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于是,偷偷的,别问我突然想将郝队长系列放上来的诱因……等另一文更到某段落了,我会在那里再提到的。
以上。
ps:现在放文只是想单纯的开此系列,至于后面的几篇会不会放上,何时放上,暂时,还不好说啊不好说。没办法,我懒啊。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郝队长,夏力 ┃ 配角:太多了,记不清 ┃ 其它:推理

一句话简介:于是,衣着艳丽的郝队长初次登场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2687   总书评数:10 当前被收藏数:5 文章积分:309,58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悬疑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郝队长系列
    之 一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2422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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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之语

作者:猫*******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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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1

      电话铃响的时候是七点三刻。

      郝队长正将一件花得出奇的外套套在身上,得意洋洋的照着镜子。

      铃响三声之后,电话自动切换到答录机上了。

      “嗨,快接电话,我知道你在。”

      郝队长轻松的吹了声口哨,拿起了听筒。“嘿,小伙子,你听起来精神不错。”

      沉默少许,电话中传来夏力那单调的声音。

      “东区51号的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十分钟后会有辆车去接你。”

      2

      警车在一幢独立的复式楼前停下来,一个警察领着郝队长穿过一个不大的花园,走进了51号房。

      屋里有3,4个警察在忙着。他进屋时,夏力抬起头来,下巴条件反射似的张开了,却许久没有合上。“你去哪里度假了?”

      夏力无奈的摇摇头。在他看来,这位不久前刚调来的搭档简直就是一个会走路的花篮。那身衣服……还有他的年龄……唉!

      “想先看看尸体吗?”他领着郝队长来到书房。

      一个手持相机跪在尸体旁的男子站起身来。

      郝队长走上前去。

      靠左手的墙是一个巨大的红木制写字台,一个高大的男子瘫坐在轮椅上,不是在桌前面而是在桌子边上,面冲着门。

      一个带宽边眼镜的年轻人走到他们面前,用很重的鼻音说:“表面上看,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7点到8点之间。”

      “表面上?”郝队长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小满,你说‘表面上’是什么意思?”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7点到8点左右。但我在尸体的口袋里发现了这个。”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手绢,里面包着一块黑乎乎的形状极不规则东西。

      郝队长和夏利凑近了仔细观察着那个恶心的物体。

      “是巧克力。融化后又凝固了的巧克力。”小满有些得意地说,“还是‘金帝’的。”

      “融化?这个温度?”

      “当然不是。”小满慢条斯理的说,“你也感觉到了,这个屋里的温度跟外边差不多。”

      “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吗?”郝队长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

      “我来的时候是的。”小满说。

      “所以,”小满接着说,“尸体有可能被加热过。”他抬头指了指墙上的空调,“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表面上’。如果尸体曾被加热过,那么死亡时间就可能是昨晚7点以后的任何时间。”

      “这还有待进一步的尸验。”他又加了一句。

      郝队长走近死者。他耸拉着脑袋,像是睡熟了的样子,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那张脸显得很蠢,下巴往下垮着,拉开了两片无力的嘴唇。在他的胸口处有一个东西在发亮,那正是匕首上的装饰宝石。

      “干得干净利落,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小满说,“伤口没有大量出血。你也看到了,只有少量的血液喷溅在伤口附近。”

      郝队长俯下身,小心翼翼的从轮椅的右侧扶手上捡起一个东西。

      “你发现了什么?”夏利问。

      问题有些随意,但他的眼睛却露出热切和关注之情。

      郝队长摇摇头:

      “没什么,一片迎春花瓣。”

      夏力望着窗外花园一角的一片迎春花,突然诗兴大发起来:

      “喔,春天。春天已经来临了吗?”

      “可能吧——是的。”

      郝队长绕过去走向写字台。上面凌乱的摆放着一些纸张,一个精致的复古样式的怀表被当作镇纸压在上面。

      “没什么特别的,”夏力说,“都是一些账单呀,邀请卡之类的。我已经检查过了。”

      桌角的一个废纸篓翻倒在地,被揉皱的纸团散落在周围。

      “我们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匕首套。”夏力指着那个废纸篓说。现在,那个嵌满宝石的镀金套正被一个警察小心的装在物证袋里,贴上标签。

      郝队长绕过写字台,径直走向位于房间西侧的另一扇门。

      “这扇门通向一个卧室。”夏力跟着郝队长走进与书房相连的另一个房间。房间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舒适,床铺也是平整的。

      郝队长绕卧室慢慢的走着,突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硌,弯腰拾起,是一只黑色的笔帽。

      卧室通向走廊的另一扇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警察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当他看清屋里的两人后,脸一下子红了。

      “呃……头儿,郝队长。你们看到我的笔帽了没?”

      3

      郝队长和夏力坐在餐桌旁,这已是一个小时以后。法医给尸体作过检查,拍了照后把它运走了。刚才还来过一个搜集指纹的,现在也走了。

      郝队长开口道:

      “跟我说说吧。”

      夏力噘起了嘴,说道:

      “死者叫刘杰,50岁。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我们在房子里找到了能证明他身份的文件。他是最近才搬来的,周围的邻居对他都不了解。但昨晚看到有许多人进出他家。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这儿的园丁,他又告诉了在这工作的一个钟点工,然后一块报的警。”

      夏力“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喊道:“阿辉,把那个园丁叫进来。”

      一个长得像老鼠的男人走进来,手中拿着一顶帽子。他的样子很不自然,帽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的。

      “你能再讲一遍今早的情况吗?”夏力问。

      “我一周只来这工作两天,周三和星期天。今天我像往常一样,早上7点钟来工作。我就在那个花园里给花松土。”他指指窗外的那片花园,“我看到有个房间的窗户开着,他就坐在里面,背对着我。所以我不知道他死了。可当我20分钟后看到他还是那样坐在那儿,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姿势,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于是我就去找宋姐。”

      他停下来,又更加使劲的拧着手里的帽子。

      “我们敲了敲房间的门,但没有动静。于是我们打开门,就看到,就看到刘先生坐在那儿,像睡着了似的。然后我们走过去,发现,发现……”

      夏力挥挥手,没有勉强他说完最后那一句。

      像老鼠的男人退了出去,那个叫宋姐的钟点工走了进来。她心神未定的向夏利和郝队长点点头,然后坐在了夏利指给她的椅子上。

      “太可怕了,竟会发生这种事。”不等夏利问话,她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情况跟那个园丁说得差不多。

      “你今天早上几点到的这儿?”

      “6点半。”

      “谁给你开的门?”

      “我自己有钥匙。”

      “这个房子的钥匙?”

      “是的。我一般6点半来,给刘老板做早餐,然后收拾房间。他7点半才会起床。”

      “你只有早上来吗?”

      “不一定,如果刘老板没有应酬的话,我也做午饭跟晚饭。大多是在周末。”

      “昨天,也就是星期六,晚上来过客人吗?”

      “喔,是的。周末总是会比较热闹的。”

      “你都认识吗?”夏力把小本子翻过一页。

      “当然。有刘先生的女儿刘云,他的秘书孙源,还有他的合伙人李铠,他们三个几乎每个周末都来的。另外还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好像是刘云的朋友。他是第一次来,我叫不上他的名字。”

      “他们先后来访的时间呢?”

      “他们差不多是一块来的。好像是下午5点左右。刘云和那个小伙子来的迟了一点。”

      “他们离开的时间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在他们离开之前就走了。”

      “你离开时是几点钟?”

