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

　　“你现在的样子就和当初的我一样。”秦拓伸手覆在孟初的手背上，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

　　“那时我不许你做什么，你就偏要去做。”

　　“不过我很开心。”秦拓笑得很真诚，就连一向暗沉如深渊的眼睛内此刻都盛满了欢喜，“如果那是你的真心话。”

　　孟初透过月光注视着秦拓的侧脸，阴影下他的眉眼舒展，神色柔和情绪平静，不像以往那般冷漠。这样的秦拓，让孟初都不舍得说重话，“所以……你不打算哄我了吗？”

　　秦拓侧过身，在孟初的额头上落下虔诚的一吻，“我好开心。”

　　他的目光从光滑饱满的额头挪到孟初的眼睛，“是不是有点肆意妄为了？”

　　“没有。”孟初用头顶开秦拓的身体，耳垂略微发红，“安全带扣上，回去了。”

　　秦拓笑着坐回副驾驶座，听话地扣上安全带。轿车在夜色下静悄悄地退场，独留下满室繁华在悠扬音乐中与喧闹人声作伴。

　　海曼宴会之后，孟初的工作沉重繁忙起来。那天他同莉娜说的话起了作用，这些天他一直外出和莉娜商谈企划，进展还算顺利。

　　而留在别墅的秦拓，也接手了装修公司改造施工过后的新温室。

　　他用一块巨大的隔板将温室分成两半，一半为白昼，一半为黑夜。白昼下，各有四十六块小型种植田，用来培育从Z国带来的噩梦种子；另一边的黑夜，则用来融合。

　　林助理重拾本职工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辅助秦拓制造噩梦。

　　秦拓对于混合Ⅲ型有自己的理解，这一次的融合，他决定采取不同的噩梦本体，混合出拥有不同症状的Ⅲ型。当不同的Ⅲ型进入人体内，繁殖出更多症状时，人间必定引来更强烈的恐慌热潮。

　　新生的简老曾经猜测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他的猜测没有依据，甚至在过程中就被主线剧情打断。加上目前Z国对噩梦不屑一顾的态度，想来就算简老有心提出这个意见，也会被傲慢的政府打回，让他回家好好静养不要再说这些破坏社会稳定的话。

　　“Z国已经无法正视自己的位置，他们认为自己在科研方面的地位远超其余两国。”

　　“政府在背后有所操控，网络上不少贴子都在吹政府的功绩，吹新生的强大。甚至有组织奉新生为救世主，每日进行供奉。”林助理一直关注着Z国的动态，即便人在Y国也没有落下这份工作，“不过这仅仅是小数，政府不会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人总是会选择性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无法被允许的事情。”秦拓用镊子夹住噩梦的尾端，熟练地放入试管当中，“噩梦爆发引起恐慌时，这些歌颂者正不留余力的谩骂政府不作为。”

　　“是的。”林助理感叹，“秦先生，如果Ⅲ型真的成功诞生，那么人间会变成什么模样？”

　　“杀人不见血。”

　　“小先生希望创建属于他的国度。等到那一天，我想，我会成为他座下一位忠诚的子民。”

　　“我也是。”秦拓嘴角的笑容很浅，“不过我有点惊讶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个人想法吗？”林助理歪了歪头，怅然道，“秦先生，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但我在噩梦爆发前期，辅助您工作的时候，确实产生一种，我是为了您而活的感觉。”

　　“我很肯定那不是错觉，倒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指引。”

　　秦拓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未停，思绪却转了一个弯。林助理的这番自剖，像极了那时候蹲在孟初身前说对不起的自己，只是林助理未受到感情上的困扰，对于自己成为NPC、不过是一团数据的概念亦浅薄到几乎不存在。

　　可他知道自己是真实的。不管是之前的林助理还是现在的林助理，同样拥有处理事务的能力，若要说区别，大概是听从的对象从林助理转变为秦拓吧。

　　如果林助理拥有自己的意识，那么到现在仍是下落未明的阿纳斯塔……同样会有吗？

　　秦拓垂下眼眸，不想继续思考下去。他在培养基内培养出新的Ⅲ型后，重新将其种植在白昼区域，等待记录后续数据。

　　“他今天回来吃饭吗？”

　　“应该不会，小先生说他和海曼继承人初步达成合作意向，可能还需要多磨几日，等到确定合作后，就能轻松一些。”

