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诡案

　　蜈蚣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你们是谁？来碧城干什么？”声音瓮声瓮气，仿佛泡过水的音响发出兹兹的电磁噪音。

　　“我们是两个路过的旅人。”张无病按下靳秦手里的枪。
　　“我们来找一个叫余新的魂魄。”
　　蜈蚣人闻言仰头大笑，丑陋的脸上，五官皱做一团，肌肉纠结着，一百来条腿同时颤颤抖动。

　　“这是我一千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蜈蚣人笑声甫毕，手中的巨锤便朝着张无病砸落，张无病慌忙从包中掏出符纸扔了过去。蜈蚣人身边燃起数丛火苗，却并未将它逼退。反而更加兴奋地挥舞起手中的锤子，四处乱砸。

　　“你难道不知道碧城做的向来是一本万利，只进不蚀的买卖吗？”
　　言外之意，只能我坑人，不可人坑我。

　　“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呢？你脚那么多，不累吗？”张无病一边上窜下跳地躲避，一边朝地上扔符。

　　“筑一城，守一人。焚一城，留一魂。一人换一魂，这是碧城的规矩。你一个生魂都不带，就想从碧城带人走，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些”

　　大锤砸下，这一回却是再难提起，蜈蚣人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上百只脚都陷在深深的泥潭之中，而那个妄自尊大不懂规矩的臭小子，拉着那个女人跳上了一旁的高塔。

　　原来张无病刚刚一边和蜈蚣人说话，一边朝他扔聚土符，再借着蜈蚣人高大的肩膀跃上高塔。

　　蜈蚣人一百多条腿陷在泥中，再难直立起身来，走动之间也很是吃力。张无病趁此机会远远地绕到他身后的平地上，与靳秦一人一边，拉住那两条长长的锁链，往后拖去。
　　“余新的魂魄在哪里？”靳秦猛地一拽铁链逼问下落。
　　蜈蚣人吃痛，铁链之上似乎还附了咒术，他哀哀地叫唤起来，声音凄惨而痛楚。
　　“快说。”张无病也是用力一扯，几乎将他的琵琶骨从肉中拽了出来。
　　蜈蚣人惨叫一声，伏地哭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想回家。城主答应过我，只要杀够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闯入者，就让我回蜈国。”

　　他是当年攻城闯入碧城的蜈国将领，因身强力壮，被碧城城主施术改造成这副模样用来拦截入侵者。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不是个小数目啊。

　　张无病好奇地问道：“你杀了多少个了？”。

　　看刚刚那些碧城住民的眼神，虽然对来客并不陌生。但这地方也不想经常有人来的样子。而且城主指定要入侵者，那可不大好找。

　　蜈蚣人闻言又是一声哀嚎，答道：“一个。”

　　张无病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这的是太惨了！一千年的时间，连任务进度的万分之一都没有完成。不，四舍五入一下，这几乎可以算连任务进度都没有。

　　能来碧城的人物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蜈蚣人看似可怕，其实就是就是一看门唬人，并不难对付。既然有本事来到这里，制服蜈蚣人都不算什么难事，怎么会有人被他杀了呢？

　　“那个笨蛋是谁？”张无病忍不住问道。

　　蜈蚣人一边哭一边从泥里拔腿：“他说他叫靳国，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此言一出，当真是平地一个惊雷直直地砸在了靳秦的头上。
　　没有任何思考，她举起手中的枪，朝着蜈蚣人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子弹从膛口飞出，直击蜈蚣人的脑袋。

　　鲜血与脑浆飞溅，百步穿杨，一枪爆头。

　　张无病刚要恭喜她大仇得报，却见没了头的蜈蚣人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眼睛鼻子……

　　“是这样了，那个叫靳国的笨蛋也爱变这戏法，变完之后的脸色也和你一样白。”他一边团面一样揉着自己四分五裂的脑袋，一边指着靳秦说道。

　　张无病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有人被一枪爆头之后还能行动如常地嘲讽说笑。
　　这特么头都没有了啊，他是怎么说话的？？？、

　　“天黑了，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得找夫人重新画个头。”蜈蚣人说着，抱着残缺不全头，迈着密密麻麻的脚，拖着两条沉重的铁链蹒跚离去。

　　靳秦想追，却被张无病拦下：“他不过就是个看门的，如果想要找到余新的魂魄，想要查清你父亲的死因。我们得尽快把碧城城主找出来。”

