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岁时百问》曰: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天色比较暗，风有些大，杏花在蒙蒙细雨中随风纷纷。

　　苏果没戴斗笠就出门了。她左手挎了一个篮子，右手还提着一个，在季家门口喊道，“嫂子在吗？青团我做好啦。”

　　一大早她就起床忙碌了。
　　本来昨天累极，她是不想起床的。所谓春困秋乏，她觉得在春季枕着风雨声睡觉最舒坦了。要知道以前学校体育测试，她跑个八百米第二天腿就酸得不得了，得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今个儿却是万万不行了，毕竟昨天还应了季家嫂子。只好硬着头皮起了床，去厨房烧了热水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开始忙活起来。
　　将两篮子浆麦草淘了三遍，然后放入石舀中，再加入少量水，开始捣青汁。澄绿的青汁捣出后，倒进一个大碗里，加入少许盐，再倒入锅中煮沸。
　　这方法是她之前捣鼓青团在网上查的，加盐煮沸可以去除涩味，因为印象比较深刻，所以还记得。
　　又把青汁趁热混入早已准备好的糯米粉，然后开始揉面团。面团揉好后，又马不停蹄地将粉团与昨天就准备好的豆沙和莲蓉分成数量相等的小剂子，分别将豆沙和莲蓉包入粉团中，搓圆，各捏了二十几个，放入刷了油的蒸屉中，开始上锅蒸。一次蒸不完，苏果决定蒸三次。
　　掐着时间，闻到香气估摸着差不多了，垫了块帕子就将蒸笼端出锅。又回了一会儿气，再揭开盖子，热气腾腾带着悠悠青草香气的青团油绿如玉，圆滚滚的，看着特别招人爱。
　　苏果用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口感还不错，糯韧绵软，甜而不腻，正是莲蓉馅的。
　　又将剩下的分别蒸完，算了算季家的人口，捡了三十五个，剩下的都留给自己。苏果将篮子盖了布，扣好门，便给隔壁季嫂子送青团了。

　　“在呢！”季嫂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果丫头进来吧，我现在走不开，季桉，你快去接接。”
　　季嫂子本来想喊季桐的，又想起他和季林到村里书塾接当家的去了，便唤了季桉。
　　季桉应了，放下手中的活计，大步踏了出去。看见院门口正站着一个提着两个篮子的少女。

　　少女神情安静，皮肤瓷白，眉目如画。

　　季桉愣了愣，心想这小姑娘年龄不大，看着倒像个小大人，自家三妹在她这年龄可活泼得很。赶紧迎上去，接过两个篮子，拧着眉头问道，“怎么也不戴个斗笠？”
　　苏果笑笑，“也没几步。况且雨也不是很大。季大哥来了就好。篮子里是我昨天应了嫂子做的青团，你们待会尝尝。”
　　“进屋喝口热水吧，娘也唤了你。”季桉礼貌道。
　　“还是不了。”苏果摆摆手，“嫂子正忙呢，想来家家都准备着祭祖。我手头也有一堆活。”
　　季桉生得高大，目如朗星，不似顾陶白白皙，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闻言轻声笑道，“娘说你客气，这么一看果真不假。”
　　苏果觉得这个邻家大哥看起来沉稳又谦和，笑道，“季大哥取笑我了，我这就回去了。”不待对方说话，便跑进雨中了。
　　“哎——你慢些”季桉扬扬手，又朗声笑道，“多谢你的青团。”
　　“不客气！”苏果摆了摆手。

　　苏果低着头用手挡了风雨回了屋，取了干燥的毛巾随便擦了一下头发，又去库房拿了些青草菜叶去喂兔子。昨天她和季桐捡了满满一大筐鹅肠草，拿了半把喂苏小软，它吃得可欢了。

　　一脚踏出屋子，苏果便愣住了。

　　兔棚边正蹲着一个身着月青色袍服的少年，一手提着兔子的后颈，一手拿了白菜梗逗它。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少年回过头，冲她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回来不成呢。”

