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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冬狮郎真是的，我本来还打算听听澈君到底会说些什么的呢~”跟着冬狮郎走在回去的路上，空镜慢条斯理地卷着长发，还一脸意犹未尽地抱怨着，“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走在前方的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来，皱着眉一脸无奈：“别人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怎么是‘别人的事情’呢！”她晃了晃手指，露出一副“此言差矣”的高深表情，同时还极为配合地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这可是关系到澈君终生幸福的重大事件啊！”

　　“我说你……”湖绿色的眼眸淡淡转过来，冬狮郎深深看了她几眼，终究无可奈何地轻叹出声，“你就那么不愿回去吗，空镜？”

　　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前一秒还在打趣着别人的少女猛然僵住了身体。她垂下头去，双拳下意识紧紧握起，长长的刘海背后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白天的一场大雨终于停下，夜色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染上半边天空。笼罩在昏暗中的瀞灵廷一片朦胧，却可以清晰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明亮灯火，仿佛萤火虫的光亮，伴着夏夜的虫鸣陆续燃起。

　　空镜愣愣注视着自己的脚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夜风夹着花草的清香迎面拂来，发丝擦过脸颊，带来微微刺痒的战栗。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空气中弥漫过的气息，晚风中吹拂过的香味，指尖上轻掠过的触感。

　　可是，分明又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时隔三十年，不可能没有发生一点改变。就算其中的十五年她其实一直留在尸魂界中，却依旧无法切实参与进去。

　　肯定会感觉到生疏的吧？这个自身、以及这个生活着的世界。

　　所以当脚底真真正正再一次踏上这一片土地的时候，她却退缩了。那些一直思念着的人们，是否也像她关注着他们那样、始终等待着她的归来呢？

　　她不知道。

　　真正冷静下来之后，这个担忧早已扩散到了整个胸腔。

　　她这才发现，自己全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洒脱。她一点也不希望被忘记，她自私地希望着所有人都能够记住她，希望着自己不仅仅只是众人口中的那一个名字。

　　“冬狮郎，你说……大家会不会……其实早就已经忘记……空镜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晚风似乎猛然激烈了起来。词句淹没在风声中，倏然便飘散开去。然而，那一字一句依旧还是被少年敏锐地捕捉了起来。

　　想了想，冬狮郎走近几步，终于在她面前站定。下一秒，他轻柔地抬起手来，手掌小心翼翼地穿过少女过长的刘海，搭上她的额头：“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吗？”

　　温凉的触感冷不防探上额间，空镜一惊，猛地睁大了眼抬起头，正巧对上少年波光潋滟的碧眸。仿佛清澈的湖水一般，顷刻间便将心头的焦虑荡涤干净。

　　她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呢？她不是每天都在看着他们的吗？乱菊姐，海燕哥哥，小桃姐，露琪亚，恋次，浮竹队长，京乐大叔，修兵……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们。

　　如果担心的话，就去好好确定一下不就可以了？如果无法适应的话，从现在开始重新融入新的生活中不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心中豁然开朗起来。空镜眨眨眼，脸上终于绽放出如往常一般的明媚笑意：“明明早上还笑乱菊姐和修兵不需要那么激动的，现在自己却反而纠结得不行……我还真是像个傻瓜一样……”

　　她嘿嘿笑了几声，凑过来讨好地眨了眨眼，“NE，冬狮郎，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猜乱菊姐一定早就把我回来了的这一消息散布得人尽皆知了~得赶快回去善后才行~”

　　“嘁。”少年的眉眼舒展开来。他勾勾唇角，故意抛出一个不屑的眼神，手掌却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一直磨蹭到现在。”

　　“MA，MA，冬狮郎就不要介意那么多了嘛~哟西！我决定了！一定要吓他们一大跳！”她大笑着拉着冬狮郎扭头向前跑，然而才刚跑了几步就看见前方渐渐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女孩子眨眨眼，随即挥着手很高兴地招呼起来，“好巧，白哉。”

　　闻言，男子停下脚步，墨玉般的双眸缓缓望过来，脸上依旧是一派清冷淡薄：“是你。”他看了她几秒，便又抬步走开，颈间的银白风花纱伴着夜风悠然扬起，“你挡路了，柒朔空镜。”

　　“什么嘛，白哉你真是越来越冷淡了。”空镜扁扁嘴，看着对方缓缓离开的背影，不由特意提高了声音，“再这么下去真要孤独终老了。”

　　朽木白哉顿了顿，目光冷冷地移过来：“你的废话太多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过了前方的拐角，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额角的十字怦怦乱跳，空镜抽搐着嘴角，好不容易忍住冲上去的冲动，只好愤愤地一跺脚大步离开：“啊啊啊，白哉你这个大笨蛋！冬狮郎，我们走！”

