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在相亲路上

　　晚上上班的时候，雪珂受到了极大地刺激。
　　“你不用考教师证啦？这么棒……”雪珂极力掩藏起落寞和嫉妒，强颜欢笑。
　　“是呀，我也没想到，本来觉得这个全日制专业硕士就是个坑，说起来专业是学科教学物理，但是坑爹的毕业不发教师证，说国家没有这个文件，结果半年不到风向变了，国家文件下来了，全日制教育硕士终于跟师范类本科生享受同等待遇了，昨天陕西师大的同学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回校填申报材料，我还以为诓我呢，结果真的，2011年真是人品爆发了！”同事顾煜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在办公室畅快淋漓地分享他的喜悦，其他同事纷纷表示祝贺，只有雪珂的心在滴血，这一刻，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曾几何时，顾煜信誓旦旦地与她约定，一同为考教师证奋斗，他们也曾挑灯夜战，疯狂刷题，相互勉励，结果最后还是丢下了她一个人孤独前行。
　　微妙的同事关系，死板教条的“背”课模式，随时需要答疑的学生家长群，如此巨大的工作压力下，即使薪资再诱人也阻挡不了雪珂逃离的欲望。教师资格证，首先要通过教育学和教育心理学两门理论笔试，毕业的那一年，她笔试通过了教育心理学，可惜成绩有效期三年，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如果功败垂成，她就得从头再来。
　　“你教育学和心理学最近背得怎么样啦？”雪珂转过脸去问另一个同病相怜的战友李雪。
　　“我不打算考了，我大学专业是旅游管理，这旅游管理跟小学语文好像不是啥相近的专业吧，就算我笔试，说课费了那么大劲都过了，最后带着专业不对口的毕业证书去教育局申请，万一被卡了，岂不是要去跳江？”李雪睥睨地瞄了一眼雪珂，“不过你要好好准备哦，你只要考取教师资格证，你姑父就能把你弄进江淮中学，你看，顾煜就算是硕士都不一定有这个命。”
　　“晕死啊，你也知道那只是姑父，又不是我爸，如果他真有这么大能耐，我爸老早就沾光了，还能做保安吗？”雪珂一阵苦笑。
　　“我有时候真觉得有个好工作不如找个好老公，你看瑶瑶的老公杨漾，人家可是标准的富二代，爸爸是国土局公务员，妈妈是一家化工厂老板，一年赚个大几百万不在话下，人家平时在移动公司上班，就周末来做个兼职，第一次露脸就被瑶瑶盯上了，现在瑶瑶辞职专心回家带宝宝了，这才是人生赢家。”李雪提到这个就不免长吁短叹，捶胸顿足，她对如此命好的同事瑶瑶十足的羡慕嫉妒恨，但又不愿让别人察觉这样的心理状态，便话锋一转，开起了雪珂的玩笑，“雪珂，你可比瑶瑶漂亮多了，赶紧找个像杨漾这样又帅又多金的老公，比考教师资格证重要！”
　　“这找结婚对象可不像大学里谈恋爱，人家又帅又多金的看不上我，我相亲那么多回，已经被打击得找不到北了。”雪珂欲哭无泪。
　　“谁说的，瑶瑶条件又不比你好，大家都是一样的培训机构老师，一样没有编制。”李雪反驳，“你还是官三代，瑶瑶啥也不是，平头百姓一个，家里还有个弟弟，你哪里比她差了？”
　　“瑶瑶跟杨漾结婚了？”顾煜猛然打断了雪珂和李雪的谈话，满脸的惊惶和错愕。
　　“你不会才知道吧？”李雪不可思议地盯着顾煜，之前就有传言，瑶瑶跟顾煜曾经谈过，看样子十有八九是真的，也难怪瑶瑶结婚时他没来捧场，难不成根本就没请他？
　　“哦，随便问问。”顾煜脸色尴尬，佯作备课。
　　“他们结婚好快啊。”坐在顾煜对面的马天骥嘀咕道，“不过在我们这个三线小城，24岁结婚也不早了，我姐说，女孩子过了25岁，就是被别人挑了。”
　　“你知道瑶瑶为什么结婚这么赶吗？”李雪故作玄虚，压低音量，“因为她怀孕了！”
　　“哦，这个我听说了，现在奉子成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马天骥并不认为这个新闻有什么爆炸性。
　　“而且不是意外怀孕，她结婚前半年，我有一次看到她包里一堆生殖科B超的挂号单，还有排卵监测和体温的表格，估计是处心积虑想怀孕捆住杨漾。”李雪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恶意揣度着闺蜜的隐私。
　　“不是吧，我只知道她跟杨漾经常出去旅游，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出了事大家也懂的，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处心积虑，这赌得也太大了，万一杨漾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马天骥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从李雪身上读出的人性阴暗面，叫人不寒而栗。