　　苏果好似不认识他般，怔怔地看着他。
　　顾陶白愣了，奇怪道，“怎么？走了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苏果反应过来，忙道，“不……我就是，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今天不来，那什么时候来？”顾陶白将兔子放进兔舍，看着她拘束的手脚，有些好笑，“再不来，我怀疑你就要把我的兔子饿死了。”
　　“呃……”苏果有些尴尬，怕对方怪自己照顾不周，忙道，“我昨天清理了一下兔窝，昨晚是喂了食的，现在正要去喂呢。”
　　“我就说窝里怎么这么干净。”顾陶白点点头，朝屋内走去，“行了，咱们进屋去吧。阿姐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阿瑜她……”苏果心生感动。自从他们走后，她就一直有些郁郁寡欢，尤其是这两天，看着杏花村家家户户都为着清明祭祖忙里忙外，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热闹又融洽，唯独她在这里孑然一身，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闲下来的时候，她甚至会想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到底对不对。按照财神爷的说法，她真的能富有起来吗？即使以后真的富有起来，这里也不是属于她的时代，她拿着那么多的钱财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陶白见她孤零零地站在房檐下，手上还握着一把青草菜叶，身后便是斜风细雨，不由得心下一软。

　　她是一个奇怪的女子，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可她却义无反顾地相信自己不会昧了她那唯一傍身的钱财。她说她来这里是为了找自己，要跟着自己挣银子。他当然是不信的，心里总归设了一道防，以为她只是为了攀附自己。后来经过短短半个多月的相处，以及回县城后阿姐有时无时在自己耳边的叨叨，夜间他摩挲着手里小巧的元宝时，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与她接近，心跳居然就快了起来。

　　“阿姐一直念着你。”顾陶白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包裹和食盒，“你看看吧。”
　　苏果这才发现堂屋桌子上的东西。
　　食盒里是顾夫人亲手做的糕点，装了三层。
　　包裹里放了一套玉兰色的裙衫，一套笔墨纸砚，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阿果亲启”。苏果顿时觉得眼眶热热的。

　　“有水么？”顾陶白故意装作没发现苏果逐渐微红的眼眶，开口道，“我有些渴了。”今天一大早祭完祖扫完墓他连口东西也没吃就被阿姐催来了，快马加鞭到了她家，在门口又想了想觉得贸然进去不妥，便牵了马拴在路口的杏树下，绕到屋后跳墙进来了，却发现她正好提了篮子出门。天空还飘着雨，她也不知道遮一遮。
　　“有的。你等着。”苏果急急去了厨房。

　　再出来时端了凉白开与青团，她笑道，“这是我做的青团，你尝尝。”
　　“嗯？这东西娘做过，我不太喜欢。”顾陶白接过水，喝了一大口，说道，“还没糯米团子好吃。”
　　“我做了莲蓉馅和豆沙馅的。”苏果把盘子推了推，“你试试？”
　　顾陶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到之前她炸的番薯球，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耶？不错。”
　　“是吧？”苏果笑眯眯道，“你走之前给阿瑜和夫人带一些。”
　　“嗯……”顾陶白慢慢地嚼着青团，含糊道，“多装些。”
　　“……”苏果一呆，她端了五个出来，厨房还剩十个，“我做得不多，顾夫人手艺好，你们尝尝味道就行。”
　　“你可以再做一些，我不急，晚饭前回去就行。”顾陶白也不客气，又吃了两个。
　　“呃，但是已经没有浆麦草了。”苏果为难道，“而且这东西也不能多吃，毕竟不好消化。”
　　顾陶白手一顿，也是，娘在家还备了不少吃食。而且这丫头说什么麦草也没了，估计是真的做不成了。也罢，拿回去给娘也尝尝，娘做的青团总有一股子涩味。
　　苏果见他点头应下了，松了一口气，肚子却突然叫了一声。
　　顾陶白耳朵尖，自然听到了那“咕”的一声。声音很轻，不是他发出的。
　　已经过了午时了，苏果从早上到现在就只吃了一个青团，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遮掩，大方道，“我饿了，你要吃蛋炒饭么？”
　　“嗯，多做些，刚才没吃饱。”顾陶白点点头，他算是发现了，她做的什么东西都好吃。
　　“保够。”苏果笑道，起身出了房门。
　　“等一下。”顾陶白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追出去，“你那青团怎么没涩味？我好回去告诉我娘。”
　　“你让夫人在青汁里加少许盐，再放入锅中煮沸就行了。”苏果停下脚步。
　　“没了？”
　　“没了。”
　　“蛋炒饭好吃么？”
　　“还行吧。”苏果有点惊讶他的话题的跳跃，眉毛不小心跳了跳。

