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岚烟煦

　　身后传来敲门声。林翊沉转过身，看见原本应该在休假的苏菲。

　　“你怎么来了？”

　　“秘书室遗失了一份X项目的机密文件，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见过？”

　　苏菲看着林翊沉，他看起来似乎无异。

　　“在我这里。”

　　林翊沉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取出一个密封文件袋，交给苏菲。

　　中午，他路过空无一人的秘书室，看到一份密封文件摆在办公桌上无人照看，于是拿回了自己办公室。

　　没打招呼是为了给粗心的人一个警示。没想到她们不敢来问他，却把正在休假的苏菲叫了回来。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刚才在大厅碰到了《财经》杂志的尔岚小姐。”

　　苏菲还是忍不住开口。严格来说，现在是休假时间，他们不是上下级。

　　林翊沉如今知道苏菲和徐瑾萱认识，也知道美术馆开业那天来接徐瑾萱的面熟男人是苏菲的哥哥。因为是兄妹，所以才会觉得眼熟。

　　“她们确实很像。”

　　确实像，但不是。

　　“其实也没那么像。”苏菲说，“除了五官，穿着打扮、给人的感觉都很不一样。”

　　电梯里的那双眼睛充满了灵气，清澈而温暖。和苏菲记忆中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截然不同。只是，这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吗？

　　这个疑问，苏菲没说出口。她知道分寸，哪怕他们不是上下级。

　　苏菲一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等候在外的Emily和Jessica便迎了上来。看着苏菲手中的密封文件袋，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以后重要的文件要及时放到妥善的地方。就算有突发状况也不能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苏菲将“失而复得”的文件交给Emily。

　　Emily点点头。中午她肚子突然不舒服。当时Jessica在办公室，她就没太在意，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

　　虽然这次的乌龙事件是Emily的一时粗心，却暴露了更严重的问题。

　　“粗心是低级错误，但逃避责任是致命错误。出了错，除了要尽力补救，还要及时止损。这次的事，如果有人早点向John确认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苏菲就事论事，继而道，“我知道大家怕John，不仅是因为他不苟言笑。但我希望大家明白一点，职权有高低，人权没有。虽然John是我们的上司，但除开工作内容不同，我们和他都是平等的。

　　“另外，John虽然严肃，但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John不会要求大家完美不犯错。不过大家都是通过层层筛选站在这里的，相信能力都不差，同样的错误希望不会有第二次。

　　“最后，我想跟大家重申一下团队合作精神。公司的文化，想必大家在准备面试的时候就熟记于心了。希望它不止是一句应付面试官的场面话。作为这次的惩戒，所有人扣除这个季度的奖金。”

　　面对犯错或能力不足的下属，苏菲从来不会恶言相向。

　　有一种“励志”的说法——“尊重是靠自己赢来的”，苏菲不是很认同。尊重应该是人与人交往的基本礼仪。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的尊重也不值得争取。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不代表随意践踏他人的尊严是对的。

　　“所有人？”Emily小声问。

　　毕竟这次祸是她闯出来的。害大家一起连坐，Emily怪不好意思的。

　　“所有人，包括我。”苏菲回答。

　　连放假的苏菲也是？

　　Emily更不好意思了……

　　苏菲能力强，Jessica和Emily都很服气。听说之前某投行还想要挖她过去做副总呢。对于惩罚的决定，Jessica本来就没意见。听到苏菲也要受罚，就更没有意见了。苏菲说得对，如果她当时顺手帮Emily把文件锁进柜子里，就不会有这么一出了。虽然被罚了一个季度奖金有些肉疼……但她并无怨言。

　　如果Jessica被罚是因为没有团结互助，苏菲被罚则是因为督导不力。这些她应该早一点和她们说的。

　　连累大家跟着自己一起受罚，“罪魁祸首”Emily实在不好意思，无论如何都要帮大家买一个月咖啡。

　　经过这件事，Emily和Jessica对林翊沉也有了新的认识，之后做起事来也没那么畏手畏脚了。没有了心里负担，工作起来也事半功倍。

　　交待完，苏菲准备回家——她的休假还没有结束。

　　来到电梯前，苏菲突然想起什么，拿出包里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事情解决了吗？”