      她皱着眉头,作出努力思考状。

      “我想是8点左右,也许不到8点。我收拾好厨房的一切,然后孙秘书告诉我刘老板累了,让我去收拾一下卧室。”

      “也就是说,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刘杰?是在8点钟的时候吗?”夏力问。

      对方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嗯,我想是的。我当时在收拾床铺,没太注意时间。不过你们可以问问孙秘书,她应该会知道的。孙秘书将刘老板推进书房时,我好像听到刘老板问她几点来着。然后刘老板说了句‘你们可以走了’,我们就离开了。”

      夏力点点头,在本子上认真的作着记录。

      “你离开时,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上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宋姐回答道,“我昨晚没进过书房。”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夏力转向郝队长,后者始终在摆弄着手里的太阳镜。

      郝队长摇摇头。

      “那么,好吧。”他又转向宋姐,“你知道在哪能找到刘云吗?”

      还没待宋姐回答,那个满脸雀斑的年轻警察推门进来了。

      “头儿,有一个叫刘云的,他自称是死者的女儿。她想见你。”

      4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乱蓬蓬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一双大眼睛里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她的衣着可以说是她这一代人所喜欢穿的:黑色的高腰皮靴,棕色的紧身羊毛裤,一条小里小气的裙子,一件又长又邋遢的厚羊毛套衫。任何一个和夏力同时代的人都看不惯的这种打扮。

      她用探询的目光看看郝队长,又看看夏力。

      “我就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夏力。”夏力像往常那样彬彬有礼的站了起来,和她握了握手,拉出一把椅子,“刘小姐,令尊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请坐。”

      “太令人难以相信了。”她有着很强的自制力,声音里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很显然,这不是一起入室抢劫案——房子里的东西都没乱。应该没有丢什么东西吧?我想。”

      “我不知道。我才刚来一会就看到屋里有很多警察,然后就听说了这件事。我没有检查过。”

      夏力表示谅解的点点头。

      “那么,据你所知,刘先生有什么仇人吗?”

      “我不太清楚。”她摇摇头,“我们相处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且一般只有周末才见面。”

      刘云抬起头,遇上夏力疑惑的目光。

      “是这样的,”她坐直了,用尽量简洁的语言解释道,“在我5岁那年,父亲就抛下我和母亲,跟另一个女人私奔了,因为母亲不肯离婚。后来他去了国外,一直没有回来。直到一年前,他的律师找到了我,说希望我能原谅他。”

      她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所以,我对他并不了解。他走的那年我还只是个孩子,而现在我已经25岁了。”

      多愁善感的夏力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而后者则回以不以为然的目光。

      “如果说他和谁有过解的话,”她继续说,“我只知道一个人。他是父亲的合伙人——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他叫李铠,是个愚蠢懦弱的人。好像曾被父亲骗过不少的钱。”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轻蔑的笑了笑,“他还写过恐吓信呢。”

      “喔?”夏力屈身向前,“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噘了噘嘴,语气变得不屑起来,“那封信写的幼稚的像个小学生。这也难怪,他没读过多少书。父亲昨晚把那封信当众念了,就当着他的面。”

      “上面还有错别字呢。”她轻声笑了起来。

      “可我们并没有发现恐吓信。”夏力说。

      “喔,是吗?”刘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 “我记得念完后就放到了客厅的小书桌上了。”

      夏力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将它记在小本子上。

      “我敢说,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写的。”她又加了一句。

      “说说昨晚聚会的事吧。”夏力说。

      “也不算什么正式的聚会,只是周末时,大家凑到一起吃个饭。昨晚有我,楚风——我的一个朋友,李铠,还有父亲的女秘书孙源。”

      郝队长注意到她说“女秘书”时的口气与宋姐的很像,都夹杂着些不纯的东西。

      “我和风是最后到的,大约是5点20。我们随便聊了一会,宋姐就把晚饭做好了。晚饭后,父亲在客厅里读了那封恐吓信,大家笑了半天。李铠也跟着装笑,脸窘得像个潘茄。之后我们四个人开始玩大富翁游戏,父亲在小客厅里看电视。”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夏力插嘴问道,“我是指在聚会期间有没有什么人和令尊发生过争吵之类的。”

      “没有。”刘云若有所思的看了夏力一眼,“晚餐吃的很愉快。除了我刚才提到的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嘲笑过那封恐吓信外。我想那可能会让李铠感到不快。”

      “晚饭过后,孙源给父亲泡了一杯热可可。然后我们就各玩各的了——父亲去看他每周必看的节目,我们四个人在玩游戏。其间不可能有什么冲突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令尊是在几点?”夏力问。

      刘云很快的回答道,“7点50分。”

      夏力奇怪的扬了扬眉毛。

      “你那么确定?”

      “当然。那时节目刚结束,结尾的音乐很吵闹。那个节目每周都是在7点50分结束的。孙源刚好给父亲拿来一条毯子。然后他说他有点累了,让孙源推他回书房。”

      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后来我们走的时候看到书房和卧室的灯都灭着,就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所以我们没有道别就直接走了。”

      “你们是几点离开这里的?”

      “9点多,最多不超过9点半。”

      “你们是一起离开的吗?”

      “是的。”

      “在你们离开前,有没有人去书房找过令尊。”

      “没有。”

      “之后你又去了哪里?你有没有再回来过?”

      “没有。之后我和楚风去了猫眼夜总会,再没回来过。直到今天早上。”

      “还有一个问题,除了令尊之外,谁还有这房子的钥匙?”

      “我和宋姐。”

      “那么,下一个问题。”夏力变魔术似的突然拿出一巴细长锃亮的匕首。匕首把柄的顶端镶有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

      “你见过这个东西吗?”夏力问。

      刘云探过身去接过匕首,细细的打量一番,说:

      “是的,我见过。在客厅的陈列架上有一个跟它很相像的刀子,外面还有个套。但我不能确定它是否已经丢了。”

      “是有个套,一个镶有宝石的镀金套。我们在书房里找到它了。”夏力说。

      “这就是凶器吗?”她问。

      夏力点点头说:“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刘云非常肯定地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谢你,刘小姐。我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了。”夏力站起身来,“你能告诉我在哪能找到你的朋友楚风吗?”

      刘云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当她起身准备离去时,始终未开口的郝队长叫住了她。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刘小姐。”

      刘云飞快的瞥了他一眼,眸子又大又深。她重又坐了下来。

      “请问吧。”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并不困难。你能给我描述一下你们昨晚待的那个客厅吗?”

      刘云和夏力都吃惊得看着郝队长。

      “你让我描述那个房间?”她的后半句没有说出口:你难道不会自己去看?

      “对,我想请你描述一下那个房间。”郝队长说。

      “呃,真奇怪,虽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不过,好吧。那个客厅很大,家具很多。”

      “不,不。请说具体些。”

      刘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想了一下。

      “总体上说,整个房间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我不是指东西摆得乱,而是不搭配,没有一点协调的感觉。”她又加了句,“像个大卖场。”

      郝队长对此深有同感。他一进门就看到那个客厅了,简直是眼花缭乱。

      她扳着手指数着:

      “过厅那儿有张小书桌,橡木做的,有点旧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一进门的地方摆个书桌?又不是书房。往里走是一排真皮沙发,一个茶色的有机玻璃茶几,旁边是一个落地读书灯。两把藤条椅子,一张枣木太师椅,还有一套镀金皇帝椅。一个笨重的大坐钟。一盏不太适用的水晶吊灯——晚上时光线暗得要命。再往里是一个呈放小摆设的架子——用来隔开客厅与小客厅的,上面杂七杂八的放着一些装饰品。我记得有几张日本版画,一个银质的雪茄烟盒和几件旧银器。还有一些小东西,我不太记得了。架子的左边还有一个装酒的矮柜,象牙色的。上面有一个大的景泰蓝花瓶,我认为它是客厅里最漂亮的东西了,只可惜位置不太好,就放在一排椅子旁边。”

