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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皮与眼水
脸皮,是每个人都有的平凡物件;眼水,则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东西。我认为,脸皮和眼水是有关系的:有眼水的,多半脸皮也薄,生怕丢了脸皮;没眼水的,则是心大如盆,活得自在,倒也逍遥。
对于我来说,坐地铁是个考验脸皮与眼水的事情。当年第一回来成都,我替母亲提着一大包水果走进了地铁站。蓉城的地铁站很干净,一块块地板砖似乎能映出我的大脸来,地铁里的人也都是光鲜亮丽极了。我这个土包子跟着母亲的屁股走,一路上羞愧地不敢抬头。
过安检时,我也不会插卡,母亲便站在闸外替我刷卡。卡闸一开,我赶紧麻溜地滚了过去,觉得总算是解脱了。其实不然,坐上地铁后才是真正的麻烦。我有一个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是没有眼水的人。一上地铁,他们便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好像这是游乐园似的。
母亲竟也不管,只是一脸慈祥的笑着。我却是羞极了,觉得四周的乘客都在看我们这边,像在参观动物园一般。于是,我努力绷直了后背,抿了下嘴皮,扯住妹妹的左臂叮嘱道:“别太闹了,这是公共场所。”
那语气,好像我还是当年的红领巾监督岗似的。对了,当年我曾在小学门口像抓犯人一般,专抓那些不戴红领巾的同学。如今的我,就像是没戴红领巾的犯人,恐惧着蓉城人的视线。
弟弟妹妹还算听话,立马端正坐好,再不玩闹嬉笑。我满足地挪动了下屁股,才安静了没多久,对面的乘客忽地指着我说:“你口袋漏水啦!”
漏水啦?......
乘客的尖叫让我看向了两腿之间:地上的口袋的确漏水了,打湿了车厢里干净无尘的地表。母亲看了一眼,伸出手捏了下口袋,似笑非笑地讲了一句:“葡萄烂了,你把口袋提起来嘛,不要按在地上放。”
我干干地咽了口唾沫,垂着头将水果袋提起,两腿间的水滩进了我的视线。水滩应该是甜味的,我的泪水是咸味的。
这次体验真是糟糕透了!
回到家后,我记挂着地铁上那摊甜味的水果汁。家里的其余几人则是争抢着水果,最后只剩下一堆丑陋至极的烂葡萄。
我讨厌葡萄!
三年后:
同样的地铁一号线上,有位提着油漆桶的工装男人挪动了一下屁股,我立马从车门前面换到了车厢中间,就站在工装男人不远处。我兴奋地听着广播里悦耳的女声,眼巴巴地盯着那男人离开位置,随后屁股先行一步,踏实落下。
唉,真是舒服。
插上耳机,我开始在地铁里张望四处。一位衣着朴素的小女孩映入了我的眼帘:她紧张地抿紧了嘴,被几个大男人挤在中间,显得有些尴尬;期间,她曾数次试图去够头顶的把手,却又屡屡失败;怯生生的小手微微颤抖,最后又无奈地放进了衣兜里藏着。
我不爽地顶了顶上门牙,却也没做什么,只是将视线投到另一边。直到快要下车时,我才又敢看向那边:那个女孩总算是悟出了点门道,挤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点站着。虽然晃得厉害,却又比其他地方宽敞。
我稍微放心了些,却更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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