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夫人一路躺赢

　　黛西慌忙让开，见他慢条斯理摘下裘皮手套，主动接过并把摊开的小说塞进了书架。

　　看见黛西拘束的样子，赫伯特也有些为难，认识马蒂拉时她已是一位足够成熟的淑女，不需要自己再多费心，而面对这朵新鲜的雏菊，他还不知要如何相处。

　　由此，赫伯特便说了句废话：“在这里还习惯吗？需要什么告诉约瑟夫就好。”

　　黛西也一本正经以套话回应：“这里一切都好，约瑟夫先生也照顾得很周到，谢谢公爵关心。”

　　…………

　　房间里陷入沉默

　　赫伯特走了两步，靠在皮革软垫上，干净修长的指尖按着太阳穴，看到她小圆桌上的一本诗集，主动开口。

　　“给我读读诗吧。”

　　黛西点头，搬了椅子坐在下首，她来庄园不久，不知道赫伯特惯常和人保持距离，赫伯特抬了抬眼，也没提醒。

　　面对书本可比面对公爵要安心多了，黛西翻开一页，只按着往常阅读的习惯读了出来，她的语调舒缓温柔，还带着贵族的自在从容，让人想起了礼堂的圣歌。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我爱你，不光因为你为我而坐的事，还因为，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①”

　　伴随着一个个温柔的短句把赫伯特带回了过去的时光，他小时候也听过这首诗，但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感情。贵族的婚姻中没有爱情，如果到了缔结婚姻的时候，一定是在上层贵族中挑选一位最端庄稳重的合格女主人，所谓婚姻只是利益的结合。除掉婚姻，赫伯特也不认为因色欲而挑起的种种情潮会是诗中描述的爱情。

　　“你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感情吗？”

　　黛西停下动作，垂下眼眸认真思考问题，过了很久才轻轻说道：“我不相信。”她抬头，银灰色的瞳眸清澈如水，“公爵相信吗？”

　　“利益才是最坚固的东西，你是个聪明人，不要把自己变成这种傻瓜。”

　　“不、不是傻瓜，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我认为他是个勇士。”

　　赫伯特笑了，他不讨厌这样的天真。
　　伴随着少女虔诚的吟咏，赫伯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当他再次醒来时恢复意识时心里不由得十分惊奇，他出生时就有头痛的毛病，成年后更加频繁，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一觉，来不及抚平衣上的褶皱，赫伯特看见眼前的少女坐在胡桃木雕的小长椅上，蓬松的发丝搭在胸前，长长的睫毛上镀了一层光，她的手搭在膝上，指尖还紧紧捏着那本诗集，就算在这样的小椅上也睡得规规矩矩。

　　还是个孩子……赫伯特目光柔和，默默下了结论，浑然不觉自己也只比她年长三岁。他小声踩过绒毯，摸了摸口袋里的硬盒放在桌上，走出房间才开始活动酸疼的关节。

　　黛西睁眼看到身上的薄毯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微一动身，毯子就顺着动作滑到腿上。

　　“嘶——”黛西这么一动，只觉得身上关节都咯吱咯吱响地响。手指轻扣银铃，米亚和明妮们端着水盆毛巾走了进来，米亚满脸堆笑，看见黛西的样子瞬间呆滞，再看床铺，整整齐齐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怎么会这样？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了想黛西和马蒂拉的差异，默默端上一杯牛奶：“格伦小姐多喝点牛奶吧，喝牛奶长身体。”

　　黛西：……

　　收拾东西时，明妮看见那个莫名多出的红色绒盒：“格伦小姐，这是您的私人物品吗？”

　　黛西打开礼盒，接口的缝隙伴随着打开散溢出点点光芒，一枚精致的红宝石胸针出现在眼前，不是眼下最常见的花草图样，而是加上金银和细碎宝石，做成了一只小鸟，眼神灵动，栩栩如生，胸针旁边的卡片上还写了黛西的名字。

　　米亚在一边惊得说不出话，明妮她们则喜上眉梢，看来公爵还是看重格伦小姐的。黛西把宝石放到手心，细腻的手心映出蔷薇一样瑰丽色彩，光这样看着就忍不住会把心思都摄入其中，多么惊人的礼物，在威尔时她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宝石。

　　“太贵重了，这件礼物我不能要。”话一出口，包括米亚在内，所有人都是一种奇怪的眼神。黛西猛然醒悟，这不是礼物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多么令人动心的礼物，如果收到礼物的是伊迪丝，而不是黛西，她也许会更开心吧。

　　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马蒂拉夫人又回来了，她让侍女给黛西送了一张请柬，是威廉夫人的晚宴。黛西准备好的时候，马蒂拉夫人还在挑选最合适的项链。她皱着眉扫过软缎上的几条项链，“怎么回事，难道没有更好的珍珠了吗？”

　　“夫人，盛产珍珠的罗伊州发生了海难，采珠人都受伤了，又采不出好的珍珠，这已经是特意挑出来最好的了。”

　　马蒂拉嫌弃把那些珍珠往旁边抓，试过所有项链都不满意，最后还是撅了噘嘴，挑了一副粉色的珍珠项链：“算了，就这样先勉强吧。”