      她停了一下,眉头微皱,好像在努力回想着。郝队长眨眨眼睛。

      “我记得还有几个象牙坠子,”她接着说,“也是放在那个矮柜上的。嗯,客厅的墙上还有几幅画,两张是日本画,三幅中国的水彩画。另一面墙上挂着一个挺大的挂毯。啊,对了,小客厅里还有一个电视机。”

      “太棒了,真是了不起。”郝队长由衷地赞叹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刘云有些得意,她说:“我还落下了两只陶制鸟和一座天使像,它们也是放在那个矮柜上的。也许我还落下了别的什么东西,只是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已经告诉了我我想要的东西。”郝队长说。

      刘云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奥,我不太明白。”

      “我也不太明白。”夏力说。

      “是吗?那可真就太妙了。”他得意的拍拍夏力的肩膀,“告诉你个小秘密,我常常就是这样达到一些小效果的。”

      她站起身来,郝队长也站起身来。他面带笑容地说:“现在,我带你去确定一下那个匕首的事好吗?”

      郝队长领着刘云离开了餐厅,只留下夏力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5

      “它不见了。”刘云指着架子底层的一个格子说,“那个匕首原来是放在这个格子里的。”

      “还有什么不见了?我想这儿本来不是空着的吧?”郝队长指着另一个空格子问。

      “不。让我想想。”她思索了一会儿,“对了,雪茄烟盒。这里原来放的是一个银制的烟盒。”

      “还丢了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她说。

      郝探长上下打量着这个陈列架,它将偌大的客厅隔出一部分作为一个小的起坐间。里面紧贴着架子摆着一排椅子。这些椅子原本是一只连到那个象牙色的矮柜的,但现在矮柜右边那个椅子被抽出来了,随便的放到一边。

      刘云指着那个椅子腾出来的地方,说:“昨晚父亲就坐在这。”

      再往里就是那个靠墙摆的电视机了。

      郝队长转过身,发现刘云正出神的盯着那个精致的景泰蓝花瓶。

      “一个很漂亮的花瓶,不是吗?”郝队长像一个鉴赏家似的仔细观察着那个景泰蓝的花瓶,上面有两只飞舞的龙。瓶子很深,所以插在里面的两支早开的迎春花只能露出一小节。

      “本来是一对的,但很可惜,打碎了一个。”刘云不无惋惜的说。

      接着,她好像又陷入了沉思。突然,她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脑门。

      “我的首饰。”

      “什么?”

      “我昨天放在这个玻璃盘上的。”她指着那个架子的一格,“可它们现在不见了。”

      “而且,”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郝队长,“我还记起了一件事。在我放首饰的时候,那个匕首就已经不见了。”

      “还有那个银烟盒。”她又补充了一句。

      6

      当郝队长回到餐厅的时候,夏力正在把玩着那个匕首,他内行的打量一番,又试试刀尖,吹了声口哨说:

      “哇,这么锋利?天生就是用来杀人的。喏,像切豆腐一样直插进去,不费吹灰之力。”

      “不出所料,客厅里的那个匕首不见了,只剩个空架子。”郝队长说,“另外,据刘小姐回忆。”

      他突然停下不说了,开始在一个西方中世纪风格的橱柜里翻找着什么。

      “怎么全是葡萄酒?” 郝队长不满的嘟囔着。

      “嘿,你该戒酒了。”夏力说,“她又想起了什么?”

      “据她回忆,那个匕首昨天晚上就不见了。”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她将首饰放到一个玻璃盘里的时候,具体说就是晚饭前,5点40分左右。顺便说一下,她的首饰也不见了——一个白金戒指和一对银耳环,除此之外,还丢了一个银质的雪茄烟盒。”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夏力迷惑不解的问。

      “也许有也许没有,目前还不清楚。”郝队长说。

      “也就是说那个匕首是在昨晚之前被偷走的?”

      “偷,这个词用的好。或者说悄悄地拿走了。”郝队长咂咂嘴,“我问过那个钟点工了,她说昨天上午打扫卫生时还见过那个东西,但之后就没注意了。”

      “在昨天下午到晚饭之间,谁有机会可以拿走它呢?”

      “答案是都能。那个钟点工,死者,还有昨晚来这儿的四个人。他们都有机会偷走它。”郝队长慢慢的啜饮着葡萄酒,“据刘云说,昨晚晚饭前所有的人都在小客厅里看电视,聊天。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接近那个放匕首的架子,偷走匕首。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要知道小客厅的椅子都是背对着陈列架的。”

      “这倒有点麻烦了。”夏力耸耸肩。

      “关于那件事,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夏力问。

      “哪件事?”

      “你为什么让她描述那个客厅?你从中又能得到什么?”

      “她是个很优秀的观察者,对周围的事物细心而又敏感。她的描述非常详细,而我也从中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花瓶。”

      “那个漂亮的景泰蓝花瓶?”

      “没错。”

      夏力还是一脸的迷惑。

      “我说过了,她很细心,也很敏锐——这我一开始就发现了。在她叙述昨晚的聚会时,我就注意到,她在讲到某一部分时有过短暂的迟疑。于是我想,她一定是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我才让她描述一下那个客厅。而这次,她在说到花瓶的时候停下了。然后她开始思索,脸上现出了疑惑的神情。就在刚才,她又一次的对着花瓶陷入了沉思。我想,一定是那个花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感觉到了,但又说不出来。”

      “那个花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夏力问。

      “那是个很精致的花瓶,景泰蓝的,用来装花有点过于大了点。”

      “这我都知道。我记得里面还插着两枝子破迎春花,盛那种毫不起眼的花真是浪费了那么好的花瓶。不过这倒满符合这屋子主人的特性,瞧瞧那个客厅,搭配得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审美眼光。”夏力越说越有些愤愤不平起来,“简直糟蹋了那么多好东西。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花瓶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郝探长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所以才奇怪。”

      7

      “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呢?”夏力说,“也许我们该去找那个叫楚风的年轻人谈谈。”

      在郝队长做出回答之前,阿辉又推门进来了,样子有些狼狈。

      “头儿,我们刚刚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好长时间了。要我把他带来吗?”

      夏力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头儿,他现在很激动,有点像个女人似的歇斯底里。”阿辉在退出餐厅时提醒道。

      一个长着一张马脸的胖男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他低着头,浑身不自在的抖着。

      “你叫什么名字?”夏力问。

      “李,李铠。”声音细得像女人。

      “你就是死者的合伙人?”

      他突然“彭”的一声跪下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不是我杀的,警察同志。你一定得相信我。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谁杀了他,但绝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警察先生。”他越来越语无伦次。

      “我们会查明的,李先生。你先站起来好吗。”夏力尽量温柔的说。

      “你一定要相信我,警察同志。你不相信我我就不起来。我真的没杀人。”

      “你……”夏力正欲发作,郝队长冲他打了个手势。

      “我相信你。”郝队长说,“好了,你可以起来了吧。我们不是要审讯你,我们只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李铠将信将疑的站了起来,眼睛始终不敢正视他们。

      “我只有一个问题。”郝队长用哄小孩的口气说,“你能给我们描述一下那个客厅吗?”

      李铠第一次抬起头。他用迷惑的眼光看着郝队长,一字一顿的说:“你让我干嘛?”

      “我只想请你大致回忆一下你昨晚待过的那个客厅。”

      夏力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李铠定了定神,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了起来:

      “我记得房间很大,东西也很多。”

      “能说得更仔细更具体些吗?”

