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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大北皇朝领土上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像一头勇无所惧的狮子,傲视天下。如今正值严冬,听闻北边有些地方下的大雪都快要将屋子埋了,人们都躲在屋里不怎么出门,希望那敦厚的四壁能将寒冷阻隔。
比起北方,地处南方的柳城简直是温暖如春。起码,在自古以来关于柳城的记载上,还未有过雪的痕迹。
正值午间,柳城城中心的位置有一家名叫祝宵楼的酒楼热热闹闹的,前来吃饭的人不少,这其中就有把自己兜得严严实实的孟邻。明明今日阳光明媚,也无甚风吹,孟邻还是把披风的兜帽都给戴上了,小脸大半都缩在雪白的兔毛领子里。
祝宵楼是孟邻的大姐孟邤从舅舅那儿继承来的产业,他们的舅舅也同他们的母亲一样没有长命的福气,五年前就病逝了,由于未婚无子,也再无旁的兄弟姐妹,经营了许久的几家酒楼便留给了一向和他颇多来往感情深厚的外甥们。那时大外甥孟忱自己的镖局刚做起来正忙,小外甥女孟邻又太小,这担子就落到了岁数排行老二的孟邤肩上。
好在孟邤对这经营之道很有天赋,接手之后在舅舅留下的得力主管轩叔的帮助下,不仅把原有的做得好,还在不同地方开了更多的店面。祝宵楼不单做哪个地方的菜系,每家门店都是养着会做不同菜系的厨师,菜单上列着的都是五湖四海的菜肴,且因挑选厨师严格,出品都是值得一夸。也让祝宵楼这三个字名列他们大北朝的人回答“今日去哪里吃饭?”这个问题的最常见回答之中。
孟家如今是定居柳城的,这柳城的祝宵楼便四舍五入算入了孟家三兄妹的厨房。因着家里的厨娘是土生土长的柳城人,做的饭菜也都是柳城这边口味比较清淡的家常菜,想吃其他菜系的时候,他们便会到祝宵楼去,或是打包几个菜回来。
比起柳城的清淡,北方血统的孟邻更喜爱重口味的热辣,再加之兄长和姐姐都经常不在家,她便长期用老板亲妹妹的身份到祝宵楼蹭吃蹭喝,只记账,不给钱。老板孟邤表示没关系,账要一笔不落地记好,她回家就找大哥孟忱结数。大哥嘛,又还没娶媳妇,赚回来的钱养小妹天经地义。
孟邻才在大厅里找了个空桌子坐下,眼尖的小二马上把茶水端到她面前,笑得眼睛都成了缝:“二姑娘今日想吃些什么?”虽然孟邻不是老板,但是老板的妹妹,服务还是要周到的。
“随便来个辣的肉菜,再要个青菜就好了。”孟邻吩咐完,将双手放到毛领里,贴上脖子,冰凉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连忙松开手,叫住要走的小二,“给我拿壶酒吧,要烫过的。”
孟邻搓了搓手,还是一咬牙,把手贴上脖子,没有再挪开,结果就是自己坐在那儿直哆嗦。所幸小二很快便将温酒拿来了,两杯薄酒下肚,暖了四肢百骸。
“嘿!余兄弟!”
一把雄浑的声音惊了整个酒楼的人,众人纷纷侧目,孟邻也分了个眼角去看,是坐她隔壁桌的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再顺着壮汉的目光望去,一个清秀的青年正笑得明朗。
“是壮兄啊,好久不见。”青年丝毫没有尴尬之意,信步走到壮汉身旁,在他的桌旁坐下,大约是被壮汉高昂的声线带动,青年回他话的音量也不小。
“余兄弟怎么在柳城?上月我到临都的时候还想去找你说说话,可你家下人同我说你去了容北。”壮汉的音量明显比刚才低了许多,却还是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因为孟邻离得比较近,两人的对话更是听得一字不落。
“走了半路听说容北城门都被大雪封了,去不成了,”青年语气里带了些惋惜,“后来听闻柳城千年不曾落雪,便打算来这边过一个暖冬。”
“唉?过年也不回临都了吗?”
“来了柳城便觉得我们临都也是太冷啦,都不想回去了,反正离过年还有月余,柳城回去也就半月路程,到时候再说吧。”青年叹息着,“不过柳城不下雪也有些可惜,总觉得少了些冬日的氛围。”
孟邻听着青年说容北被雪封城,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其实她也是生于临都,那可是到了冬季就冰天雪地的城市。六岁前,他们全家便是住在临都的,孟邻原本也并没有如今这样怕冷,她还有小时候出去和哥哥姐姐一同堆雪人的印象呢。但在她五岁的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险些送命,还是她那不靠谱的半仙师父济镜匆匆赶来才将她从鬼门关那拉回来。自那次大病起她便十分怕冷,父亲见入冬后她总是病殃殃的样子实在心疼,便举家搬来了南方的柳城。
“往北走几日路程的辛城倒是会下点儿雪,也不比这儿冷上多少,余兄弟不妨到那边去过冬?不过,那儿最近可不大太平。”壮汉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很是神秘的模样,“不知是人做的缺德事还是妖物作祟,近两个月已经死了四个小孩了,都是不足周岁的婴儿。”
青年很是吃惊,皱眉道:“怎会有如此残忍的事,杀害尚在襁褓中婴孩真是太大的罪过了。”
孟邻倒酒的手也是一顿,她抓的重点和青年的不同——妖物作祟?
“二姑娘,小的给您拿了主意,要了个水煮牛肉,重辣,够味儿!”小二将一盆红彤彤的水煮牛肉放到孟邻面前,辣椒混着蒜蓉那厚重的香味扑面而来,闻起来就很暖和。
孟邻还没说话,那个粗犷的声音就响彻厅堂:“小二!明明是我先要的水煮牛肉,怎么给别人上了呀?!”