　　顾陶白觉得很无聊，在院子里到处转了转。发现后院那块菜地已经被翻过了，暗暗咋舌这丫头看着瘦弱，居然还有一把子力气。
　　又回到兔棚前捉了兔子出来逗着玩，看着这毛茸茸的家伙缩在自己脚边一动不动，觉得这里太冷清了。

　　苏果端了两大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出来。

　　顾陶白连忙起身去接。看见碗里色泽鲜艳的鸡蛋和青青的葱花以及颗粒分明的米饭，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苏果递给他一双筷子，笑道，“开动吧。”
　　顾陶白便狼吞虎咽起来。他吃相一向斯文，今儿是真的饿狠了，昨晚因为跟老爹赌气也没吃几口饭菜，现在闻到喷香的蛋炒饭，也顾不得吃相雅观不雅观了。
　　米饭里还放了切得细细的腊肉粒，嚼起来直觉得口齿生香。

　　吃完饭后，顾陶白看着空空的饭碗发呆。
　　说实话他还想再来一碗。
　　“还有么？”
　　“嗯？”苏果抬起头，脸颊鼓鼓的。
　　顾陶白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瓷碗。
　　苏果一噎，这家伙也吃得太快了吧！
　　“锅里还有一些。”
　　顾陶白满意地点点头，自己钻进厨房了。

　　“如果有酸豇豆就好了。”苏果用手帕擦了擦嘴。她吃的时候一直觉得这饭差点什么，吃完后总算想了起来。蛋炒饭和酸豇豆可是标配啊。
　　“那是啥？”顾陶白没听明白。
　　“下饭吃的东西。”苏果答道，“菜地里的豇豆长出来后我就做一些。”
　　“哦。”顾陶白懒懒地应了一声，隔了几秒又道，“以前我可是小瞧你了。”
　　苏果以为他在夸她会做饭，谦虚道，“过奖了，我就会这几样简单的吃食。”
　　“不是，我说的是你屋后那块地，没看出来你能把它打理得井井有条。”顾陶白用看着女壮士的眼光看着她，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额。”苏果一愣，摇头道，“那地是隔壁邻居帮忙挖的。我就在旁边捡捡石头捡捡草，没出什么力。”
　　“我就说你身手怎么这么厉害。”顾陶白直起身体，“那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是呢，昨天供了一顿午饭。季大哥他们太客气，我就送了他们一碗肉他们还推辞。”
　　“季大哥？他们？”顾陶白只听到了这几个字。
　　“就是季嫂子家的两个儿子。”苏果解释道。
　　“成亲了没？”顾陶白两只锃亮的眼睛锁住她。
　　“额，快了吧。”苏果胡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作甚？”
　　“没。”顾陶白摸了摸鼻子，“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
　　“嗯。”苏果默道。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下午我还得把番薯种进去。”苏果开口道。
　　“我帮你。”顾陶白头也不抬，应道。
　　“你还是早点回去，不然太晚了路上不安全。”苏果认真地说道，她还记得财神爷对她的叮嘱。
　　“你再废话今晚我就在这住下了。”顾陶白瞪了她一眼，“别人帮你你就答应，我帮你你居然还不乐意。”
　　“不是......”苏果突然觉得脑袋有点大。
　　“走，种番薯去。”顾陶白言简意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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