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岩】终章

　　梦有时候半真半假，捉摸不清。
　　——题记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月光也变得残忍吝啬起来。偏僻而破旧的宾馆二楼房间，一个俊秀的，满脸是汗的青年蜷缩在单人床上。
　　他面色惨白，紧咬唇瓣。细密的睫毛随着眼球转动轻轻发颤，根根睫毛之间染着片片泪珠，手指无意识的握紧，骨节攥的发白。
　　死一般寂静的海洋，只有青年自己在漩涡中誓死挣扎。
　　随着屋内的一点蓝色光芒出现，彻底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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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人向前走着，周围是水雾般的黑暗，隐约的光芒顺着缝隙射入，青年瘦削的身影在类似隧道的水泥墙壁上映现。
　　就着那一点隐约的亮光，安岩尽量不让自己撞到墙壁。虽然有光，可密密麻麻的黑丝环绕在周围，也堪堪看见两步之内的石灰路。
　　好黑……还有多远……
　　他停下脚步，一手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莫名的不感觉热。
　　他并不知道为何要向前走，仅是本能的就着心头的一点莫名的，渐渐庞大起来的希望以及仿佛再走两步就会得到什么的虚妄，苟延残喘般坚持透支着，莫名而无法放弃。
　　四周的景物都模糊的看不清楚，被一层层的大网包裹着。仅仅看到脚下的路，也只能听见杂乱的声音，像是激烈的争执，也可能是喧嚣的集市。
　　越往前走，那声音就越发大起来，愈发刺耳起来。
　　时而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时而有小孩子无助吵闹的哭声。这些声音像被人事先录好在留声机里，然后再故意放给他听。声音类型不一，或尖锐，或低沉，或柔和，或刺耳。声音的大小不受他控制，鱼龙混杂的声音在脑子里循环往复，不休不止。
　　简直要把他的脑子吵废。
　　他本应感觉烦闷不堪，眼角却不受控制的染上泪珠，压抑而沉重的心情如藤蔓飞速地攀爬至整个心房。
　　不，不对劲。
　　他甩了甩头，捂住双耳。开始拼命向前奔跑，像疯了一样试图甩掉这令人恶心眩晕的声音。
　　可是，他不管跑到何处，那些声音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方向喷射出来，似乎是在他身上装了跟踪器一样，然后更加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耳膜与心智。奇怪的声音一直在屁股后面逼迫着他，将他赶到前面。
　　像是有意而为之。
　　好累……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摸着脑门，前额一片湿漉。泪水已经不知不觉的混着汗水流进衣服里，脚底酸痛。
　　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近乎绝望的想着。
　　不知不觉跑到了尽头，面前的那堵墙无论怎样就是打不开。
　　几乎用上了全部办法。
　　那包裹着黑暗的声音吞噬了他，将他困在蚕丝一般黑色绒线中。
　　层层包裹，寸寸纠缠。恨不得融入血肉，骨髓，一切。
　　——却又如此柔软，带着占有与一丝丝的偏执——
　　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窒息疼痛的感觉，那黑色的绒线温暖而熟悉，像两只有力却精瘦柔软的手臂将他温柔的抱在怀中。
　　轻轻地，缓缓地，像对待新生的的雏鸟，不忍亵渎的珍宝。
　　是谁？到底是谁？
　　安岩困惑的睁开眼睛，眼前的黑色绒线渐渐退散，有些似乎从他的衣袖腰肢的地方圈了又圈，不舍的离开。
　　视线渐渐变得明亮开来，眼前的明亮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璀璨的苍蓝色的天空，干净的不真实，好似被人用力漂白清洗过。没有阳光，却不显得黑暗，只是一种稀奇的，诡异的安逸。像是阴天，可又没有那么灰暗，大概在多云与阴天之间的样子。
　　海水拍打的悦耳欢快的声音从脚下隐隐约约的传来，唤回他的注意力。他向脚下看去，是一座简简单单毫无装饰的灰白色大桥，水泥的桥面生硬刻板，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安岩向桥边走去，流动而耀眼的冰蓝色液体映在他的眼眸中。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因为这湖水的颜色让人难以直视。
　　明明是普通的湛蓝色，却隐隐透着光芒，本应锐利寡淡却在此时满含温柔似水，又丝毫说不出别扭。
　　他承认，第一眼看到这湖水便楞了一瞬。
　　这湖水透出了某个人的神情。
　　盯着他，就如同盯着那个人的眼睛。
　　对视的一秒，似乎所有情感都心甘情愿的倾倒过去，溶解在无边无垠的冰蓝色海洋中，窒息在神话的美丽中。
　　柔美的色调，干净的颜色。
　　那是曾经令自己牵挂的人的眼眸。
　　全世界最好看的眼睛。
　　他别开头，双目紧闭，心弦似乎在一瞬间被狠狠抽动，悲伤的情绪从身体的的各个角落袭来。
　　他又一脸疑惑地摇摇头，感到奇怪。
　　我到底在伤心什么。
　　小爷我还不至于触景生情啊。
　　“安岩。”
　　一声模糊而熟悉的嗓音从远处传来，安岩猛的抬起头，睁大眼睛向四处望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谁？究竟是谁？”
　　他颤声问道，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安岩，我就在这。”
　　他转过头，眼睛四处张望，乱了神情，乱了脚步，也乱了心跳。
　　“神荼……”安岩的嗓音在说出他的名字的瞬间颤抖，牙齿险些咬到舌头。“是你吗神荼。”
　　回答他只有湖水拍打桥柱的轻巧声音。
　　“你在哪儿……”
　　“在哪儿……”
　　“那儿……”
　　一阵阵的回音萦绕在脑畔，心间。他不由得着急的发慌。
　　“神荼，你要来了就出来啊，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啊，你要是个男人就出来啊。”他颤声说着神荼的名字，一次又一次转身回头不停张望着，镜片后的杏眼惊慌的睁大着，眼角染上莫名的红晕。
　　他一步步向后退着，直到腰间传来刺痛的感觉。
　　已经退到桥柱了。
　　电光火石间，头脑间豁然开朗。
　　他脸色一白，灰黑色的双眼蓦然睁大，心里终于掠过不能忽视的惊慌与害怕。
　　神荼……他……可能……不在桥上……
　　那刚才的声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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