      “有一个架子,在小客厅那儿,上面摆了好多小玩意。在一个盛酒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挺不错的景泰蓝花瓶。还有有一些画,很好看。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毛毯。”

      “毛毯?”郝队长忍住笑,“别的呢?”

      “我没注意到太多东西。”

      “家具,还记得有哪些家具吗?”

      “有一些不同样子的椅子,还有沙发,一个酒柜,挺矮的,里面摆的都是些洋酒,像威士忌呀,葡萄酒之类的。还有一个茶几,玻璃的。其他的记不清了。”

      “你留意过什么小物件吗?”

      “东西太多了,没很么特别的印象。”

      他们停了一会没说话。

      夏力问:“你曾写过恐吓信,对吗?”

      “不,不。那封恐吓信不是我写的。我没杀他,你一定要相信我。”李铠说着又要下跪。

      夏力赶忙说:“好了,好了!阿辉,快把他带出去吧。”他高声喊道,“我的天哪!”

      8

      “那个白痴。从他那儿根本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夏力烦躁的走来走去,样子像一只大猩猩。

      “他太紧张了。”郝队长笑着说,“所以我们得换个方式问话。”

      “你让他回忆那个客厅就是为了减轻他的紧张情绪?”夏历犹疑的问。

      “也是也不是。”郝队长眨眨眼,“不过结果证明确实有效。他也确实告诉了我一些东西。”

      “我很怀疑,从他那儿你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夏力说。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郝队长站了起来,“接下来,我们去见见那个叫楚风的年轻人吧。”

      “奥,你说得这么玄乎,真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9

      夏力和郝队长按照刘云所写的地址来到一条肮脏小巷里一个仓库般的建筑物前。他们攀上一节梯子一样的楼梯,敲开了楼梯顶上的一扇门。

      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走了出来,他的穿着有些古怪,上身穿着棕色体恤,外面罩一件又肥又长的白色短衫,下面是一条同样肥大的牛仔裤。略微有点卷的黑色头发披在脖子后面。这人一身洋气,长得也不算难看,只是一时拿不准他是男是女。他就是那种自称为艺术家的年轻人,郝队长把他们称之为垮掉的一代。

      “你们是警察吧?”他出其不意的说,“云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们会来找我。”

      “请进吧。”楚风闪身把他们让进屋。

      这是一个又大又空的屋子,一个艺术家的工作室,一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家的工作室。地板上零散的放着几张褥垫,靠墙堆着一些画布,几个画架,屋子里一股油彩味。

      楚风有把谈话的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倾向。

      “我已经听云说了。一件不幸的事,不是吗?”他说,“我听说是被他自己的刀子给捅死的,不会是自杀的吧?我想你们对于这个案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恰当看法了吧?”

      “是我在问话,楚先生。”夏力干巴巴的说道。

      “当然,当然。”楚风挥了挥手,装腔作势地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姓名,楚风。年龄,26岁。性别,男。住址,这儿。你还想知道什么?”

      夏力对这种无理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以前遇到过像楚风这样的人,以他的判断力,他怀疑在楚风无理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因涉嫌谋杀而被询问的自然而然非常紧张的心。

      “你知道刘杰有什么仇人吗?”他问。

      “怎么可能知道,我昨天才第一次认识他。因为云想让我见见她那位有钱的老爸,所以昨天我就去了。他是个挺健壮的老头,除了他的腿。我想是摔断了,要不就是得过什么病,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不得不让轮椅伴其一生了。他也挺精明的,听说他在国外赚了不少钱,有一些商业上的敌人也不足为怪呀。”

      “刘云已经跟你说过有关他的事了?”

      “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冷酷无情的丈夫,一个富有的老头,还带来一个美丽的女秘书。”楚风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是指那个孙源?”郝队长双眉往上一挑,问道。

      “当然。我一直奇怪他带回来得为什么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却是秘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他吹了声口哨,“我敢说,她迟早会骗走他所有的钱的。那个老湖涂。”

      郝队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楚风的这一番话直白的解释了刘云和宋姐谈到孙源时那种蔑视的口气。

      “你跟刘云很熟吗?”夏力问。

      “这很难说。实际上我们认识不太久。她在一个美术馆工作,前一阵子我们在一个朋友办的party中认识的。从那以后我们经常见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很熟。但其实我对她并不了解。当然,我对她不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认为刘云已经原谅了他的父亲吗?”

      “我不知道。”楚风耸耸肩,“他当时的所为是挺过分,但他现在已经是个很有钱的老头了。我想云会很‘大度’的。”

      “你昨晚离开东区51号后,也就是晚上9点30分之后又去哪儿了?”

      “猫眼夜总会。云可以为我证明,我们一直在一起的。”楚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用一句畅销书上的话来说‘你抓不到我什么的’,我根本没有杀他的动机。”

      “这我们会查明的。”夏力不耐烦的说。

      然后,他探询的看着郝队长。

      “楚先生,你能回忆起东区51号的那个客厅是什么样子吗?”

      楚风疑惑的看着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说。

      “桌子,椅子,墙纸的颜色,装饰品……等等,等等,所有你所看过的东西,能描述一下吗?”

      楚风愁眉锁眼的想了一下说:

      “试试看吧,我不敢保证说的对。墙纸的颜色我记不起来了,我想墙壁是刷颜料的吧。地上铺着地毯,房间里有个古怪的书桌——我不是指书桌的式样古怪,而是他摆的地方实在是不合适。”接着,他模仿着小孩子的口气掰着手指头数说着:“一个景泰蓝花瓶,一个象牙色矮酒柜,一座大笨钟。一个黑色真皮沙发,若干个古式样椅子。奥,我的手指快不够用的了。另外还有几幅画,一个大的挂毯——我在沸点百货商店见过一个跟那个一模一样的。”

      他摇了一下头,“我恐怕说不出更多的来了。”

      “再试试看,一定有过某种东西引起过你的主意。努力回忆一下。比方说,某个饰物或某个小玩意。”

      他又想了一下,慢慢的说:

      “我记得有个彩色的鸟蛋,记不得是放在哪的了。好像还有几个象牙锥子,就放在那个矮柜上。”

      他又使劲的摇了摇头,略带埋怨地说:“要知道,那个房间太乱了,简直没有一点美感。我很难再记起什么了。”

      郝队长在夏力耳边低估了几句,然后夏利把那个匕首递给了他。

      “最后一个问题。”郝队长探身向前,“在你偷走银质的烟盒时,这个匕首还在那儿吗?”

      楚风的脸色一下次变得有些难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偷那个银质的雪茄烟盒,也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10

      “你觉得那个家伙怎么样?”当他们都坐到车里的时候,夏力问。

      “时髦,自负,贫穷,自称为艺术家,小偷小摸,没什么道德感。他是那种为父母双亲,社会团体以及警方所普遍讨厌的人。”郝队长说,“一个地地道道的坏小子。”

      “我也不喜欢他。”夏力揩揩鼻子,“但他确实很能吸引年轻的小姐。我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比方说那个刘云?”

      “没错。”夏力说,“但我敢打赌,刘杰是不会喜欢那小子的。”

      车子驶过了中央公园。

      “你真固执啊。”夏力突然说。

      “你指什么?”

