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风

　　“这孩子”沈外婆笑着把针线拿起来，问刘奶奶，“你小孙子来啦？怎么不下来玩呢？”
　　刘奶奶说：“孩子第一次来我家，还怕生呢。”
　　沈外婆：“怕生那不怕，待几天就好了。一直听你说你大孙女、小孙子，今天终于见活人了呢。”
　　刘奶奶说：“我一直不肯去儿子家住，儿子嫌我这样让他担心，就派小孙子来陪我。”
　　沈外婆笑道：“刘老姐姐好福气，儿子孝顺，孙子也孝顺。我记得你大孙女挺大的了吧。”
　　刘奶奶嘴里聊着天，手里拿着线，缠着拧着，说道：“嗯是啊，都上大学了，我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一小团，现在长胳膊长腿的，大姑娘了啊。时间过得真快，我都快入土了。”
　　沈外婆说：“可不是这样吗？我们都老了。”

　　坐在楼梯上的沐清尘，握着双手不知道该不该下去，他饿了想找奶奶要点吃的。厨房在一楼堂厅，他们还聊着天。沐清尘属于“人来蔫”，从小和活泼热情的沐清纯形成鲜明对比，没少被家里人说。前面他看完一本书，准备下楼的时候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吓到差点踩空，赶紧定住屏气凝神地等那个女孩子离开楼梯附近，谁知那个女孩子还弯下腰往上看了看，他意识到那个女孩子想要干什么的时候，赶紧转身往上跑，但是反应稍晚了几秒，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一双黑白分明，很好看的眼睛。
　　等到他听到那个女孩子用十分欢快的声音和他奶奶道别，他才停下往上走的步子，转身坐下来。
　　木质楼梯有点年代了，他爸爸的童年少年时代就是在上上下下这楼梯中度过的。他是第一次来奶奶家，第一次见到他爸屡次提及的木质楼梯，承载爸爸的岁月的事物如此不起眼，普通就像处处可见的小巷。刚来那天奶奶把他领着去二楼卧房的时候还说，“你爸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在这楼梯上玩。”
　　此时他坐在这楼梯上，愣愣的，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似很混乱又好似空白一片。
　　据说人们在遇到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的时候，上天会做出提示，以至于在后来人们回忆当初的相遇，都惊叹命运，感慨缘分。
　　命运呢，就是这么奇妙。
　　沐清尘那时候不知道，木质楼梯也会是他这辈子和另一个人的命运开始发生纠集的意象。
　　七月是雨季，沐清尘基本上都待在房间里看书，奶奶给他收拾的房间是姑姑曾经的房间，姑姑房间窗户是朝东的，也面对着巷子。床是靠近窗子的，阴雨天虽然有点暗，但是拉开窗帘还是能够盘腿坐在床上看书的，奶奶偶尔进来跟他相对无言一会，然后问问他妈妈、姐姐、外婆、外公和学校的事，他不善表达，简洁明了地概括，像极了官员在汇报工作时用的大片大片的概括，少极了细节。
　　他也说不出来细节，那些细节的事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他甚至不知道姐姐讨厌吃水果，在听他概括完了之后，奶奶她静默了会，对他说：“你姐姐不太喜欢吃水果，但是一定让她吃，听你妈妈说她手上老起皮。”
　　缺乏感性的沐清尘，长大之后发现，他奶奶那次基本上问及了他爸爸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问他爸爸。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吗？
　　还是因为太想自己的儿子了，都不知从何问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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