　　要找说话算数能做主的人，才能解决问题。他可不会认为这个被锁住琵琶骨的蜈蚣人就是碧城城主。

　　两人沿着街市一路而走，黑暗中闪烁着一双双的眼睛，注视着两人。随着两人的移动，忽闪忽闪的，是那群一哄而散的乌合之众在小声议论。
　　“蜈大将军又败了吗？”
　　“他有胜过吗？”
　　“有，十年前那个小警察。”
　　“哪有，那个警察根本没死。”
　　“明明死了。”
　　“不，当时还能抢救的，如果不是……”
　　“嘘，快住嘴，不要说出来。夫人不喜欢那个名字”
　　“就是，一提那个名字夫人就生气。”
　　“夫人生气，城主也要生气。”
　　“啊，他们去弈坪了。快跑”

　　黑暗中一路追随的眼睛，纷纷消失，却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像是一群人全都闭上了眼睛，又闭上了嘴、

　　张无病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和靳秦身处一群石雕像中。
　　这里曾经似乎是个广场，不知为何却放了这许多雕刻精细，栩栩如生的石雕像。细看种类，实在繁杂。但以人像居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脸上的神色或平静，或欢喜，或痛苦，不一而足。除了人之外，还有马，有象，古代作战用的马车……

　　“这是一个棋盘吗？”靳秦打量着撕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张无病问道
　　“你看脚下。”
　　张无病低头，只见脚下经纬纵横，画了许多直线。不知用得什么涂料，在黑暗重视闪闪发光，看仔细似乎是坟头墓地里常见的磷火。一条小河横贯而过，将广场一分为二，好似楚河汉界。看起来确实像象棋的棋盘。
　　“哪种象棋会有这么多棋子？”张无病说道。
　　车马象确实都有了，可这些雕像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棋子的数目上不对。
　　“等等！”说到数目，张无病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靳秦问道。
　　“这确实像是一副象棋，但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除了棋子数目不对外，这盘棋它，没有帅！”
　　张无病话音刚落，四周的石像在一瞬间纷纷睁开了眼睛。石马引颈长嘶，战车飞驰来去，士兵磨刀霍霍……河中水浪波涛翻涌，向着两人奔流而来。二人猝不及防，转身便跑，却被小河生生隔在了两岸，牛郎织女一般。

　　张无病发现脚下的经纬线悄然改变了方向，自己和靳秦分别站在了对阵的帅帐之中。

　　“这是让我们自己当主帅？”靳秦说道，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两个石雕士兵走上前来，护在了她左右，车马相士一字列开。

　　看来是张无病的一句话无意间重启了棋盘，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只能在米字格中。而每走一步，两个石雕的士兵便紧紧跟随，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和控制。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要他和靳秦对弈？

　　张无病正想着，只听靳秦在对岸朝他喊道：“那些人到哪儿去了？”

　　经靳秦一说，张无病这才发现，之前棋盘上少说也有上百尊雕像。但是棋盘重启之后，那些神态各异的雕像突然就不见了，只剩下必要的棋子。

　　是啊，那些人到哪里去了？张无病只觉得背后渗出一阵阵的冷汗。

　　“你必须要赢了这一局棋。”忽然。身边的‘相’开口说道，张无病被吓了一跳。

　　“你是人是鬼？”是人就打，是鬼就收，不慌不慌。

　　相：“我以前是人。”
　　张无病：“那现在呢？”
　　“现在是棋。”相说完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为什么会这样？”张无病问道
　　“因为我输了我那一局棋。”
　　张无病忽而醒悟过来：“这些石雕像都是因为输了棋才变成这样？”张无病举目四顾，难道这许多石雕像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不错。”相冷冰冰地说道：“只有你赢了棋，我们才能复活。”
　　“那要怎样才能赢棋？”
　　“和普通象棋一样，杀死对方主帅。”
　　卧槽，这谁定的规则，要么杀死靳秦，要么变成石雕像。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好吗？
　　“那些一个人来的怎么办？”张无病问道，没有人对弈难道直接变成雕像吗？
　　“城主摆出残谱，能解局的赢。”
　　“你的意思是，即便我赢了对面，杀死对方主帅，还得再解一局残谱？”张无病不敢置信地问道。
　　“不错。”
　　那还玩个ball啊。
　　“赢了棋局的人有什么好处？”
　　“可以离开这里，或者，可以让城主满足你一个要求。”
　　张无病琢磨了一会：“我们能换个对弈的方式吗？我和她两个人一起挑战城主残局的那种。大不了我们解两局。”己方两个人，两个人解一局残谱对那些孤狼来说也不大公平。
　　“异想天开。”相冷冷地说道：“规则是城主定的，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那算了。”张无病摸摸鼻子，继续思索对策。
　　“而且。”相接着说着停顿了一会，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而且什么？”张无病还想在磨磨嘴皮子，看城主会不会改变主意。别说城主不在这儿，他肯定有办法看到张无病和靳秦在棋盘里的一举一动。
　　只听相冷冷地说道：“而且，对方已经杀过来了。”你特么在磨磨唧唧就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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