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

　　“你说什么？R.C.B？”警官还未出声，阿菁就抢先怒斥道，“上面的人是不是疯了，这个科研所是做什么的他们心里不清楚吗？就算死者已逝，也不该如此侮辱他的遗体！”

　　“陈法医，请您冷静。”来通知的警员见她这般傲慢，语气也变得讽刺起来，“按理来说您是编外法医，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次会议中的，现在您能对我说出这句话，靠的是什么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吧？且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这些下属唯一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

　　说完他不管陈菁是何反应，有多少怒意，直接掉头对着警官道，“赵警官，上头的意思是尽快。”

　　“我知道了。”赵警官点点头，他起身看了眼自己的下属，迅速下达命令，“小达小孟，这事情你们去做。”

　　“这……”被点到名的两位相互一觑，磕磕绊绊道，“是！”

　　陈菁瞪着眼睛红着眼眶看着那两个警员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室寂静。会议室内，还未离开的众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陈菁，见对方看过来，连忙低下头装作没看她。

　　“嗤。”陈菁嗤笑一声，打破满室死寂，“赵警官，我猜对了。”

　　“阿菁。”赵警官无奈道，“这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人该碰该多言的。”

　　“赵警官，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陈菁勾唇一笑，笑意决然，“人类，迟早自己害死自己。”说着她猛地将椅子掷在身后，踏着一双高跟鞋步伐有力地走出门口，“砰”地把门甩上。

　　赵警官还坐在首位，只是神色越发阴郁。

　　他不是不清楚R.C.B的研究方向，可他作为一个警官，又有什么权力去反抗上级的命令？更重要的是，这一起简单的“猝死”案已经变得越来越不简单——如果上司是经过多次思考才定下的这个命令，那就意味着，姜立晨的身上，确实存在着常人无法想象解答的诡异秘密。

　　想至此，他长吁一口气，起身平静道，“散会。”

　　警局外，艳阳天高照。

　　被派遣出去的警官坐上局里配着的警车，将尸体运送至R.C.B.

　　路上，小达时不时地回头看后车厢，神色带了几分抑郁。开车的小孟见了，开口劝慰道，“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护送尸体而已，不会接触那边的人。”

　　“不是，我一想到我们要去那地方我就慎得慌。”见小孟同自己说话，小达连忙开始吐苦水，“我在这里生活三十多年了，从小到大，家里人一直跟我说不要去接触那地方，特别邪门。我活到现在就听过，一次都没去过，现在要带着尸体——”

　　“呸呸，死者为大。”小孟瞪了他一眼，见他怯生生地缩回去，不由心软了下，“你家里人？”

　　“我父母都是科研学者，不过不是很厉害的那种。”小达解释道，“所以他们或多或少了解点那地方。”

　　“我在本地也生活了三十多年，听过，但没觉得有那么可怕。”

　　“那是你没见过！”小达急了，“我小时候真的见过从别人手上流出来的照片，那上面的人根本就不算是人了！而且那边的人心狠手辣，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通通关进去做试验。”

　　小孟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固执道，“你就是想太多。好了好了不用跟我说了，开车呢，别等会儿还没到我们就出事了。”

　　小达见同事死活不愿意相信自己，脸憋得通红。他懊恼地恢复最开始的模样，一刻不停地看着身后的尸体，好似它会站起来一般。

　　警车匀速行驶过大路，钻入一条羊肠小道。

　　前方的天不知为何暗了几度。小孟抬头看了一眼，放慢车速寻找着附近的路标，“这地方怎么连个指示牌都没有，导航跟我说是往这边走啊。”

　　“再往前。”小达幽幽出声，“这边已经进入他们的守卫范围了，等过了那一条小溪，如果看到一片花海，就是到了。”

　　“哦。”小孟狐疑地看了眼他，最终还是没有将问题问出口。他顺着小达指的方向，越过一座桥，果然看见一大片玫瑰花海。

　　那玫瑰花红得极为诡异，碧绿色的茎仿佛蒙上了一层光，绿幽幽的，像是猫的眼睛。

　　风中四散过一股浅淡的花香，隐约携着一股腥味。那腥味乍闻间十分熟悉，可多嗅几下却嗅不到了。

　　“到了。”

　　无风自起。玫瑰花向两旁倾倒，几秒后，花海正中出现一条道路，直通远方。

　　小孟诧异地看了眼窗外，他慢吞吞地踩着油门，直到警车的后轮踩过地面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种植着这片花海的泥土，似乎湿润得不像是正常土地。