　　听筒里传来苏远温和的声音。

　　今天华茂财团长子大婚，从小一起长大的苏菲和苏远都出席了。事发紧急，华君泽一时走不开，是苏远送苏菲到公司的。

　　其实也没那么水火不容，否则也不会特地请假去婚礼确认他的状况。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不管多豁达的人。

　　然而，她和他这么多年的隔阂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填补的。

　　“解决了。”苏菲不冷不热地回答，继而问，“你现在在哪里？”

　　虽然气质打扮迥异，看到那张脸……

　　毕竟是喜欢了十余载的人。祝福再真心，还是会痛吧？看着婚礼上若无其事的苏远，苏菲心里闷闷的。在车上也没能给他好脸色。

　　苏远说了个大致的位置。

　　算算时间，应该没遇到。苏菲想。

　　“要我回去接你吗？”

　　苏远没想到事情处理得这么快，送完苏菲便先离开了。

　　刚打完转向灯，却听见蓝牙耳机里传来一句淡淡的，“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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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路烧烤店，尔岚和岳子珊一人灌了一口汉斯小木屋，借“酒”消愁。这是她们大学常来的小店。毕业后也不是没去过更好的烧烤店，但她们还是喜欢来这儿。

　　今天下午，两人收到了萧潇的律师函。

　　脖子上两道浅浅的划痕放在一般人身上根本无法构成可处分性的民事纠纷。

　　可萧潇不是一般人。

　　“千万保险的脸果然不一样。”岳子珊感叹。“害你一起受罪了。我这一点就爆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说着说着，岳子珊又自责起来。

　　其实岳子珊下午偷偷去找过萧潇，但对方全然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你又来了！”尔岚拍了岳子珊毫无生气的肩膀一掌，笑道，“严格说起来，这件事也不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事情的起因是我哥吧？”

　　“你怎么知道？”岳子珊一双眼睛瞪得锃圆。

　　尔岚了解岳子珊，她虽然真性情，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动手。她一个路人，不粉不黑，和大明星萧潇的交集也只有尔睿了。

　　“哈哈……又被你看穿了。”听完尔岚的解释，岳子珊一边挠头，一边笑得没心没肺。

　　那日她去贩卖机买咖啡，正好听到路过的萧潇对尔睿出言不逊，一时怒火攻心，要她道歉，然后便起了争执……再然后，就变成尔岚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不管怎么说，都怪她太冲动了。现在吃了官司，是她咎由自取。只是牵累了尔岚。

　　这头岳子珊追悔莫及，那头当事人却心猿意马。“你说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尔岚怎么想都觉得把这件事闹上法庭对萧潇没好处。她和岳子珊的全部身家加起来可能都抵不过萧潇的一件首饰。冒着闹出丑闻的风险，难道只是为了让两个无名小卒尝尝苦头？

　　“还能为了什么？任性呗！一路顺风顺水，被惯坏也不足为奇。”

　　岳子珊狠狠咬了一口牛肉串。想起下午萧潇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

　　尔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又不了解萧潇。说起顺风顺水，尔岚倒是立刻想起了一个人。

　　“哎，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谁啊？”

　　“昨天黑色奥迪里的男人。”

　　“真的假的？！”岳子珊眼睛再一次瞪成铜铃。“真是冤家路窄啊……”

　　“可不是嘛！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就跟……”尔岚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是脑袋突然短路了。

　　“就跟吃了屎一样？”岳子珊豪迈道，完全不在意场合。

　　“……也没那么惨。”尔岚想了想，“就跟踩到屎一样？”

　　和岳子珊一样，尔岚也不在意她们正在吃饭这件事。

　　没吃过屎也没踩过屎的岳子珊和尔岚颇有感悟似的点点头，举起果啤干了一杯，为自己“出色”的形容致敬。

　　清幽的茶室里，某正在和客户吃饭的顺风顺水的人突然鼻子一痒，掩面打了个喷嚏。

　　“林总，没事吧？是不是最近降温着凉了？”

　　面对客户殷勤的寒暄，林翊沉抓起桌边的湿巾擦了擦手道，“没事。不好意思，请继续。”

　　不想显得太谄媚的客户也未再多言，继续介绍项目了。

　　“后来呢？”岳子珊问。

　　尔岚咬了口烤串，平心而论道，“意外地，还不错。人是不热情，但还挺公私分明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纵然官司缠身，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人生嘛，开心一点是过，烦恼一点也是过，为什么不开心一点呢？最主要是烦也解决不了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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