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起时拥抱你

　　*

　　一早上，程嘉木坐立不安。

　　有人给她送饭吗？

　　应该有吧。

　　万一没有不是得饿肚子？

　　这丫头不至于一点成算都没有吧。

　　要是没有，又冷又饿，下午可能影响发挥。

　　.......

　　时间稍微一晃就过去了。

　　程嘉木看了眼手表，十点四十了，脱了白大褂准备出门。

　　宋知遇看了他一眼，“这么早就吃饭了？”

　　“恩，今天不是考研嘛，晚了食堂没饭吃。”

　　“也是。”宋知遇没什么反应，他是不把手头的事情做完绝不休息的人。

　　程嘉木走到食堂，那两个男生说的没错，这个点，食堂就已经开始排队了，大多是给考生买饭的。

　　程嘉木自觉地走进队伍里等。

　　周熹考完第一门政治，还在想着那几道不太确定的选择题。

　　出了考场，外边等满了送饭的陪考家属。

　　她这个时候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走着走着就不对了，所有人都在涌向食堂的路上。

　　这个时候她才慌了，拔腿就往食堂跑。

　　一只手臂被人拽住，她很恼火，晚了可就没饭吃了。

　　“谁啊！”用力一甩。

　　程嘉木面无表情地抓着她，“你这会去食堂，是想排队排到两点吗？”

　　“知道你还拉我？”

　　程嘉木笑了，她果然没准备。

　　看着他就跟变魔术似的从宽大的羽绒服里掏出来一盒饭。

　　周熹：“？？？”两眼放光。

　　不会吧，有这种好事？

　　就是有这种好事。

　　“吃吧，还热呢，人体保温。”程嘉木为了掩饰尴尬咳嗽了两声。

　　周熹接过盒饭还有点忐忑。

　　大家萍水相逢，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他这份人情，可怎么还。

　　程嘉木开始解释，“你走了之后我就听见别人说起来这件事，我想你应该也没这个经验，当年我也这么过来的，饿了一中午。下午英语只考73。”

　　周熹：“哥，73不低。”

　　“吃你的饭。”

　　“哦。”

　　说周熹不感动是假的，长这么大对她这么好的人屈指可数。

　　等考完试，一定要找他要微信。

　　程嘉木开启唠叨模式，情不自禁地开始碎碎念，“政治考完了就不要再想了，考一门扔一门，下午英语先写作文，阅读记得审题......”

　　“我知道了知道了。”周熹一边扒拉米饭，嘴上不耐烦，心里觉得感动又暖和。

　　嘉哥，好人有好报。我记住你的恩情了。

　　程嘉木倒也没想她承自己的情，纯粹是觉得她走的都是自己走过的路，情不自禁想帮她一把。

　　他知道孤军奋战有多心酸。

　　还是个女孩子。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很硬气，也是个会躲在天台喝着家里人送的汤偷偷哭泣的女孩子。

　　说起来，自己连送汤的人都没有。她其实还行啦。

　　*

　　第二天考完两门专业课，周熹狂奔回实验楼找程嘉木。

　　她不知道他在哪个实验室，只能一间一间找。

　　直到看到宋知遇。

　　她知道他们认识。但是程嘉木不在。

　　宋知遇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眼熟，想起来是那天在楼梯上壁咚程嘉木的。

　　“你找嘉木？”

　　周熹点点头。

　　“他不在，回家了。”

　　“哦，谢谢啊。”

　　周熹失落地离开了实验室，顺便去考研教室收拾东西。

　　清华法硕哥也在，对着自己做完的一摞高高的资料出神。

　　周熹走过去，“考的怎么样？”

　　法硕哥抬起头，看见是周熹，“心里没底，挺失落的。”

　　边上的小姐姐哭着抱着资料出去了，法硕哥推了推眼镜问她，“你呢？”

　　周熹倒是很乐观，“考都考那了，等结果呗，你看，这些写满的草稿纸不会辜负我们。”

　　法硕哥点头，“恩，说得对。”

　　两个人礼貌地互相加了个微信。各自离开了这栋他们一起奋斗了几个月的楼。

　　走的时候，连看楼道里站着的骷髅架子都亲切了很多。

　　周熹对着骨架挥了挥手，“再见。”

