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女团[红楼]

　　这一夜，元春没能睡着。
　　而星探也同样没能睡个好觉——

　　她被吵架声吵醒了。

　　吵架的双方都有意压低声音，但因为怒火上头时不管不顾地摔了两杯子，陶瓷茶杯清脆动听的碎裂声便隐约传到了卧室里头。
　　星探对吵架的声音比较敏感，对摔杯子的声音更有近乎生理性的战栗恐惧。

　　她一下子被吵醒，抱着被子瑟瑟颤抖了片刻，就再也睡不着了。
　　顶着熊猫眼，拿出手机一看。

　　——六点半。
　　啊，这是古代人开始活动的时间没错。
　　甚至不少现代人，例如初中生高中生，六点半的时候早自习说不定都结束了……

　　星探打了个带着泪花的哈欠，从床上滚下去，再爬起来换衣服。

　　她困倦的脸下藏着暴怒的心！
　　吵什么架！摔什么杯子！
　　摔我的杯子不心疼是不是！

　　她也在猜测，和元春吵架的是谁。
　　……怎么想，十二钗里明显和元春有利益冲突的，都只有宝钗一个人。

　　但宝钗是吵架的人吗？
　　不她不是。
　　她是属于憋不住时，微笑吟出一句诗或一句文雅俗语来讽刺的人。
　　古代的文官集团如果能加上宝钗，他们笔杆子吵架的能力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评论的语气有点骄傲是怎么回事？

　　星探摇摇昏昏沉沉的脑袋，去卧室内置的卫生间刷牙洗脸。
　　冷水一激，她彻底清醒过来。
　　……不管是谁和谁吵架，总之先去看看吧。

　　星探推开卧室门。先看见一个背影。
　　瘦削，溜肩，背挺得直直的。发髻还是姑娘家的喜庆小髻儿。
　　那身影旁的地上，杯子的碎裂遗骸混在茶水中，在地上静静躺着。

　　她之后才看到坐在沙发上，抱着合上的笔记本，一副看不懂事小孩子眼神的元春。

　　元春见到她，连忙把电脑放沙发上，抱歉道：“她是探春，人闹了点，不好意思。”
　　那身影也回过身来，凌厉英气的脸儿也全是抱歉：“对不住。”

　　探春说完，就从袖里摸出一颗珠子来，道：“那茶杯是一套，因我一时情绪激动就毁损了，实在可惜，不知如何赔你……”
　　说着就要走过来。
　　星探忙喝道：“别动！”

　　元春一愣，探春的身子也一僵。
　　两姐妹同时想着：是要计较了？
　　元春讪笑道：“仙人，不至于罢？说到底也就是个普通茶杯而已，非金非玉的……”

　　星探瞟了元春一眼，满脸的：“你在说啥。”
　　之后急急忙忙道：“你先和元春一块儿坐着罢，踩到了碎片就糟糕了。”

　　元春脸登时粉红——不好意思。
　　探春也又是惭愧又是松一口气。
　　她和元春对视一眼，元春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出个空儿给探春坐了。

　　星探打电话给保姆，请她来早一些，带好工具，收拾地上的碎片。
　　保姆有些絮叨，担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心些不要踩到地上碎片了。哎一个人住就是这么不方便……”
　　星探道：“——记得带好三人份的食材。”
　　保姆一愣，立时又焦急道：“大小姐，您可不能结交些乱七八糟的人啊！”

　　星探简直无话可说。
　　“麻烦你来快一点，谢谢。”说完她就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她去厨房泡了杯燕麦，喝着，绕过那滩茶水，坐在单人沙发上。
　　她喝了口暖融滋甜的燕麦，带着森凉的微笑看着两个人，笑问道：
　　“说吧，你们刚才在吵什么？”

　　元春&探春：好可怕！

　　摔了杯子，直接导致仙人星探被吵醒的探春自知理亏，先俯首说证词。
　　“我们那个世界几近崩溃，混乱中，我看到元春姐姐在和人说，说……”她的眼圈有些红，更觉得胸口堵着一股气，令她焦躁愤怒。
　　“……说不论如何，不能让我去远嫁当王妃！”探春愤恨地看着元春道。

　　星探看向元春，神色有些难以言喻：“是吗？”
　　元春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是啊。”

　　看来这是八十回之后的剧情了。

　　星探心下判断着，同时又有些无语。
　　……元春你怎么回事，搅合了宝钗又搅合探春！

　　元春咬牙切齿，看着自己意气风发，一心拼搏的庶妹，怒道：“我说过了，你这是去和亲！本朝和亲的公主十死无生，你难道以为自己是例外吗？”
　　探春冷道：“你只会向府里要钱，纵容那夏公公狗仗人势。——府内里已经虚了！”她唲了元春一眼，“不给府里挣点功劳，贾府一倒，我们谁又能得好？只有生不如死四个字而已！”