      “让每一个人描述那个客厅。”

      “这很管用,从中我得到了许多启发。”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那个小伙子是个聪明的家伙,但他还没我聪明。他就像只自负的狐狸落到了我这个高明的猎人设下的陷阱里。”

      夏力索性打开收音机,让郝队长去自顾自的自我陶醉去了。

      11

      警察局里,郝队长,夏力,以及阿辉三人围坐在办公桌旁。

      “关于死者,”阿辉说,“刘杰,50岁。25岁那年和某个女人私奔了,丢下了妻子和5岁的女儿。他到过美国,南非,肯尼亚和巴西以及其他许多地方。没有离婚,他的妻子5年前去世了。他到处周游,在每个地方待的时间都不长,但似乎都能赚到钱。两年前他在南非摔断了腿,一年前回国了。他回国后与李铠合伙搞房地产生意”

      “那个与她私奔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夏力问。

      “秦雪。他们私奔去了国外,两年后就分手了。他没有同她结婚。”

      “那他有没有什么特定的仇人?”

      “目前还没查到,有的话也都是在国外。不过,他好像骗过李铠不少钱。”

      “哼,那个家伙。”夏力的语气也变得不屑起来,“那个家伙要么是个白痴,要么就是个演技很好的演员。”

      “小满那边怎么样了?”夏力问。

      “他又被叫出去了。13号公路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阿辉耸耸肩,“今天够他忙的。”

      “那个女秘书孙源找到了吗?”

      “还没有。”阿辉摇摇头,“她没回她在阳光公寓的家。”

      “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夏力看着郝队长说,“照你看来,这件谋杀案的动机是什么?”

      郝队长看着阿辉交上的那份报告,说:“首先,他很有钱。”

      “可现场并没有入室抢劫的迹象。”阿辉说。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指的是遗嘱,谁能从他的死中受益?”

      “应该是他的女儿刘云吧。”夏力说,“但是,她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工作。我是说,她完全可以等刘杰自然死亡以后再继承他的财产。”

      “但她的男朋友,那个潦倒的艺术家很缺钱。他从刘杰家偷走了一个银质的烟盒,而且我相信,刘云的那些首饰也是他偷走的。”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郝队长对这一问题避而不答。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仇恨。”

      “你是说李铠?让我们暂时跳过他吧。”夏力无力的摆摆手。

      “不要放过任何的可能性,有一个作家曾说过:‘不会杀人的人往往一刀致人死命,人性深处所隐藏得罪恶往往连自身都无法知道’。”郝队长说,“而且,在仇恨这一动机上,我们还应考虑到另一个人。”

      “谁?”

      “刘云。”

      “刘云?”夏力惊叫了一声,“为什么?就因为她父亲曾经抛弃过她?所以她无法原谅他?她会对20年前的事怀有入此的深仇大恨吗?她毕竟是她的父亲呀。”

      “也许,这20年中她母亲一直在给她灌输着仇恨。”郝队长说,“当然,我只是在列举所有的可能性,即使这种可能性非常低。”

      夏力换了个话题。

      “让我们来谈谈作案时间吧。根据刘云的证词,她最后一次见到刘杰是昨晚7点50分。宋姐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8点左右。”

      “对于时间问题有两种可能——9点半之前和9点半之后” 郝队长说,“刘云他们离开时卧室和书房的灯都已经关了,而床铺也没有睡过。所以,9点半时刘杰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时在客厅的四个人就能排除了。”夏力说。

      “未必。”郝队长说,“现场和刘杰身上都未发现搏斗的迹象,所以凶手必为他熟悉之人,可以轻易的接近他。”

      “但他们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啊。”夏力不解的看着郝队长,“8点到9点半之间,四个人都是待在客厅里的。”

      “真的没有作案时间吗?要知道,每人都可以借口上厕所离开客厅,遛到书房。”

      “但时间都不会很长。”夏力说,“只有几分钟而已,否则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几分钟对于杀人已经足够了。”郝队长说。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给尸体加热。”

      “凶手可能在离开刘家后又再次回到现场时打开屋里的空调给尸体加热的。”久未发言的阿辉开口了。

      “也可能在行凶时打开空调,然后再找机会遛回书房关掉空调并打开窗户,”郝队长用食指轻叩着桌面,低声自语,“但问题在于凶手为什么要给尸体加热?”

      夏力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也想不通。”

      “至于第二种可能——9点半以后,凶手在离开之后又再次返回去杀的人。这倒容易解释凶手为什么要加热尸体——加速肌肉僵硬,意图使对死亡时间的推断提前。那样的话,之前在客厅里的四个人就更有嫌疑了。”

      “啊?”阿辉不解的搔搔头,脸上的雀斑聚成了一堆。

      “不在场证明!”夏力“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如果将对死亡时间的推断提前到了9点半之前,那时4人都在客厅,彼此都可以作不在场证明。”

      “没错。”郝队长说,“但这种假设同样存在一个不可理解的地方。”

      “嗯?”这次发出疑问的却是夏力。

      “在9点半刘云他们离开时,书房和卧室的灯都已经熄灭了——可惜没有人注意到灯是在什么时候熄灭的。而床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如果刘杰是在9点半之后才遇害的,那么在灯熄灭后的那一段时间,他独自坐在黑暗中这一举动又该怎样理解?”

      “总之,对于具体的死亡时间问题,等小满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就知道了。”夏力不耐烦地站起身,“在那之前——”

      他转向阿辉:“阿辉,你去详细调查一下他们昨晚9点半以后的行踪。”他略微顿了下,又补上一句。“顺便再找那几个人核实一下,那晚8点以后都有哪些人去过不止一趟的厕所。”

      然后,他又转向郝探长。“我一直在想,那个女秘书是不是畏罪潜逃了呀。”

      12

      阿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头,那个女人找到了。”

      “太好了。”夏力丢下刚咬了一口的包子,从桌旁一跃而起,“她在哪儿?”

      “在拘留所。”阿辉猛灌下一口开水,“她昨天因为酒后驾驶,没有驾照,又撞了一个电话亭,被关起来了。”

      13

      孙源坐在那儿,样子有些狼狈。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笔挺的套装也起了折。

      “孙小姐”夏力干咳了一声,说道,“我想你还不知道,你的老板,刘杰先生昨晚遇害了。”

      “什么?”孙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怎么会?”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夏力打开他的小本子,用一付公事公办的口气说,“你昨天是几点离开东区51号的?”

      “9点20分左右。”

      “之后你又去了哪儿?”

      “我去找一个朋友,然后我们在酒吧喝酒到12点。”孙源略带不安的扯了扯衣服,“再后来,我就被带到拘留所了。”

      “你酒后驾驶,嗯,还没有驾照?”夏力用铅笔头轻轻的敲打着本子。

      “我可是有执照的,只是当时没带着。”后半句明显底气不足。

      夏力轻咳了两声,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她。

      “请将你那个一起喝酒的朋友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下来。”

      “孙小姐,能请你描述一下东区51号的客厅么?”夏力赶在郝队长开口前提出了那个问题。对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我不明白……我是说,这个跟……”

      郝队长作了个“请”的手势。

      “嗯……我想那个客厅没什么特别的……”

      “不,不需要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郝队长耐心的解释道,“我只是想请你回忆一下你昨晚待的那个客厅,然后用你自己的语言描述出来。”

      孙源不解的看看郝队长,又看看夏力,后者正报以无奈的目光。

      “好吧。”孙源叹了口气开始说,“虽然我不明白……”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虽然那个客厅不算小,但东西很多,所以显得有点拥挤。”

      “请尽量的详细点,包括家具摆设。” 郝队长补充道。

      孙源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嗯……一进门的地方有个书桌,再往里就是个大客厅,被一个架子隔出了一个小起居室,那个部分其实也属于客厅的,里面有个电视机。主厅里有几把椅子,样式都是不同的。还有一个真皮的沙发,沙发前面是一个小矮几。嗯,墙上挂着一些装饰品,几幅画和一个很大的挂毯。”

      “嗯,我能想到的差不多就这些了。”她仍旧狐疑的看着郝队长,“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帮助很大。” 郝队长站起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的,很有用。而且,非常的有趣。”

      14

      “头,郝队长不在?”阿辉放下刚喝见底的水杯,问。

      “嗯,午饭后就没看到人影了”夏力指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午调查的怎么样了?”