　　最想加微信的人，反而不在。

　　*

　　宿舍里只有何禾一个人在，她自从考完国考后就过起了糜烂的生活。

　　每天食堂宿舍超市三点一线，剩余的时间躺在床上看综艺。

　　“熹姐，欢迎你加入我的糜烂阵营。”

　　周熹严正拒绝了她的邀请，“对不起，我是一个热爱生活，认真向上的美少女。”

　　她怎么能糜烂呢，她还欠江正庭八千工资呢，预支，可不是白给。要当牛做马还的。

　　其实，她也很想跟李弱一样去报社实习，但是既然答应了江正庭，就必须把这个寒假做完。

　　“喂，江总，我考完了，小野什么时候放假，我好过去给他上课。”

　　“不急，你再歇两天吧，小野也不用把他逼得太紧。”江正庭最近也很苦恼，因为小野上初中，进入了叛逆期。

　　挂了江正庭的电话，周熹自己也忍不住在心里八卦起来。

　　小野的妈妈到底是谁？

　　周熹给他做了两年的家教，小野的妈妈这个人，就跟不存在一样，毫无痕迹。

　　其实周熹也纳闷过，小野已经13岁了，江正庭也才不过三十的模样。

　　莫非江总十几岁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不过听江家的钟点工的口气，小野很有可能根本不是江正庭的儿子。

　　哎，豪门恩怨，真复杂啊。

　　考试的时候，周华兰对她不管不问，连个电话都没有。

　　考完了她倒是想起自己有个女儿了。

　　周熹现在对自己这个亲妈不抱有任何期待，觉得她就只适合孤独终老。

　　她甚至觉得爸爸离开是对的，没有人愿意跟她在一起生活。

　　自己要长大，今后总是会离开，但是爸爸如果不走，就得跟这个女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

　　周熹想想都觉得，那太无望了。

　　爸爸现在在另一个城市，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听说她的弟弟都已经五岁了。

　　爸爸过得很幸福，不会再想起自己了吧。

　　而她也不想再去打扰。如果不是当初爸爸净身出户，房产存款全部留给周华兰，没有资格要自己的抚养权，周熹一定会选择跟他走的。

　　带着一个拖油瓶的自己，他还能找到现在这个家庭吗？

　　爸爸会不会也庆幸过，还好没有带走自己？

　　周华兰的电话像催命符，周熹懒散地接起来，“喂？”

　　“你翅膀硬了是吧？不用回家是吧？我可警告你啊周熹，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毕业了，我已经没有义务养你了。你不要以为考完试就可以回家享受，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

　　就算是再好的心情，只要一跟她讲话，就会无比暴躁。

　　“你有病吧？我早就不花你一分钱了，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呵，你跟你爸一样，白眼狼！我告诉你，我又不用你养，我有养老保险退休工资，只要你不来烦我，我自己去住养老院！就怕嫁不出去没出息的样子在我跟前碍眼！警告你，你最好自己把自己早点嫁出去有人养你，不然......”

　　周熹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一句话都不想再听。

　　神经病。

　　无力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不知道原来可以和颜悦色地跟妈妈说话。

　　不知道妈妈关心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

　　为什么......

　　她太累了，就这么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何禾叫了她两声没有反应，发现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下来给她盖了床被子。

　　梦里周熹梦见周诗兰是自己的妈妈，夜里给她盖被子。

　　“熹熹，晚安。”

　　*

　　程嘉木忍住不停看手表地冲动，他实在是对眼前这位白小姐的英国留学经历不太感兴趣。

　　他既不爱看话剧，也不喜欢插花，更不吃甜点。

　　不过这个白小姐，倒是实在适合做葛美玲的儿媳妇。

　　可惜他不是她儿子。

　　白叶心里却觉得，程嘉木是她回国之后家里安排她见的最满意的了。

　　家境殷实，门户相当，学历高，有前途，最主要的是，他年轻长得帅啊。

　　这张脸，简直就是按着她的审美长的，就是太冷淡了点。

　　不过至少清清白白，比那个有个儿子的江正庭强多了。

　　“那个，我可以叫你嘉木吗？”