　　＃＃＃

　　今晚月色很好，洁净的月光明晃晃地照下来，宛若池水一般在眼前铺展开去。

　　伸手正欲推开十番队的队舍大门时，恰巧听见里面传来热闹的人声。想了想，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冬狮郎，抬手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眸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在这个地方，正好可以听见中庭那边几乎要沸腾起来的吵嚷声。

　　“我说乱菊小姐，你说空镜那家伙回来了……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你说什么啊，恋次！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再说了，修兵当时也在场的，对吧，修兵？”

　　“嗯，确实。我家队长……”

　　“所以说了……竟然不相信我说的话，恋次，下次去喝酒你请客！”

　　“什……为什么啊！”

　　“吵死了，恋次！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等着吗！还有，跟你说了要通知兄长大人，你到底有没有跟他说过啊！”

　　“露琪亚？连你也……我当面告诉队长‘听说空镜已经回来了，您要跟我们一起去十番队吗？’这句话的，可是他说要留在队舍里批阅文件所以没空过来……这不能怪我啊！”

　　“怎么不怪你！连这种事情都说服不了……恋次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阿散井君，朽木桑，你们就不要吵了。空镜马上就回来了，被她看见也不好不是吗？NE，井鹤君？”

　　“啊，嗯，阿散井你就少说两句吧……”

　　“你们……！”

　　“可恶！都天黑了，那个小鬼怎么还不出现！难道她不应该马上来解释一下这不告而别三十年的原因吗！”

　　“呵呵，空镜那孩子马上就回来了，海燕你就不要担心了。”

　　“队长！我哪有在担心！我这是生气！生气！”

　　“是是，我们了解~我说海燕啊，你担心的方式还真是一直都没变啊~”

　　“京乐队长！你是想要我把你上次偷偷跟着我们去喝酒的事告诉伊势副队长吗？”

　　“诶？海燕——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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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声音，空镜站在门外，嘴角不由自主荡开越来越大的弧度。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胸口的位置渐渐漫溢出来，顺着经脉、血液，缓缓流至全身。她抬起手，五指放在门板上轻轻一用力，木制的大门顿时发出“嘎吱”的声响。

　　前一秒还沸腾着的庭院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突然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过去，皎洁的月光下，瘦小的女孩子站在明晃晃的光芒中，身后是男孩子久久未曾显露过的温柔侧脸。

　　那一刻，时光恍然倒转，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瀞灵廷。那个时候，夜空也是这般粹然幽深，光华四溢。

　　“空镜！你回来了！”

　　“欢迎回来，空镜！”

　　“慢死了，臭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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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大家闹到很晚才纷纷散去。空镜和冬狮郎两人又在庭院中坐了半刻，正打算回去，起身的时候却看见门口的方向缓缓走出一个模糊的黑影。看得出是个女子的身形，月光照下，露出那人清秀的脸、不安的神色。

　　两人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冬狮郎朝空镜点点头，独自一人起身离开：“不要聊到太晚。”

　　“知道啦。”空镜调皮地做个鬼脸，扭头望向站在庭院中的少女，笑起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朽木桑？”

　　朽木香里皱着眉，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迟疑半晌终于欲言又止着开了口：“好久不见，柒朔桑。我……”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那件事情冬狮郎已经说过了。”空镜从长廊上走下来，向着香里走过去。她抬头望了望当空明月，话音微微跳跃，“我也说不上在乎不在乎，有的时候确实会去想——如果没有发生的话就好了——这样的事情。但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总是不太好受。”口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她侧头看着香里，又笑起来，“反正结果不坏就好了，不是吗？其他的那些都不是我在乎的东西。”

　　闻言，少女的眉目舒展开来。像是放下了多年的心事，她看着她露出一个内敛舒心的笑：“有的时候会觉得……柒朔桑总有点圣母。”

　　“那是什么？”

　　看着女孩子一脸茫然的表情，她好心情地笑起来，脸上是沉淀的银光：“不用在意。欢迎回来，这几十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想着你。”

　　没有迟疑的，空镜勾起唇角，点头重重应下：“我知道。”

　　＃＃＃

　　第二天一早，当冬狮郎来到空镜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早早洗漱完毕，正坐在桌边等着他了。他在门口愣了几秒，看见少女望着他露出的笑脸，这才反应过来，走进房内牵起她：“走吧。”

　　这是昨天就说好的。今天一早，去忏罪宫第四深牢。

　　清晨的空气带着微微的暑意，但仍是白日里难得的清爽。阳光薄薄的，像蝉翼一般打落在黄褐色的木质地板上。

　　空镜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忏罪宫的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轰然的声响依旧悠悠飘荡在耳边。她回首看了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冬狮郎，又看了眼门口的鬼道众，终于向着幽暗的牢内一步迈了进去。

　　由杀气石铸成的石牢内部，满满的都是潮湿冰凉的空气。有白茫茫的微光透过狭窄的缝隙打入，却终究难以抵挡地被黑暗吞噬。原本站在墙边的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动作不缓不急，举止间依旧透露出王者的霸气和威慑。阳光打在他的脚边，投落下一地碎裂的光影。