      “基本都跟他们说得差不多,除了那个叫李铠的。”阿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开来。“那个钟点工宋姐是在9点不到的时候回到她所住的公寓,小区的看门人可以证明。一直到今早5点半多才出的门;楚风和刘云是在10点钟到达猫眼夜总会的。那是个会员制的俱乐部,实行打卡积分,所以进出都有登记。他们两人离开的时间是凌晨1点45分;孙源的证词也得到了证明。据她的那个朋友所说,孙源在9点半的时候打电话约他去喝酒。两人喝到将近午夜。她的朋友本想打车送她的,被她回绝了。不久她就撞到了电话亭。据拘留所的纪录,是在12点10分。之后就被请进了拘留所。”

      “唯一麻烦的是那个李铠。”阿辉说,“他一会儿说是直接回家了,一会儿又说是去朋友家搓了一宿的麻将。却都没人能证明。”

      夏力嗤笑一声,挥挥手,正欲开口,却看到郝队长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嘿,老伙计,我正想找你。”

      “小满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没?”郝队长问。

      “还没。他下午才回来,正在忙着呢。”

      郝队长点点头,“嗯,不急,不急。我已经清楚刘杰的死亡时间了。”

      “啊?”夏力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郝队长,“一下午都见不到你,你干什么去了?”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花瓶。”

      “那个景泰蓝花瓶?”

      “是。”

      夏力搔搔头。

      “思考的结果呢?”

      “很有趣。”郝队长重复道,“非常有趣。”

      “什么有趣?花瓶?”

      郝队长呵呵的笑着,“我想这算是一种有趣的心理学问题。我的把戏虽小,却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你这是在打哑谜么?”夏力不满的嘀咕道。

      郝队长又开始哼起那首不知名的小曲。他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很快的写出了一行字。

      “喏,这就是谜面。”他将纸递给夏力,然后咧嘴一笑。“打一起谋杀案的真相。”

      夏力不明所以的盯着那张纸,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好了,慢慢猜。小伙子。”郝队长乐呵呵的拍拍手,“我还得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刘杰的律师。我有几个枝节问题需要请教一下。”

      “那我和你一块去。”

      “不,不。”郝队长伸手将夏力按回到座位上,“没必要。只是一件小事。而且,你还有别的任务。”

      “什么任务?”夏力问。

      “你带个人再去趟东区51号,好好搜索下花园,重点是发现尸体的那个书房窗外的附近。”

      “你是指脚印之类的么?早就找过了。花园的那片地是干燥的,不可能留下什么脚印。此外,窗框上也没找到任何破窗而入的迹象。”

      “不,不,不。”郝队长伸出一根手指不停的摆动,“不是脚印,是花。我需要你找的是一种在春天开的黄色的花,我们通常称之为‘迎春花’。”

      说完,他留下目瞪口呆的夏力,再次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走出去了。

      阿辉探过身子凑近夏力,“头,郝队长给你的纸条上写了些什么?”

      夏力没答话,只将那张纸递给了阿辉。

      “花瓶,迎春花,巧克力。附赠提示:书桌和陈列架。这都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知道!”夏力咬牙切齿的说,“有时候我真是恨死了他的那些‘小把戏’了。”

      15

      第二天上午9点。

      东区51号那间杂乱的客厅里。

      郝队长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神态轻松的仿若在剧院看戏。夏力在他旁边抱胸而立,却是一脸的严肃。刘云和孙源坐在长沙发上。楚风随意的斜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搭在刘云的肩膀上。李铠缩着身子坐在一张柳条椅上。宋姐给每个人端来一杯水后,就站在一边。

      坐在挂毯下面的皇帝椅上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前额已开始变秃。他戴着一幅金色的夹鼻眼镜,黑色的公文包就放在身侧。

      他清了清嗓子,在开口前再次将不满的目光投向郝队长。

      “嗯,我叫许江,是刘杰的律师。”他略一停顿,目光又瞥向郝队长,“咳,在此,我应要求宣读刘杰的遗嘱。请在座的各位听好。”

      他动作迟缓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

      “……根据刘先生遗愿,死后所有财产都归其女儿刘云所有。”

      楚风响亮的吹了声口哨。

      孙源发出一声尖叫。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激动的挥舞着手臂,“这绝对不可能。竟然将所有的都给了那个丫头!他说过给我的!这一定是伪造的。我曾亲眼见过那份遗嘱!他从没有提到立过新的遗嘱的!”

      刘云仍旧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孙小姐,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郝队长微笑着看着她,目光却是异常的锐利,“你想方设法的谋杀了刘先生却一个子都没捞到。”

      孙源很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你,你说什么?不,人不是我杀的。我……呃,我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这个……你们应该清楚的。”

      “不在场证明是吗?”郝队长从太师椅上站起身,穿过客厅,步子敏捷的像一流的猎人。

      “看来你对那个巧克力的小花招很自信啊”郝队长在距孙源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他直视着她,犀利的目光有着不同寻常的威慑力,“可惜百密一疏,你行凶时溅在墙壁上的血迹却暴露了一切!”

      一瞬的静默,孙源那开始失去血色的脸重又恢复了点生气。

      “哈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墙壁距离……”她停住了,脸色再次变得煞白。

      “墙壁离矮柜那么远,是不是?”郝队长半眯着眼睛看已落入陷阱的猎物,“就是那个摆放着漂亮的景泰蓝花瓶的矮柜,是不是?你那半吊子的侦探知识是远远不够的。好心的郝伯伯再教给你一条知识,肉眼看不到的血液并不等于消失了,无论你是擦掉了还是扔掉了!”

      16

      “我想说我很不喜欢这样。”律师许江语气里的不满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尽管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撒了谎,但我仍然认为这种方法是欠妥当的。”

      “这又有什么不同呢?”郝队长眉眼弯弯的笑,“即使那个老糊涂将钱都留给了孙源,她也已经无缘享用了。又何必让可怜的刘小姐在以后的生活中遭人非议呢。”

      许江用手推了推略微下滑的眼镜,“可我还是要说,这种有诱供之嫌的方法还是不合适的。你也清楚,这种证据在法庭上是会产生争议的。”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郝队长仍旧笑着,“我们的法医能用专业的方法精确的找出死亡的真正时间。要知道,除了死者的肌肉,他的胃能告诉我们更多。”

      郝队长半侧过身子,看着起居室的方向。“而且,我们有不止一个的证人可以证实,那个时侯只有一个人靠近过死者刘杰。”

      许江摇摇头走开了。

      “我想说我也很不喜欢这样。”夏力学着许江方才的口气说道,“尽管我也已经顺从你的意思演了这场戏,但我仍然认为这根本毫无必要!”

      郝队长呵呵的笑着说,“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那个孙小姐煞费苦心的设计了那么一出戏,我们为什么不接着演完它。”

      夏力用手摸摸额头,“可我还是要说,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强有力的证据,就由不得她不伏法了。根本没必要费心的设计那个陷阱让她跳的。”

      “审讯,然后摆出证据,再听她狡辩?那样岂不是太无趣了。”郝队长哈哈大笑,“既然她在我面前卖弄那些半吊子的法医侦查学的知识,我何不借此机会给她好好的上一课呢!”

      夏力撇撇嘴,“好了,不跟你贫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凶手的了?”

      “这么说你还没有解开那个谜面喽?”郝队长重又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我们先从花瓶谈起。”

      “你那个讨厌的‘小把戏’?”