　　马蒂拉似乎心情不错，在马车上也懒得冷嘲热讽找黛西的茬，正当黛西以为她性情大变的时候，她充分用行动证明了黛西的天真。

　　今天的宴会和之前不同，许多神职人员行走于其中，餐饮和会场布置也不如上次华丽奢靡，进入会场黛西才知道原来是一场慈善晚宴，她摸了摸自己的提包，自己可是毫无准备，再看身边的马蒂拉，她眨了眨眼，仿佛这只是孩子们的一场恶作剧。

　　马蒂拉一反平日的冷淡，热情地给夫人们介绍黛西的身份，像一个亲切的介绍人，而她越热情，其他人对黛西的关注也就越高。

　　宴会开始，主教慷慨激昂地在上面宣讲，而参加晚宴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低声说笑，他们并不在乎主教说了什么，只需要一会表现出自己的慷慨与仁慈就够了。

　　马蒂拉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去福利院参观的事情。“我多么同情那些孩子，他们还那么小那么稚嫩，去年我去慈幼院的时候他们还为我唱了一支歌，那样的声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为了感谢他们的纯洁与美好，我决定以我和尤卡利斯公爵的名义，捐出五百金币和三十袋面粉，五十袋苹果。”

　　“哦，衷心感谢您，善良的夫人，我相信孩子们一定会为你日夜祈祷。”

　　“当然。”

　　威廉夫人作为宴会的发起人听到这个数字喜笑颜开，在这种不正规的捐赠会上，大部分贵族只不过捐个一两百充充面子，而五百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马蒂拉则非常得意，这只是她一件首饰的价格罢了。

　　“亲爱的黛西，你不打算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吗？”马蒂拉温柔地朝黛西投去一眼，黛西心里清楚，她现在身无分文，马蒂拉这么说分明是想故意让她出丑。

　　两人是一起来的，没道理只让一人出钱，其他人看见黛西的表现也议论纷纷，明明穿着昂贵的衣裙，却对孩子们的苦难视而不见，这是多么冷酷的一个人啊。

　　“格伦小姐连出一个金币给孩子们买点面包都不愿意吗？”

　　“可怜可怜那些稚嫩的天使吧，难道你不会被他们的眼神所打动吗？”

　　马蒂拉拉着黛西的手：“噢亲爱的，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就算你只拿出一个银币或一条手帕，我也会为你骄傲的。”她已经这样说了，如果黛西再不做点什么，这场宴会后，她恐怕就会被永远打上恶毒冷酷的标签，一辈子都别想再进社交界。

　　黛西从包里拿出一只小盒，十分坦诚：“我没有银币，也没有手帕，就用这个给孩子们买些面包吧。”

　　看到那个平平无奇的盒子，众人眼中闪过不屑，不愧是出身低贱的平民，居然如此吝啬。

　　“格伦小姐的慷慨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感谢马蒂拉夫人这样的善心人,如果每个人都像格伦小姐这么精明，那些可怜的孩子估计早就饿死街头了。”

　　修女接过盒子，眼里没有嫌弃，依然真心感谢：“谢谢这位小姐，女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她正想离开，却有好事者挤了过来：“让我们看看这位小姐送了什么东西，不会是一只寒酸的破银戒指吧。”

　　“是一只银手镯也说不定。”

　　“哦，是我家里的厨娘戴的那种大粗镯子吗？”

　　贵族们发出肆无忌惮的哄笑，修女被堵在中间左右为难，怯生生看了周围一眼，看见黛西微笑着轻轻点头，她打开木盒，亮闪闪的光芒从盒中散出，色彩瑰丽，虚虚地映在人们脸上、眼里。

　　“是罗伊州的红宝石！这么大一颗红宝石！”识货的贵族一声惊呼。

　　罗伊州的宝石一直十分昂贵，关于赫伯特的流言散出后，红宝石更是价值千金，几位追赶潮流的淑女们看见那枚静静躺在盒子里的精致胸针，嫉妒得恨不得冲上去别在自己胸前。

　　“前几日拍卖行刚上的那枚宝石，成色不及这个，最后拍了3000金，这胸针一看就是大师的手笔，若是拿到市场上，恐怕5000金也绰绰有余……”凯瑟琳懒懒散散地走了过来，补充一句。

　　“哈哈哈，还‘素银戒指’，你倒是也送几个这样的‘素银’戒指啊。”在场的人们大多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见有人吃瘪，也不管他是贵族还是别的什么，都统统当成了笑话。

　　之前说话的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万万没想到会被一个不入流的情妇打脸。一个情妇，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出来，分明是故意和他作对！他恶狠狠瞪了黛西几眼，却又不能做什么，只能找机会灰溜溜躲开。
　　“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值钱的东西，其实这都是尤卡利斯公爵的意思。”黛西带着微笑，不忘把功劳都推给赫伯特。其实她也不愿这么高调，只是庄园里的东西都被记录在册，所属权仍是尤卡利斯家族，只有这枚胸针是独属于她的礼物。

　　一提到公爵，所有人画风一变。

　　“果然是公爵的作风。”

　　“尤卡利斯公爵还是一如既往的阔绰……”

　　黛西的举动不止是在为尤卡利斯家族添光，也让主办人大出风头。威廉夫人记住了这个新鲜的面孔，举起酒杯向众人提议：“为了感谢尤卡利斯家族的仁慈与慷慨，我建议我们举杯敬尤卡利斯公爵，敬格伦小姐。”

　　“敬尤卡利斯公爵，敬格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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