　　然而这想法刚升起，警车就猛地震了一下。小孟扭头看向前面，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陡然出现一座极为庞大的建筑物。那建筑物通身铁灰，犹如铁牢。铁色墙壁上，覆着一层玫瑰色的光膜，中间则是一片白色建筑物，具体是什么，实在看不真切。

　　黑色围栏如刀锋尖锐，当车子停在它面前时，那些围栏就如剑矛，“咻”的一下，消失不见。

　　“谁？”不远处巡逻的人看见陌生车辆，迅速抬枪对准两人，“下车！”

　　“枪？！”小孟一惊。枪械在Z国是违禁物品，除了一些特殊工种外几乎不备，就连他们警局也只有一把，还常年当作镇局之宝，轻易不拿出来。这个科研所，居然备枪？

　　“下来！”警卫目光戒备，他握枪的肌肉结实有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如猎豹一般，窜至面前咬杀自己。

　　小孟后背一凉，他不安地朝着警卫咧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我们是平宁警局的，今天接到上级命令，护送一具尸体前来。”

　　“护送尸体？”警卫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个将下车的两人压到一旁，拿枪指着头，不让他们动弹。另外一个警卫则快步走到后车厢，掀开白布确认里面真的有一具冰冻过的尸体后，这才将浑身的杀意收敛起来。

　　“稍等。”话虽礼貌，但行为依然自大，他走到两人面前，连通了内部电话，“秦先生，平宁警局派人送了一具尸体过来，是否放行？”

　　小孟被压着身体，他想抬头观察附近，可压着他的人好似知晓他的心思，“啪”地将他的脸摁在地面上，冷声道，“不要乱动。”

　　小孟连忙放软身体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并且想要开口强调自己的身份，可他还未开口，就听见耳旁传来一道低沉冰冷的声线，“放行。”

　　“是。”

　　警卫将两人拉起来，硬梆梆道了一句，“抱歉。”说完也不等两人说话，直接走到警车旁，连人带车开进了科研所内部。

　　眼前景物瞬间略向身后，再回神时，那座铁灰色如囚笼的科研所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

　　坚固的防弹门弯成一个圆弧形状，只见那弧度波光粼粼间，就将人吸入了内部。两个警卫走在身后，他们抬着尸体，直到进门后才放下。

　　“稍等片刻。”

　　科研所内，穿着无菌服的科研学者来来往往，他们手中不是握着打印出来的研究报告，就是端着昂贵的试剂，行走间眉眼严肃，就像是有人缜密研究后打造出的完美机器人。

　　小达弯着腰，他透过眼前一层薄膜，仔细打量着这座科研所。他们现在所在位置，在外门与内门之间，要想进入内门还得除菌消毒，他们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门，那是唯一途径。

　　不过想来，他们是没有机会进入内部的。

　　两人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站了十分钟。十分钟后，两人已有些小小的不耐，但碍于还有人站在他们身后，纠结再三下还是没敢出声。

　　警卫站得笔挺，他们像是没有注意到前面两人的小动作，双眼平视前方，等待着他们要等待的人。

　　五分钟后，科研所内三层上走下一个人，他身高腿长，在一众科研学者内，显得格外显眼——在内部，他居然没有穿无菌服，而是套了一件黑色长袖衬衫，领口扣到最上一颗，露出半段白皙脖颈。

　　他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步伐不快不慢，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行走至一楼时，所有在行走的人员都停下脚步向他微微低头致意。

　　“秦先生。”警卫终于动了，他们侧开身体，将双担抬起来，掀开蒙在死者身上的白布，方便眼前高大的男人查看，“这两位是平宁警局的。”

　　警卫话音刚落，小孟和小达就一同抬头近距离观察眼前的男人。

　　白皙的皮肤，打理的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还有那双黑如曜石的冰冷眼眸。

　　R.C.B科研所的所长……秦拓吗？

　　眼前的男人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尸体，随后抬了抬手，示意警卫将尸体抬进去。做完这个动作，他就转身，看都没有看面前的两个活人，态度嚣张傲慢，让两个警员心生不满。

　　小孟积压了许久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他上前一步，压着怒意道，“这位死者关乎到一起很严肃的命案，他的体内可能有不属于人类的东西，希望你们可以认真对待。”

　　原本要走进通道的男人脚步一顿，他在黑暗中微微侧眸，锋利的目光直直刺向小孟，瞬间将他的怒意冻结成冰，嘴唇蠕动间再生不出一丝反抗。

　　秦拓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小孟，没说一句话，直接转身进入了内部，独留下两人神色恍惚，脑海内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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