　　他的眸中倏忽滑过一瞬惊异，随即便被冰冷的笑意代替：“好久不见，空镜。”

　　少女站在门边，身后是满满的金色阳光：“好久不见，”顿了几秒，她终于还是笑起来，脸上带着浅浅的梨涡，“……惣右介哥哥。”

　　她想，她终究是放不下的。不管当年这个人收养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对他的依赖却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

　　“我只是来说这句话的，再见了。”她点点头，转身就要向后走去，却不料听见身后有声音淡淡响起，里面隐约带着说不清的感触：“真没想到你还活着。”

　　脚步顿了顿，她垂了垂眸，又回过头去：“这个世界上，想不到的事情有很多。就比方说，当年我怎么都想不到我那么喜欢的惣右介哥哥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了，”她轻轻笑起来，嘴角却带着嘲讽的意味，“如果当时我不曾认识过喜助先生、夜一姐、日世里、真子他们，也许我就站在惣右介哥哥这边了。”说完这番话，她长长叹出一口气，微眯着眼别开脸去，“真是的……又在说任性的话了。”

　　空气静默了几秒。片刻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来，最后一次朝着这个方向望了眼，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口跨了出去。

　　明亮的阳光在她身边绘出金色的光晕，那一刻，他突然就想起百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女孩子像只小猫一般蜷缩在地板上睡得惬意，身上是宛如薄毯一般的浓密树荫。那一年，她的脸上还会露出茫然倦懒的表情，眼神天真单纯。

　　蓝染勾起嘴唇笑了笑，随即转回身去，背后传来石门訇然阖上的声响。他透过墙上狭窄的缝隙望出去，鹅黄羽毛的小鸟扑扇着翅膀从天际掠过，天空湛蓝明媚。

　　＃＃＃

　　从忏罪宫里走出来的时候，冬狮郎正等在外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执起她的手轻轻握紧：“现在回去？”

　　“嗯。”空镜笑起来，眼中带着与往常一般的细碎光芒，“不是还要开会吗？迟到了又要被总队长瞪了。”

　　少年瞟她一眼，嘴角有隐约的笑意：“嘁。知道就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刚刚走上双亟之丘，便见迎面走来一对相识的身影。

　　少年率先看见他们，领着身边的少女快走两步赶了过来：“绘佐木副队长说你们在这里，果然~”

　　和冬狮郎对望一眼，空镜不确定地开口：“澈君？织田桑？你们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有事了~”日向澈冲着他们眨眨眼，琥珀色的眸中带着爽朗张扬的幸福。他勾起嘴角，拉了拉身边的别衣，“别衣。”

　　“嗯……那个……”别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别开视线，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两份东西，目光落在那上面，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起来，“这个……”

　　空镜伸手接过，看着上面明媚的色彩，还没摸清状况：“请柬？”

　　冬狮郎垂眸看了眼，即刻反应过来，挑眉道：“日向你的？”

　　“废话。”日向抽了抽嘴角，脸上难得的带了丝羞涩，“我和别衣下月订婚，记得准时来哦~”

　　冬狮郎了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听见空镜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订……订婚？！”

　　他有些头疼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失笑：“不要这么夸张。”

　　“可是……可是……”女孩子像是被吓倒了，“可是”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澈君你好厉害……”

　　“嘿嘿，谢谢夸奖啦~”日向挑眉笑了笑，一手拉了拉一旁的别衣，一手微微抬了抬，“好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独处的宝贵时间了~”

　　空镜脸上一热，忙压低了声音吼回去：“什么嘛……”

　　不等她说完，走在日向身旁的少女突然回过头来。织田别衣张了张嘴，最后弯起双眼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到时请一定要来……队长，日番谷队长。”

　　似乎有明媚的光芒穿透周围狂烈的强风，温柔地打在身上。空镜看着少女的笑容愣了几秒，这才想起应该说些什么：“嗯，放心吧。一定会去的。”

　　“嗯。”别衣弯了弯微笑的双眼，拉着日向跑开，“我们先走了。”

　　远远的甚至还能听见两人谈笑的声音，空镜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了几秒，抬起头来，不出意料的对上少年坚毅却也柔软的侧脸。察觉到她的视线，冬狮郎不由低下头来，眼中带了些不解：“怎么了？”

　　“呵呵，没事~”她摇摇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什么也没有~走啦~走啦~”

　　她拉着他，两人的身影在金色的阳光下渐行渐远。

　　“我说你……”

　　“不要介意那么多嘛~啊，对了……NE，冬狮郎，我有没有说过那句话？”

　　“什么？”

　　“就是那句啊……”

　　“所以说……是哪句？”

　　“我喜欢你，冬狮郎。”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
　　——然后，一直喜欢下去。用我所有的时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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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刹那全部结束~感谢各位的支持~抱~=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