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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沈大人,那这边的几个病人就交给你了。”
冯敏交代完这一句,带着两个太医令去了隔壁病房。
沈彧吩咐陈勋把所有伤员统计完毕之后,拐进里间忙着给一众患者开始配药,这期间戚长明身边的阿越来找过他几次,说是替大帅送些药材,沈彧都让陈勋收着,但自己却没亲自出去接待。
一是为前天晚上那事有些尴尬,他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二是他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感情,似乎就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单相思没什么丢人,丢人就丢在他以为人家也对他有那么点意思。
整整两天时间,沈彧都没再见到戚长明,唯一知道的,是他让人安置出来的那些临时病房已经有了眉目。
住不下医馆的伤员都已经全部被安置妥当,沈彧这两天来回在这些医馆里进进出出,忙的脚不沾地,要不是阿越来了两次,他都快忘了那天晚上那一幕令他无比尴尬的事。
——“我能帮你舔舔吗?”
鬼知道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
虽然说完他人也跟着傻了,可当时却一点后悔的想法都没有,反而有些期待戚长明的反应。
戚长明似乎被他这句话震住了,由于离的太近,沈彧清楚的看到戚长明一张脸逐渐转为震惊,他大着胆子将手搭在他肩上,试图将脸凑过去贴近他额角,可正当他刚往前倾了半寸,那只手腕就被戚长明一把抓住。
沈彧从没觉得戚长明的气力如此之大,跟以往每次扶他时候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次带着十足的抗拒。
不等他开口,沈彧心就凉了半截。
两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戚长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色缓和了一些,手也微微松开了,可沈彧依旧能看到他神色中的不自然,他轻轻看了沈彧一眼,低声道:“医生,风凉了,回去加件衣服。”
沈彧忘了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从头麻到脚,戚长明甚至不等他回答,对他微微一笑“我还有事,改天再去找你。”
沈彧一个人站在原地吹了会儿风,好半晌才觉得脚下有了知觉,他顺着长廊看去,戚长明已经彻底走了。
这是知晓他的心意,然后拒绝了吧。
沈彧往病房走,一直从那晚忙到今天,从北区忙到南区,再忙到安置区,三天两夜都没合过眼。
“沈大人去睡会儿吧,这会儿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在这盯着就行。”陈勋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沈彧把拟好的几张药方递给他,叮嘱道:“四号五号那两位一定要注意半个时辰换一次药,这两张方子是给他俩的,别弄混了。还有这张。”
沈彧把下面第三张药方拿出来说:“最里排住着的那几个,身上的箭伤我看差不多了,明天一早你再看看,没什么其他问题,让他们直接回营自己换药吧,这边腾出几张床来,给其他人住,这是他们几个的药,你配好了以后熬成膏,叮嘱他们按时换药。”
“还有这些......”
陈勋一一记下,末了见他又重新坐回去提笔开始写东西,忍不住问:“大人还不去休息?”
沈彧忙着把那本行医记录按日子记下,笑道:“写完这个就回去。”
“大人已经三个晚上没合眼了,最近又接了这么多伤兵,人都瘦了一圈,要不我让厨房的老纪熬一碗高汤过来,大人喝完再休息吧。”
沈彧点头:“行,记得让他做的清淡点。”
陈勋走了没一会儿,外面的小元就进来告诉他,有几个病人因为伤口瘙痒难忍,把旧伤伤口全都抓破了,沈彧又出去给几个病人换了新药加以安抚,等匆匆忙忙搞完了,陈勋拿来的汤都快凉了。
沈彧喝了碗半凉的汤,又把没写完的东西继续写完,等真正要去休息的时候,反而不那么困了。
他打算裹件大氅出去溜达一圈,顺便看看几个安置区的病人,一路沿着长街往北走,越走越觉得荒凉。
哪怕北区的巡防并不比南区松泛,可眼前大片断壁残垣的建筑,无不昭示着这一场场劫后余生的惊险。
有几个认识的士兵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跟沈彧打了招呼,沈彧问:“张将军不是在南区布防,怎么今晚跑来北区了?”
张将军大名张飞,就是那个张飞的张飞,是黄起下面的一位小将,闻言道:“听说最近北区有东洋细作潜入,黄将军特派我前来巡逻侦察,沈大人,这么晚你不在医馆待着,往那边跑什么?”