　　程嘉木心里还在想周熹现在有没有考完。

　　“你说什么？”

　　白叶有点尴尬，“我看你一直看手表，是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倒是没有，就是听你说话有点不耐烦。

　　“恩，我实验室里还有一点善后工作，晚回去了要关门。”

　　“啊这样啊。”白叶很想给他留个好印象，“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下次再约。”

　　程嘉木并不想再约。

　　“非常抱歉，我实在是有点急事。”

　　“没关系的，我跟你一起走。”白叶拿起了包。

　　“哦不用，我开车回学校，不能送你。”

　　白叶笑，“没关系，我正好想去参观一下C大，其实我以前也一直想考C大，不过，因为要出国，所以就，哎呀，不说了，很可惜。”

　　程嘉木心里想的是，你出国难道不是因为分数只够上专科？

　　白叶看到程嘉木的破尼桑，心里是很惊讶的。

　　程远山的儿子，开这样的车？

　　程嘉木看她不上车，“怎么了，白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白叶连忙摆手，“没有，你还挺简朴的。”

　　她刚想拉开副驾驶的门，程嘉木制止了她，“不好意思，白小姐，能请你坐在后座吗？我开车不习惯边上有人。”

　　白叶愣了几秒，自己坐进了后座。

　　不仅不给她开车门，还把她赶到后座。

　　算了，学医的男生可能都这么不解风情吧。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原谅他。

　　*

　　周熹睡醒了，一看自己才只睡了半个小时而已。

　　何禾听见她醒了，拉开床帘，“你醒啦，李弱不回来，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行，你快点下床。给你两分钟。”

　　何禾迅速开始穿衣服。

　　“我想吃校门口那家米线。”

　　周熹吃什么都行，两个人走在校门口的人行道上。

　　何禾往前走了半天发现周熹停在原地不动了。

　　回头催她，“快点啊。”

　　周熹像没听见一样。

　　想加微信的那个人出现了。

　　程嘉木身边跟着白叶，她好瘦，穿衣服又有品位。

　　她不敢上去要微信了，甚至觉得以后都没必要要微信了。

　　“周熹！你在那干嘛呢！”

　　何禾喊了一声。

　　程嘉木隐约听到了周熹的名字。

　　看见他回头，周熹转身就跑。

　　*

　　程嘉木没有看见周熹，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白小姐，这里就是C大正门，图书馆也在这附近，你自己转转，路上小心。”

　　白叶叫住他，“我可以去你实验室看看吗？”

　　程嘉木为难地摇头，一本正经地扯谎，“实验室里有门禁，不能随便带人进去。”

　　“就一次，真的不能破个例吗？”白叶撒娇。

　　程嘉木依旧是义正言辞地拒绝，“白小姐，不是我不带，真的是明文规定。”

　　“那好吧。”白叶放弃了，“下次见，嘉木。”

　　程嘉木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知遇刚好要去吃晚饭。“你还回来干什么？我都收工了。”

　　“没什么，我回来转转。”

　　“哦，对了，今天上次那个女孩来找你了，你不在，要不要问问她什么事？”

　　程嘉木：“哪个女孩？周熹？”

　　“不知道，不认识。”

　　“行吧，吃饭去吧，拜拜。”

　　程嘉木想问问周熹找他什么事，点开微信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忽然笑了，其实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最后试着下楼去她的教室看了一眼，只有寥寥几个学生在收拾东西。

　　而属于周熹的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

　　何禾看着周熹面无表情地哧溜米线，心里很忐忑。

　　“你怎么啦？是不是觉得自己考得不好？”

　　周熹没有理她，她只是有点失落而已。

　　也是，她怎么就会觉得程嘉木是单身呢？

　　凭他那个条件，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何禾自言自语地安慰她，“你不要想那么多，我跟你说谁考完试都不会觉得自己考得很好的，心里没底那就对了。”

　　周熹恢复过来，她会记得程嘉木的。但是没有更多了。

　　“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我不开心了？”

　　“两只。”何禾往她碗里夹了个鱼丸，“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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