算不出他的寿命,在他薨逝那天,我也有些意外,前些日子人看着还挺康健的。
我赶紧去找律清,律清已经去了太上皇的寝殿,我又赶过去。
律清跪着地上,我过去跪在他旁边,看着他。
他对我笑了笑,小声在我耳边说:“你不会以为我会伤心吧?”
我把头撇开,没说话。
律清已坐稳了帝位,早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小皇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被养出了皇室的威仪。
他自然不会伤心,一个被去母留子、灭了母家的人,如何为了凶手的死而伤心?
或许这也是那时他不愿后宫纳人的原因吧,真想再问问他,现在可还这样想?铸成了颗帝王心,还会有这样近乎“天真”的想法?
终是气氛不对,我没问出口。
“皇兄们都到没?”律清问宫人。
宫人出了殿门往外瞧了瞧,进来道:“未。”
我看着律清,他给我解释:“让他们一起来哀悼一下,我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哭出眼泪来。”
我还是没说话。
待丧事毕,律清把他几个皇兄都杀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并不意外。
只是律清自从那次[不想娶妻]后再也没问过他应该怎么做,未来会如何,也没再让我说什么。
一日夜深,我坐在我宫殿的亭子里,望着月亮被云遮得边界模糊。
律清走过来,我都没有发现。
他拍了拍我肩膀,险些吓我一跳,我瞪着他。
他直直看着我,“有没有旁人根本无妨,我能独自做好一个君王。”
“你如今是爱上了皇位?”
“是。”
“那你……”张了张嘴,我还是没说出口,继续望着月亮,心里却把话补全了:那你现在还愿意终身不娶?
“我什么?”
“没什么。”
“你总是不知道‘有什么说什么’,还好我也习惯了。”律清顺着我的视线也看了看月亮,“那现在,不需要你这个祭司的名义了,为何你却还是继续做一个面无表情的木偶呢?”
“我何时对你如此了?”
“可除我以外,你对所有人都如此。”
我看着他,他继续道:“你也有你的性格,为何就要做别人眼中的祭司?还是说,你仍不安全?那是——”律清微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这才看着我,“我不得善终?”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他神情多了些苦恼,“什么时候?”
“两年后。”
律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对我说:“没关系,那时候你就提前离开吧,做个平凡百姓也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假意和恐惧。
“对了,到时候多带些钱财,可不能苦了自己。”他又补充道。
我点了点头,“你不怕?”
“你不一直说了么,人各有命,既然你没建议我做什么,那想必是没什么可解之法了。”
“嗯。”
“那你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就做你自己,可行?”
“万一还能帮上你呢?”我认真地想了想,“比如把我祭了天。”
“不用。”
“可我不知道我本来该是什么样子——”
律清看着我叹了口气,“那就算了,你就只需要记着,你不再是祭司,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就行。”
“好。”
律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当初你才说,四年?”
知他问的是什么,我点了点头。
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往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天下一片太平,我遵着律清的话,学习着不做一个祭司,可就是学不好。
一日,我去找律清,我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
他低着头,面前一堆折子,轻皱着眉正在阅。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正有些口渴,端起茶喝了口,咽下去才发觉都凉了,我看着一旁宫人,真想把茶杯扔过去,可又不愿扰了律清。
“你们都出去。”律清开口。
原来他知道我来了啊。
他看着我,松了眉头,竟有些开心,“多日不见,你都会瞪别人了!”
“我哪里瞪了!”我撇撇嘴角,“不就是看了他一眼么……”
“嗯!还会凶人了。”他笑得更乐。
我把杯子“咚”一声放在桌上,当是对他的回应。
“可喜可贺。”他看着杯子,突然像是自言自语。
我看着他,总觉得他在愁什么事。
半晌,他终于开口,“东南方向突然爆发瘟疫。”
我心里一顿。
“是不是开始了?”
我心跳快得我整个人都不太舒服,深深呼吸两下,才回他:“是。”
律清应该早做好了准备,淡淡道:“那你走吧,去别的地方,安全的地方。”
我想了想,直接去北国,就是最安全的。
我看着他,点点头:“好。”
他这时看着我的眼里才多了些难过,在他得知自己命数不久时也没有的难过。
我说:“那我去收拾东西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折子。
我转身走了,刚跨出殿门听到律清喃喃自语:“果然当祭司的都没感情……”
我低头笑笑,你忘了我听力可比常人好多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