“睡不着,出来转转。”沈彧说:“既然不安全,我就不过去了,省的给你们添乱。”
张飞笑道:“还是沈大人有见识,昨晚上有几个西凉百姓非要往北区跑,说是回家取什么劳什子东西,我没给放行,几个人闹腾了好一阵才算结束,这西北蛮人,到底跟咱们京都的不一样。”
沈彧笑了笑,没吭声。
“对了沈大人。”张飞从怀里取出一包黄油纸递了过来:“这是今天一个老农给我的酥油饼,说是西北特产,我老张吃肉吃惯了,吃不了这些素玩意儿,今晚遇见你,就送你尝尝,权当谢谢前两日你替我老张包扎伤口的恩情。”
沈彧拆开看了一眼,酥油饼酥的都掉渣了,里外都是黄澄澄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谢了。”沈彧笑。
“别客气沈大人,咱们这些伤兵全仰仗你们这些太医了,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两人又闲聊了半天,等张飞带着人走了,沈彧也调头打算回医馆。
沿路三步一驻守,戚长明对城内城防的把控十分严格,沈彧想,这时候别说是东洋人,就是一只外国苍蝇想要飞进来,也得费点力气。
越往前走越灯火通明起来,沈彧有些奇怪,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不是刚才出来时候走的那条路。
战乱时期很少有店铺还能开张,眼前是一家酒肆,里面坐满了年轻男人。
城内的百姓在甘黎将军受伤之后,能逃的早就逃了,逃不走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留下来的年轻人真是屈指可数。
酒肆里乱哄哄的,吵闹声隔着很远就能听的一清二楚,沈彧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些人基本都是大夏和西凉的士兵,有几个喝到兴头上,竟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跳起舞来。
沈彧觉得热闹看了一会儿,待扎堆的人群散去,士兵们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露出最里面那桌的客人,一道熟悉的身影豁然出现在众人之中,那人一身黑衣黑甲,墨发高束,手里捧着一支细白的酒杯,正微笑着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正是戚长明。
沈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睛挂在那张脸上,忘了回神。
戚长明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旁边一位军官的肩头,另一只手握着酒杯搁在桌面上,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戚长明大笑起来,动作间刚一转头,恰好跟杵在门口正愣神的沈彧撞了个正着。
沈彧:“......”
沈彧心跳漏了半拍,抬脚就走。
“沈大人!”
有人叫了他一声,沈彧硬着头皮回身过来,是黄起拎着酒壶赤膊冲了出来,朝他笑道:“沈大人这么晚过来,还孤身一身,是准备回去,还是刚出来?”
里面一帮人瞬间偃旗息鼓下来,全都笑眯眯抻着脑袋往门口看。沈彧瞧着这帮人虽然闹腾,酒坛子摆了一地,却丝毫没闻到一点酒味。
沈彧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笑道:“准备回医馆,不想在这遇到各位将军,好巧。”
“确实是巧。”黄起道:“咱们今晚刚得了空出来找点乐子,沈大人闻着味儿就来了,赶早不如赶巧,进来一起喝两杯。”
沈彧赶紧拒绝:“我不会饮酒,就,就不掺和了。”
他下意识往黄起身后一撇,只见戚长明正眯着眼睛往这边看,沈彧瞬间低下头去,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哎大人!”
黄起冲出来喊了他两声,沈彧脚底抹油似的走的飞快,等闷头拐过一条街才稍微缓过来,他拍了拍胸口,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刚才戚长明没过来跟他搭话,否则指不定怎么尴尬。
倒不是他心虚,只是觉得自己一颗心赤.裸裸被剖到对方眼前,对方却视而不见。
怎么不叫人难过。
只是他刚才一股脑往出冲的时候没怎么注意看路,这会儿也不知道拐到了哪条鬼道上,现下一看才反应过来这周围漆黑一片,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断壁残痕还在眼前,满目疮痍狼藉遍地,倒有点像是出了安全区了。
沈彧不敢在这多加停留,赶紧折道找回去的路,可还没等他动作,一串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那些脚步极快,像是在无人管辖的小道上如履平地。
这地方黑灯瞎火,又无士兵驻守,很难不怀疑来人的身份。
沈彧不敢出声,一只手扒在倒塌的墙壁上,旁边正好有一扇破了的空窗,他刚撑着手臂顺着窗户跳进去,下一秒,一支短箭‘哆’的朝这边射来,冷冷的钉在刚才他站着的位置。
一串东洋话小声响起。
沈彧躲在角落处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然而背上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刚就听张将军说最近有东洋人潜入北区,这些人显然已经来了。
戚长明知不知道?
他要如何想办法逃出去将此事尽快告诉戚长明?
正寻思间,脚步声已经缓缓朝这边逼近,沈彧下意识将怀里的短剑取了出来,就听有人用东洋话喝道:“那边有人!”
沈彧霍得站起身来就要反方向跑,然而下一秒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死死捂住了嘴巴,他刚要挣扎,那人的另一只手又箍住了自己的腰,随后整个人被卷着往边上快速退去,他手中短剑刚要出鞘,就听那人近乎贴上他耳朵,低声道:“是我!”
还是熟悉的声音,嘴唇贴上他耳朵的瞬间,竟让沈彧忍不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戚长明怀里带着夜里的凉,手和嘴却很暖,这让沈彧近乎一秒钟就安静下来。
他就着戚长明的力气,跟他一起躲入旁边已经倒塌的一座废墟下面。
戚长明再次开口道:“别怕,靠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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