　　秦拓点点头。他大概了解孟初的做法——海曼最初的目的是发掘稀有宝藏，在第一期海曼杂志上，有收录不少新奇的玩意，尽管那些东西在现在已一文不值，但在当时那个年代，确实风靡了很长时间。

　　这是海曼创办的初衷，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初衷被金钱打磨得不成样子，以往封面上不同的财宝被更换成大牌明星的代言产物，海曼的购买群体亦从“探险者”转变为粉丝，可以说现在的海曼之所以还能保持现有地位，靠得不过是这些粉丝们的热情。至于莉娜口中的二次购买率，估计经不起详细的数据调查。

　　孟初打算和海曼合作，看中的就是这点。作为一家全新的公司，孟初几乎没有和其他企业抗衡的资本，他所需要的资金、人才，都需要外面输入进来，无法自给自足。没有完整的结构、可循环的资金链、甚至连简单的部门都没有，一个空壳公司，要想在短时间内打下江山，可以说是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他和孟初要做的，不就是实现所有的不可能吗？

　　他手中的所有混合Ⅲ型，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注入到每一样化妆品中。不同的噩梦拥有不同的性格和症状，或温柔腐蚀或狂烈燃烧，它们会化作不同的色调融入形态各异的口红管内，涂抹在一双双嘴唇上。

　　木质香、柑橘调，喷洒在皮肤、衣物上的香水蔓延在空气中，被人体吸入体内，呼吸间不自觉就感染上了这个恐怖的病毒。

　　他要制造……要制造更多更多无法被控制的噩梦。

　　这些噩梦会成为他和孟初最初的基金，等到孟初和海曼达成协议后，就可以通过海曼进行包装，推广到四海八方。

　　秦拓思索间，放在科研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他回神瞥了一眼，发现是孟初打来的电话。

　　“海曼要求我们提供一件样品。”电话一接通，孟初就开门见山道，“秦，你这边可以吗？”

　　“截止时间。”

　　“这个礼拜五。”

　　秦拓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三天？”

　　“对，这是莉娜给我们争取到的最长时间。”孟初说这话时带着笑意，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感觉，“口红或者香水，都可以。”

　　“香水。”秦拓迅速接话，“到时候你肯定需要推广，要想让海曼同意这次合作，就必须有足够的效果。”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会做出来。”

　　“等你的好消息。”孟初在另一端亲了一口自己的手背，“给你亲亲。”

　　秦拓无奈地笑了，他抬起手臂回了孟初一个，仔细嘱咐道，“记得吃饭。”

　　孟初在那边应一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有了准确的目标，秦拓行动速度加快不少。他不再特意去培养其他噩梦，而是专门选择一种，进行多次提炼融合后，制造出同种噩梦三种不同小症状，分别对应香水的前调、中调、后调。

　　“林助理，去采买一些香水瓶，款型干净大方，如果有特别设计更好。”秦拓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大概需要三十个小型，再准备一个能够容纳50ml的中型，可能需要去展示。”

　　林助理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应下后立马出门去采购。

　　两天的时间太过急促，不过对于早有准备的秦拓而言算不上太难。他钻在科研室内一天一夜，很快就调整出合适的味道。浅粉色的香水瓶内，金橘色的香水随着人的动作晃荡，液体流淌间仿佛幻境大门开启，还未做好准备，就坠入了仙境。

　　“就是这瓶吗？”孟初边走路边打领带，脸凑到秦拓跟前时伸出右手，原本圆润的指甲在片刻间快速生长，然后往白皙的左手腕上划了一道。

　　鲜血淌入各个香水瓶内发生化学反应，原本璀璨的金橘色调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由金转变为红，最后化为与瓶身同色的淡粉。

　　“这瓶用来展示宣传，这三十瓶是小样。”连续工作二十四小时的秦拓面上没有一点疲惫之色，他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仔细和孟初做最后的对接，“小样必须让那些高层闻到，如果他们不选择开启，可以喷洒在会议室内。”他说着一顿，抬头看了眼孟初，“加了你未稀释的血，想来效果更好。”

　　“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秦啊……”孟初拿起香水瓶在手中把玩，“和海曼确定合作，我们的第一步就跨出去了。”

　　秦拓“嗯”了一声，他抬手替孟初系上还未打完的领带，确定无误后道，“会成功的。”

　　孟初轻笑一声，眼中带着不可磨灭的傲慢神色，“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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