      “错,是我那个天才的‘小把戏’。”郝队长纠正道。

      “我第一次注意到花瓶是在让刘云描述那个客厅时。她当时的短暂停顿和思索的神情以及她之后在亲眼看到花瓶时再次表现出的困惑。

      “我已经说过了,刘云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观察者,那个花瓶为什么会让她产生一种不能确定的疑惑呢?”

      “我还是不明白。”

      “耐心点,小伙子。通过我的小把戏我得到了‘花瓶’这一疑点或者说是线索——但我当时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有趣的还在后面。”郝队长冲夏力眨眨眼,“你会发现我的‘小把戏’多有用。

      “第二个描述客厅的人是李铠。他的记忆水平显然不如刘云,但仍然抓住了重点。”

      “重点?什么重点?”夏利带着怀疑的口气问道。

      “摆放在门口的位置古怪的书桌,隔开客厅的摆满各种装饰品的陈列架,以及客厅中唯一添彩的大景泰蓝花瓶——这就是重点。或者再加上墙上那个夸张地挂毯,和很多各式各样的椅子。每一个进入客厅的人都会对那些东西留下深刻的印象。”

      夏力赞同的点点头。“客厅虽然杂乱,但那些东西确实是我首先就注意到的。”

      “那么,请你回想一下李铠的描述。他提到了陈列架,景泰蓝花瓶,同时也提到了摆放花瓶的矮柜,那幅挂毯——他叫什么来着?毛毯,还提到了那些椅子,甚至还提到了画和酒。却唯独落了一样东西。”

      “书桌!”

      “没错,书桌。书桌的位置那么显眼,他不可能注意不到的。那就是有别的理由,让他故意的不去提及。”

      “别的理由?”

      郝队长又露齿一笑,说。“动物会本能的远离危险,而人类也同样会本能的远离麻烦。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那个书桌上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曾经有过什么东西会对李铠造成威胁呢?”

      夏力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信!刘云曾提到过的那封恐吓信!我们并没有在书桌上找到。”

      郝队长点点头,“他那晚很可能将信偷偷拿走了。”

      “接下来是楚风。”郝队长继续说道,“他在对客厅的描述中遗漏了陈列架。”

      “是因为那儿丢失的一些首饰和银质的烟盒!”这次,夏力不等郝队长提问便抢先答到,“而正是楚风偷走了它们。”

      “你还落了一样东西,”郝队长说,“匕首。它也曾摆放在那个架子上的。”

      “你当时认为是他偷走了匕首?”

      “不。”郝队长摆摆手,“我只是认为他有机会拿走匕首。虽然我差不多能确信刘云的首饰和那个银烟盒都是楚风偷的。但跟杀人犯相比,小偷小摸的角色更适合他。”

      夏力想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郝队长的说法。

      “最后是孙源孙秘书。在她的描述中遗漏的却是——花瓶,连那个摆放花瓶的矮柜也一并忽略了。”

      “又是花瓶!”

      “没错,又是花瓶。问题从花瓶开始,这次又回到了花瓶。那个漂亮的景泰蓝花瓶究竟有什么不凡之处,使刘云感到疑惑,又让孙源不敢提及呢?”

      “那它究竟有什么不凡之处呢?”夏力伏低身子,急切的问道。

      “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我一段时间。”郝队长承认道,“直到后来我豁然开朗。”

      “你发现了什么?”夏力屏住气问。

      “我发现我的思考方向一直存在错误!”郝队长“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我一直将花瓶看成是一个花瓶!”

      “奥,我倒想知道它除了是个花瓶还能是什么?虽然那个大的景泰蓝花瓶不是用来盛花的,但它还是个花瓶。”

      “这正是问题的所在!”郝队长像只午夜的猫,两眼放光。“正是因为那个花瓶太漂亮了,正是因为它太大了根本不适合装花,也正是因为那些迎春花太不显眼了。

      “所以,花瓶的问题也许并不是花瓶的问题,有问题的不是那个漂亮的景泰蓝花瓶,而是那些不起眼的迎春花!”

      “呃,怎么又扯到花了?”夏力有点摸不着方向。

      郝队长“噌”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差点撞到夏力的鼻子。“看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夏力摸摸鼻子,从上倒下又从下到上的将对方打量了一遍,然后犹疑的说,“我记得昨天你也穿了同一式样的外套。”

      “我听出你的语气并不是十分的肯定。”

      夏力犹疑的点点头。

      “你不确定是因为你感觉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夏力肯定的点点头。

      “外套确实是同一件。”郝队长微笑着用手指指胸前,“只是昨天我没有扎这条颜色毫不起眼的领带!

      “我时髦的外套就像那个漂亮的景泰蓝花瓶,它吸引了你足够的注意力,以至于你的眼睛即便能捕捉到其他次要东西的改变,也意识不到。所以,刘云对花瓶的困惑也许并不是因为花瓶有什么变化而是因为花瓶里的花产生了变化了。这样一来疑问就变得清晰了。

      “不是花瓶的问题而是花的问题。”郝队长顿了顿,“还记得我曾在刘杰的身上发现的那一瓣迎春花瓣吗?”

      夏力点点头。

      “还记得我是在哪里发现的么?”

      夏力认真思索片刻,答道。“是在轮椅的右侧扶手上。”

      “可书房里是没有摆放花的。”

      “也许是从别的地方掉落的啊。”夏力说,“刘杰又不是一直待在书房的。”

      “比方说?”

      “比方说在客厅里。你也知道的,那个不适合装花的景泰蓝花瓶里就插着几只子那种花的。那片花瓣很可能是在他看电视的时候掉落的,那时花瓶就在他的——”

      夏力突然停住不说了。他猛然转过身去,死死盯着被隔开的小客厅的方向。

      “你终于注意到了。”郝队长呵呵的笑着,“紧邻矮柜右边的椅子被抽出来了,以便能放得下那个轮椅。刘杰当晚就是在那个位置看电视的。也就是说,矮柜在他的左边,放在上面的花瓶也就在他的左边,而那瓣迎春花瓣却是在右手边被发现的。”

      “那么刘杰身上的那个迎春花瓣就不可能是从客厅里的那些花中掉落的了。”夏力若有所思的说,“那会不会是在花园里沾到的?”

      郝队长避而不答,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当我意识到问题不出在花瓶而是花的时候,就立刻向刘云求证。在我的提醒下,她记起了在那个漂亮的景泰蓝花瓶的旁边,曾放着一小簇迎春花——不是插在瓶子里的而是横放在花瓶右侧的矮柜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花瓶里取出来的。而在第二天,那些放在外面的花却都不见了。

      “那些花到哪儿去了?被什么人拿走了?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被拿走了?

      “我开始逐一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首先,花哪儿去了?——肯定是被人丢掉了。房子里除了客厅外,再无别的地方有花了。那么,就又来了一个新问题,那些花被丢到哪里去了呢?”

      “第二个问题,花是被什么人拿走的?——答案是几乎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近那些花,但不被人发现的拿走它们却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与那个招眼的大景泰蓝花瓶比起来很不起眼,但设想若有个人拿着一捧子花穿过客厅而不被人注意到,似乎也不合情理。于是这又引申出另一个新的问题,即那个人是如何将花带出客厅而又不被人发现的?”

      “最后是问题三和问题四:花是在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又是为了什么要拿走那些花呢?