　　元春气的要把身旁的电脑摔茶几上，摔下去的前一刻，意识到电脑里还有稿子，连忙刹住车，把电脑往沙发上重重一扔，带着沙发上的人都晃了两晃。
　　在这晃动中，她咬牙切齿道：“贾府好不好，从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你远嫁，能让伯伯不遛鸡斗狗，能让爹不沉迷诗词，能让珍族兄不胡天胡地？终归我是堂堂贵妃，能保你们性命无忧，你何苦把自己赔进去？”

　　探春深深看了元春一眼，忽然笑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却直击核心：“你能让抱琴出宫吗？”

　　不能。

　　元春的贵妃权力之上有宫规，有皇权，有天子威严，有世俗礼仪……有很多很多。
　　她这个贵妃，说大也大，省亲大观，如何风光。
　　但说小，更是小的可怜。

　　元春又气又恼，偏探春说的是实诚的讽话，她连反驳都不能。
　　最后，她只能道：“不能又怎么样，府里虽然不好，但勋贵家里都这样，过几年年景好了，宝玉和兰儿出息了，也就好了。更何况，”她一挑眉，“你听说过被抄家的贵妃吗？”

　　元春的话说的有气势。
　　但是，话里孱弱，连星探都听出不对来。
　　……有许多红学家指出，贾府是在元春死后被抄家的。

　　探春直接讽刺道：“被废掉的皇后都数不胜数，更何况区区贵妃？”
　　她咬牙犹豫半晌，看见星探，又惨然道：“若我远嫁当王妃，那贾府好歹也能多一层护身符，总比你孤零零在宫里维持的好！”

　　元春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探春追问道：“纵然你能保得贾府众人的命，但抱琴的家人呢？姨娘呢？林妹妹呢？贾府累三代的功勋呢？！”

　　元春长叹一声，悲道：“可是……也实在没必要到把命都贴上去的程度啊！”
　　她说的底气并不足。

　　荣国府尚可，但同族的邻居闹出的事，让荣国府就算只有连坐的罪名，也能在牢房里并排坐好。

　　此时，保姆进了屋。

　　元春顿时收了悲音，和探春对视一眼，立即决定：
　　出现外人，话题暂停。

　　保姆是个五十来岁的奶奶，笑呵呵地朝她们打了一个招呼。
　　她先去厨房叮叮当当地折腾了一会儿，之后从小杂物间里拿出抹布和畚斗，麻利又安静地收拾一地残局。

　　食物的香气从厨房咕噜咕噜冒出来，勾出所有人的馋虫。
　　就算是已经喝燕麦垫肚子的星探，闻着味也觉得自己饿了。
　　更别说大清晨吵架，只吃了一肚子气的二春姐妹。

　　对于她们，保姆没有多问，收拾了地板，下楼扔了垃圾后就回了厨房。
　　星探招呼她们：“可以准备吃饭了。”

　　元春和探春皆连忙起身，双目亮光。
　　果然，下一刻，就见着保姆端着早饭放到了饭桌上。

　　晶莹透亮的肠粉上撒着棕色的牛肉颗粒，颗粒饱满的米粒与水融成稀饭，散发着清香。
　　保姆端端正正一鞠躬，笑道：“祝你们用餐愉快。”

　　元春这才正视了保姆一眼，点点头道：“有些尚食的架势。”
　　一瞬间，星探有让保姆向元春道“谢贵妃娘娘”的玩笑冲动。

　　保姆做完这些就出门了。她知道星探素来不喜欢外人在她的屋子里留太久。

　　元春和探春对视一眼。
　　暂停的会话可以继续了。

　　可探春是真喜欢清粥肠粉，细嚼慢咽吃着，完整咽下去后，眯起眼睛，才肯开口赞叹道：“这婆子的菜煮的好，比贾府里那油油腻腻的什么肉粥好多了。”

　　元春听着本想反驳，喝了两口粥后，却也叹了一声：
　　“我在宫里不也是？份例有定，小厨房煮点清汤寡水也都有人在暗处看着。”

　　探春泪眼婆娑：“你在宫里受苦了。”
　　元春轻轻叹息：“现在能快活三年，日后回到那见不得人的宫中，就算是日日担惊受怕，也有这段时间的日子做安慰了……”

　　一想到三年后的惨淡现实，她们两几乎要抱头恸哭了。

　　“不对！——”
　　元春忽然醒悟过来，把眼泪一擦，秀目圆瞪，朝探春怒道：“老祖宗奶过圣上，我身为贵妃都保不得贾府，你身在远京城千里之外的北地，又能保个什么？”

　　探春一时默然，带着满腹悲凉委屈低下头。
　　元春看着叛逆的妹妹，气得心肝疼：“你不就是想当王妃，给那姓赵的挣得诰命么？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一时间都给绕进去了！”

　　星探：……咦？

　　在她印象里，探春可是标准的庶女。
　　视庶母于无物，恪守礼法，奉王夫人为母，甚至连亲舅舅死时，也没让手指缝松开一星半点。

　　就是这样的探春，居然心想着给赵姨娘保命吗？

　　对此，探春只淡漠道：“她生我下来，总得还她。”
　　说完，她起身，精准地找到书房，进门。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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