作为老板的亲妹妹,孟邻点的菜一般来说都是以最快的速度上的,她也没要求,就是接待她的伙计们都这么默认,那她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反正该给的钱大姐姐也不会少从大哥那里拿。这次让小二哥随便来个辣的肉菜,他估计是在厨房看着哪道符合这个要求的菜先出锅,就挑了哪个送来。
小二还没过去解决问题,孟邻就已经亲自将那盆水煮牛肉端到了那壮汉桌上:“真是对不住了,两位大哥先吃吧。”这样说着,内心却忍不住唏嘘一番,若不是想要与他们攀谈,平日里的她才不会这样谦让。
壮汉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就是正好自己点的菜上到了隔壁桌,他又清楚记得这个姑娘刚来不久,才开口说上那么一嘴。如今见人小姑娘都给他把菜端到面前来了,突然就不好意思了,忙摆手:“算了算了,没事的,还是妹子你先吃吧,多等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孟邻露齿一笑,大大方方地在他们那桌坐下,引得青年和壮汉皆是一愣,她却很自然地开口:“若是两位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吃呀。”说完也不顾别人是否同意,又吩咐小二将自己方才的那壶暖酒拿过来了。
壮汉还在愕然之中,青年却反应过来了,眉头一挑,轻笑,出声道:“呵,姑娘还真是直爽。”
“大家都是江湖人,何必拘于小节。”眼神意有所指地掠过了青年身旁的佩剑和被壮汉摆在桌上显眼的大刀,对于青年语气中隐隐的嘲讽和戒备毫不在意,一脸“我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不要脸,你奈我何”的笑容。
壮汉终于回了神,抚掌哈哈一笑,中气十足:“没想到妹子你长得斯斯文文的,竟也是咱们江湖儿女。我叫陈壮,是个十足的粗人,要是说话哪里唐突了妹子,你就跟我说,我一定改。”
“我叫孟邻。”孟邻淡笑着报名,嘴角费了许多力气才将想要大笑的冲动压了下去,这汉子长得壮,名字居然就是简单粗暴的壮。
“余八。”青年仍是一副喜怒不辨的模样。也不怪他,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陌生人,总不能丝毫没有防备吧。
孟邻对余八的态度毫不在意,与陈壮胡扯了几句就引入了自己想知道的话题:“刚才好像听见壮大哥在说辛城发生了什么事?”
陈壮有些为难,挠了挠头:“其实这件事,官府是没有怎么透露的,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敢乱说呀。”
“壮大哥行走江湖,又何必理会此等繁文缛节。再说了,出了事官府就封锁消息,这对百姓实在是不尊重。”
“孟姑娘此话怎讲?官府不让消息走漏,也只是希望不要在百姓中造成恐慌,又如何能说是不尊重百姓呢?”陈壮还未回话,一旁的余八却插了话。
孟邻看他一眼,回道:“百姓也有知道事情的权力,官府封锁消息,让百姓胡乱猜测,岂不影响更坏?万一有些居心叵测的人编造些谣言误导百姓,该如何是好?”又见他皱眉,连忙在他说话前又补上一句:“我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名门小姐,也不知道这些话说得对不对,这都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若是不合理,二位听过便算了吧。我有个亲戚正住在辛城,听到壮大哥说辛城出了什么事,在想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便想打听打听罢了,若壮大哥实在不方便,我也不会强求的。”余八听罢,也不好意思再和一个女子争论,倒是把她说的话记在心中琢磨。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唉,妹子要听,我便讲一讲吧。”陈壮叹了口气,神色悲痛,“辛城最近接连死了四个不足周岁的孩童了,那凶手简直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啊!”
“不足周岁?”孟邻轻声重复了这四个字,而后又问道,“那壮大哥先前所说的妖物作祟是……?”
陈壮顿了许久,压低了声音竟然也能小到只有他们一桌可以听见:“妹子听了可别不舒服。听闻,那些婴孩的尸体被发现之时都是只剩皮肉的,无血无骨。”
这也算得是世间一大奇事了,孟邻与余八听罢都有些不能回神,陈壮见无人接话,又继续道:“而且身上的伤口都很小,若不是妖物作祟,世间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吗?”
孟邻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她的脑中浮现出幼小婴儿被残忍地剔骨取血的场景,似乎亲眼看见一般。一直与妖物打交道的她,比陈壮更有把握下定论那是妖怪做的事。
余八已从震惊中回神,见孟邻面色不好,便关心了一句:“孟姑娘还好吧?”
孟邻勉强笑笑,陈壮见了十分懊悔:“哎呀!都怪我不好,在这吃饭的时候讲这些糟心的事,让孟妹子不舒服了。”
孟邻连忙摆手,道:“我没事,只是觉得做这事的人…或者是妖,真是太丧尽天良了,人神共愤啊!”
“可不是嘛!”
这时,小二又端了菜上来,孟邻问了这桌点了什么,吩咐小二添多两个肉菜又添了个素菜,回头给他二人斟了酒,举杯道:“二位应当都不是柳城人,来者是客,今日这餐便由小女子做东,为我们相识的缘分喝一杯吧。”言罢,率先一饮而尽。
陈壮和余八连忙推辞,怎么说也轮不到让一姑娘家请他们吃饭,孟邻阔气地摆摆手:“无事无事,这酒楼与我家产业有些关系,不用和我客气的,二位喝吧。”
余八还想说些什么,见陈壮应下了,也爽快地一杯下肚,便不再多言,跟着饮尽了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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