      “所有的问题都串成了一条线,即某个人出于某种目的在某个时刻通过某种方法不被人发现的将矮柜上的那些花带出了客厅,丢在了某个地方。”

      “从客厅消失的花,刘杰轮椅右侧扶手上莫名出现的迎春花瓣,那块被手绢包裹住的融化了的巧克力,这三个事实便是解答以上所有问题的关键!”郝队长看着夏力眉头加深的沟壑,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再加上一个——毛毯。

      “首先得到解答的是第二个问题的衍生问题:花是怎么被带出客厅的?答案是:被藏在毛毯下带出客厅的!毛毯在什么地方?——盖在刘杰的身上。这就解释了刘杰轮椅右侧扶手上那瓣花瓣的来历——当花被藏在毛毯下时,无意中掉落的。

      “知道了这一点,另一个问题便也迎刃而解了,即花是被什么人拿走的?——取来毛毯的是秘书孙源,给刘杰盖上毯子的也是秘书孙源,从毛毯出现到它随刘杰一起离开客厅,这期间只有两个人有机会将花藏到毛毯下——孙源和刘杰!”

      “这同时解答了第三个问题:花是在什么时候被拿走的?答案是7点50分——当刘杰离开客厅的时候!

      “接着是第四个问题:为什么要拿走那些花?——如果将花带出客厅的人是刘杰,我找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他的行为。如果是孙源,那么刘杰为什么会允许孙源的古怪行径——将花放在他身上再用毯子遮盖住?同样的,我找不出其他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一点,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他那时已经死了,由不得他反对。

      “于是,案发现场发生了改变。第一现场并不是书房而是在客厅。这样一来,拿走花的理由也就变得容易寻找了——设想一下,如果凶手不想让人发现谋杀是在客厅发生的,那么她最不想看到的是什么?想想矮柜的位置,再想想刘杰的伤口附近出现的少量血液喷溅。如果其中的一些或一点也喷溅到了左侧的矮柜上呢?她可以慌忙掏出一张纸巾或者手绢将血迹擦掉,然后带出去丢掉(当然她确实那么做了)。但如果血液喷溅到那一小捧横放在花瓶右侧的迎春花上了呢?她可不能将那一些的迎春花像纸巾或手绢一样塞在口袋里带走!”

      夏力点点头,“通过检测,确实在矮柜上发现了少量的血迹。”

      “于是,谋杀发生的真正时间可以确定了,即7点50分之前。而从晚餐过后至7点50分之前,唯一一个接近过死者刘杰的人是孙源——一次是给刘杰端去饭后的热可可,第二次是给他盖毛毯。”

      “咳,这是不是冒险了点?”夏力插嘴道,“在客厅里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未必。一点点安眠药就能使这一切变得异常容易。”郝队长说,“安眠药本就没有多大异味的,更何况是融在热可可里。

      “所以,她最好的行凶机会就是在给刘杰送去毛毯时。那时安眠药已生效,她只需拿起匕首瞄准目标,你那句怎么说的来着——像切豆腐一样插进去。然后,就像小满说的——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即使哼了,也是会被电视节目的嘈杂声掩盖过去的——我想这便是她选择那个时间和地点的理由。此外,他们位处客厅的另一端,又是背对着其他人的,无论杀人还是擦拭血迹或者将矮柜上的那些花塞到毛毯下,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

      “但是根据刘云的证词,刘杰在7点50分的时候还跟孙源说过话。还有——”

      郝队长抬手打断了夏力。

      “那更简单。一个小小的录音笔就能解释这一切。请记住,孙源是刘杰的秘书,她有的是机会能录到刘杰的声音,无论是‘早上好’还是‘明天见’。刘云和宋姐听到刘杰说话的时候,孙源都是在场的。而且两人都离刘杰有一段距离,是很难区分声音究竟是从刘杰的喉咙里发出的,还是从孙源的口袋里发出的。

      “说到这里,你还记得宋姐说的曾听到刘杰在书房说过什么吗?”

      “是‘你们可以走了’?”

      “不,是在这之前的一句。”

      夏力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是问孙源几点了?”

      “没错,就是这句。” 郝队长点点头。“你不觉得奇怪吗?若刘杰是在节目结束时亲口表明的要回书房,他会不知道时间?那可是他每周必看的节目。而且,书房的桌子上就有个表,他又何必再问别人时间呢?对此,更合理的解释就是那句是故意让宋姐听到的,从而可以让宋姐为8点钟刘杰还没死作证。

      “至此,巧克力的小把戏也就无所遁形了。刘杰口袋里的巧克力是被包裹在手绢里的而不是和手绢放在一起。即使天气不是很热,但巧克力这种会融化的东西被包裹在手绢里还是有点奇怪。如果刘杰的死亡时间是在7点50分左右,那刚好符合小满根据尸体僵硬程度所判断出的时间范围。这说明尸体并没有被加热过,被加热过的只有巧克力而已。巧克力的作用是为了混淆刘杰真正的死亡时间,从而将犯罪现场从客厅引向书房。”

      郝队长重又坐回到太师椅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夏力不停的摆动,笑容深邃莫测。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那些从客厅里带出来的花被丢到哪里去了?”

      夏力耸耸肩。

      “在书房窗外的花园里。那些花就是在那儿被找到的。”

      “没错。”郝队长又开始呵呵的笑,“你可以看到,每一个问题都是可以串起来的。而从花瓶开始,每一个解答也都是环环相扣的。从将花偷偷带出客厅到孙源离开书房,她只有一次机会处理掉它们——那就是趁宋姐整理卧室的时候!那些花是不能丢在屋子里的,否则会被警察发现。所以也就只有一种选择——将花丢到窗外。刚好书房的窗外就是花园。

      “而在书房窗外的花园里找到的那些被丢掉的花最终证明了我这一条解答链的正确。至此,整个案件的全貌已经完整的浮现在眼前了。

      “孙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温度对尸体僵硬速度的作用,于是自以为聪明的导演了这么一出戏。她利用那块巧克力将尸体伪装成被加热过的,利用录音造成刘杰还没死的假象。然后,在刘杰的热可可里放入安眠药。待刘杰熟睡后,在7点50分的时候杀死了他。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行凶时少量的血液喷溅到了左侧的矮柜上和那些散放在花瓶外的迎春花上。为了不被人发现客厅是第一现场,也是为了使她的诡计不败露,她擦掉了矮柜上的血,并将那些染血的迎春花都藏在毛毯下(当然,毛毯初始的目的是为了遮住匕首)带出了客厅。这时,她利用事先录好的刘杰的声音,让当时在客厅里的人听到他‘说话’。接着,她让宋姐去收拾卧室,然后趁机布置‘犯罪现场’。她将书房的窗户打开,将花丢在窗外,将事先准备好的巧克力放进刘杰的口袋,将匕首的套扔进废纸篓,然后再带走毛毯。安排妥当后,她再一次让宋姐听到了刘杰的声音——这次,她有点弄巧成拙了!最后她离开书房回到客厅,然后只要在离开东区51号前再找个机会将书房和卧室的灯关上——而这只需动动手指。

      “在9点半所有人准备离开时,看到书房和卧室的灯都灭了,就会很自然的以为刘杰已经睡了从而可以保证在天亮前都不会有人发现尸体的。那么接下来呢?

      “孙源凭借她那一知半解的法医学知识,认为只要让警察相信尸体曾被加热过,那么对死亡时间的推算就会延后。而她已经在4个人面前证明了刘杰在8点前还没死这一‘事实’,而在8点到9点半之间她和其他人一起待在客厅里,也没有作案时间。最后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证明在9点半之后到第二天发现尸体之前同样不具备作案时间。所以她约了朋友,甚至想办法进了拘留所。她自以为聪明的竟然还想利用警察为她作证!真是可笑。”

      郝队长身子前倾,得意洋洋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又缩回身子,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哼起了他那不知名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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