　　“主要还是瑶瑶跟她家里人厉害，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怀孕后，跟她家人直接杀到杨漾爸爸的单位，你说厉害不厉害？杨漾老爸又是一个极要脸面的人，而且听说杨的爷爷得了肺癌，巴不得早点抱重孙子，总之，被瑶瑶算计得死死的。”李雪的神情不知是嘲讽还是佩服，让一旁的听客们听得呆若木鸡。
　　“唉，她算计就算计呗，以后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雪珂已经不太愿意继续听瑶瑶的逆袭奋斗史，越听心里越堵得慌。
　　好厉害的瑶瑶，父母都是农民工，泥瓦匠，家里在农村盖的二层楼比自家的政府大院房改房还不值钱，居然成功嫁给了杨漾这样的优质男，不是现成的榜样吗？再看看嫌弃自己的那些相亲男，无非是有个稳定体面的工作，有的其貌不扬，有的个子奇矮，有的家境贫困，稍微可以用“文质彬彬”形容且家境不错的，都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己难道比瑶瑶差吗？雪珂想着想着，满腔怨忿积聚心头，就快喷薄而出。
　　下班回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繁华的文昌北路上，雪珂竟意外邂逅了瑶瑶。她隆起的肚腹是那样扎眼，一旁的杨漾一脸护妻狂魔的宠溺神情似乎向全世界宣示他们的幸福，笑靥如花的瑶瑶挥手向雪珂打招呼，这个动作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领袖阅兵时的挥手吗？自从跟袁奕分手，雪珂的感情之路就一直不顺，现在真是见不得别人这么幸福。扪心自问，自己当初若有瑶瑶一半的魄力也何至于此？是自己太善良、懦弱了？被欺负成这样却投诉无门，连分手两个字都懒得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倘若自己也想办法先怀上袁奕的孩子，然后带着家人去袁奕父母的单位闹事，对方是不是也不得不妥协？对政府机关工作人员而言，家庭作风问题不是闹着玩的，只是保守矜持的雪珂做不到这样放荡不羁，谨小慎微的父母也没有勇气做这种丢人现眼的博弈……
　　家附近的一段路路灯稀微，母亲一如既往地打着电筒站在路牙边等着女儿回家。愁绪满怀的雪珂没有跟妈妈说话，一路很岑寂，只有悉悉邃邃的脚步和车轮辗转的声音。
　　“妈妈，姑父上次说的家里有钱的辅警，你觉得能考虑吗？”到家后，雪珂憋出这么一句话，让母亲很诧异。那天姑父提起的时候，母亲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那还不是随你，不过听你姑姑的意思，不仅个头矮，而且是个大专生，你自己好歹本科毕业，找个大专生不怕别人笑话吗？”雪珂妈妈眉头深锁，传统的思想禁锢着她，家里条件好固然欢喜，但学历这关千万不能让步。
　　“不过姑娘啊，你也不能完全依靠相亲这一条路，妈妈认识几个嫁得好的姑娘，都是自己谈的，你有时间不能总是窝在家里，也要经常参加一些聚会啊之类，多认识一些人才有机会啊。”
　　“参加什么聚会？我人缘这么差，以前同学就算有聚会也不会叫我，我自己混得这么差，也不好意思去丢人现眼。”在学生时代，雪珂一直都没什么朋友，可能是不会说话，经常得罪人而不自知，别人就刻意疏远；可能是对时尚潮流不敏感，流行话题总是插不上嘴；也可能是不懂得经常洗头的重要性，高中时常常一星期洗一次头，头发像是被油浸过全部抦在一起，还不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怪味……上了大学后，雪珂才懂得自己身上的毛病，开始恪守着两天洗一次头的频率，内裤也被督促得天天更换了，但是不会说话这一条，始终未曾改善过。
　　“那你们辅导机构里就没有好一点的男孩子吗？可以找个潜力股嘛，说不定人家以后能考上公务员，公办教师啊。”
　　机构里的潜力股？陕西师大的硕士顾煜算是吗？陕西师大虽然比不上袁烨的东南大学，但是好歹是211，而且看顾煜的穿着，似乎家境也不差。在刚刚与袁烨分手的日子里，顾煜常陪着自己聊天，纾解心结，还信誓旦旦承诺要与自己一同考教师证，相互鞭策，共同努力，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呢？
　　哎呀不行，顾煜八成跟瑶瑶谈过恋爱，一个被瑶瑶甩了的人雪珂捡回去还有自尊和脸面吗？雪珂的内心波澜汹涌，踌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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