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明仪很喜欢吃。

　　黑水沉舟很喜欢吃。

　　贺玄也很喜欢吃。

　　他生前被冤枉下大狱的时候，连泔水都吃，他觉得没有什么是吃不下去的。

　　已经没有什么是吃不下去的。

　　他吃着白话真仙身上的肉

　　他吃着无数恶鬼的怨气、痛苦和污浊

　　不会再有什么比这更难吃了。自己也已经没有什么吃不下去的了。

　　当他撕扯着那些丝丝缕缕的肉时，他在想，他笑着在想，将来要怎么折磨仇人才好。

　　他咀嚼“食物”的时候，思绪总是格外清晰，一口一口咬着肉，一步步布着棋。

　　食物本身的味道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糖酥的甘美，恶鬼的腐腥，红肉的鲜甜，有区别吗？只要张开嘴吞下去就好了。

　　他对食物已经没有渴望了。这种舌尖的欲望和感觉已经因为日复一日的痛苦和怨恨消失了。

　　没有关系的，反正吃什么都吃不饱。

　　反正不管怎么吃，自己的胃永远都被饥饿填满。

　　“白话真仙！白话真仙啊啊啊！”

　　“明兄你在哪儿啊——！”

　　看着在黑暗中，被幽魂环绕着的张皇失措的身影。

　　他悄然嗅到了芬芳。恐惧的香甜。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食物。

　　师青玄的恐惧，让自己全身的感官都瞬间变成了嗅觉和味觉

　　——朝网中的食物伸去

　　下意识地，一把缠住师青玄的手臂，将他牢牢困入怀里。

　　自己已经对他的恐惧，产生了一种近乎变态的渴望。

　　不。不，不能笑。

　　白话真仙真愚蠢。只是要他的恐惧就满足了吗？

　　不够，完全不够，他浑身战栗的恐惧、面容扭曲哭着向我求饶时的泪水、怒不可遏时的狂躁，我全部都要！以及——

　　“明兄！”

　　被怀中的人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明仪愣了，师青玄朝他笑着。

　　那双原本因受惊而渗出泪水的眼睛，此刻却那么亮，傻傻地笑起来。

　　为什么，会笑啊？

　　不是很害怕吗？继续哭啊。

　　“明兄！太好了，你在这里，你在这里。”

　　为什么不崩溃地痛苦求饶呢？你师青玄不是一向——

　　“明兄……”他轻轻地呢喃着，身体在自己怀里陷下去。

　　原来我之于你，是光之于黑暗吗。

　　呵，呵呵呵……

　　你的这份天真、信任和眷恋，我也想尝啊。

　　“嗯，是我。”

　　我在这里，别怕。

　　贺玄以为自己吞噬了白话真仙，只是得到了它吞食恐惧的能力，他绝不相信自己吸收了它的贪婪。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自己比它要贪婪得多。

　　贪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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