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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情
“琴魔好心情啊,还有空出来体察民情。”
陈平洛一如既往见面便开萧合徵的玩笑,不过这次他不再嬉皮笑脸的惹人厌烦,反神色凝重,眉宇间萦绕一层薄淡的忧虑。萧合徵便舍去试探,开门见山道:“那个和踏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合徵的问话印证了陈平洛的猜想,萧合徵果然已先行见到了那个夺人躯壳的鬼怪。会面的具体情况如何陈平洛不得而知,观萧合徵的神情态度,疑惑又惊异。萧合徵既然问了,具体的情况他必然不清楚,就算知道一部分,也肯定还抱着半怀疑的态度。
白踏霜并不想萧合徵知道她现在的情况,陈平洛答应过白踏霜,没有言而无信之理。
陈平洛揣着明白装糊涂,详装不解道:“什么人?踏霜不是一匹马吗,怎么会有和它一模一样的人?皱眉干什么?你把我搞糊涂了,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平洛的演技不差,但他面对的是萧合徵。萧合徵赏陈平洛一对新鲜的白眼尝,不耐道:“你想糊弄我?你当我不带脑子?快说吧,除非你不想再取回寄存在我那里的琴了。”
这句威胁可谓正中要害,但陈平洛大可把糊涂装到底,萧合徵也奈何不了他。
可时间不等人。徐昭和在袖底下悄悄拉了拉陈平洛的手,凑近了小声道:“莫多耽搁,道长,让我同他交涉。”
在场的只有徐昭和能与白踏霜本人交谈,陈平洛无法得知白踏霜的想法,把不问到底不肯罢休的萧合徵交给徐昭和与白踏霜确实比陈平洛继续装傻来得高效。
“萧先生,你好。”
萧合徵没从装傻的陈平洛口中得到想要的答复,因此对主动上前与他搭话的徐昭和亦无好脸色。“怎么,陈平洛不知道该怎么掩饰下去了,就叫你来应付我?”
“不,是我自己来的,带着白踏霜姑娘想对你说的话。”徐昭和的声音轻缓,却足够让听的人贯耳如雷。
“你……?!”
暂放着因讶异而无法言语的萧合徵,徐昭和回头对陈平洛说道:“道长,这里有我,你且去寻那饿鬼,莫要让它再为非作歹。”
眼前也共同要解决的问题,陈平洛当然放心留下徐昭和与萧合徵周旋。得了指示的他略一点头,冲萧合徵一挥手,随即唤出长剑折斗,几个纵步便远离了萧合徵能够触及的范围。“琴魔,回见!”
“喂,陈平洛!你去哪?回来回答我的问题!”
陈平洛哪还会听萧合徵的话乖乖回来,早跑得没影儿了。萧合徵有自知之明,依他的身体素质就算追他也追不及陈平洛,但这并不妨碍他迁怒挡在他面前的徐昭和。
被触及逆鳞后的暴怒能够被理解,不过愿不愿意接受这无端的怒意又是另一回事。徐昭和断不是甘愿受气、好心供人揉搓拿捏的那类,即便多少明白萧合徵的心情,也不愿平白承受对方的火气,抢在萧合徵阴阳怪气之前说道:“若陈平洛不去,将会有许多人受难。”
“旁人的事,与我何干?”萧合徵冷笑一声,丝毫不为所动。
“但白姑娘的事,便与萧先生关系密切了。”徐昭和力尽循循善诱之行,且面上不显不悦,“对于白姑娘,陈平洛并不清楚,可以说他所知的部分,亦是我告知的。所以萧先生与其咬住陈平洛不放,不如将你疑惑的问题抛与我。关于白姑娘的,你的怀疑、不解,我都会回答,概不欺瞒。”
遇见不愿意同他争吵,在他给了十足的恶意之后,还能保持冷静与温和来交谈的人,哦不对,是鬼,萧合徵顿感浑然无趣,像蓄力已久的一拳砸在了棉花堆上,对方安然无事,自己却泄了气力。
更何况,萧合徵本身并非蛮不讲理,徐昭和一席话和不变的温和态度让他获得了平复思绪来考虑时情的契机,他话中的针锋相对淡去了不少:“关于踏霜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但也不少,”徐昭和顿了顿,又道:“我开始便答应过白姑娘会帮她,但世事并不是总是顺遂如愿的,白姑娘也许斗争过,然终究无法违背天意。萧先生是白姑娘最为重要的人,应当能够理解白姑娘的决定。”
这一天经历了几次大喜大悲的起伏,因此此时萧合徵听闻徐昭和这些话后仍旧平静无波,淡然道:“你见过踏霜了?”
“是。适才我与陈平洛所谈及的饿鬼,想必萧先生在遇见我们以前便已与它打过照面了。我并不知道那饿鬼的身份及来历,不过现在,它确是与白踏霜关系密切。”
此言萧合徵一听便悟了:“饿鬼?那个与踏霜模样相似,行为举止却无比诡异的女人?”
“看来萧先生确实已经与它见过了。”
一时无话,萧合徵皱眉良久,犹豫着说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踏霜她……如今在哪里?”
徐昭和轻轻笑起来,给出最正确的答案:“白姑娘她,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去。”
忽然有一阵微风自平地而起,拂面而过,不知是否会在谁的心底激起一片涟漪。
“合徵,我就在这里啊。”
放在先前,即使挂着活神仙这样招摇撞骗的名号走跳,陈平洛也没胆色持折斗当街而行。规矩在前,便是大门派的跋扈弟子也不敢公然街头佩刀挑衅人间皇权。仙府纵然凌于人世,行走于其间,仍得恪守天家定下的规矩。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剑握在手中便可随时挥出,以防那饿鬼太过狡猾暗使阴招从他手中脱逃。
一般的灵体都有一个灵核,灵核为灵体提供灵源,若灵核碎则神魂消散。而饿鬼这种因由怨念而不得往生的灵魂也离不开此体系。
陈平洛一贯以武力制服邪祟,而他遇到的邪祟又没一个打得过他,故而陈平洛驱邪无往而不胜。至于现在要处理的那只饿鬼,陈平洛想的也无非把它从白踏霜的身体里面揪出来,揍上一顿。
如何制服饿鬼于陈平洛而言已不算难事,眼下有一个更加艰且巨的问题横亘在他的面前。
陈平洛,灵感极差。
这意味着,陈平洛并不能准确找到饿鬼所在的位置。
从前传授通灵的老先生就说过陈平洛是块琢不出的废料,所幸在武道上的造诣极佳,这才能入了他的眼。为了让师兄更重视自己,陈平洛便愈加刻苦精修武学与灵力的掌握,而疏于灵感。
陈平洛惯常寻找邪祟的方法,一则寻找蛛丝马迹而后守株待兔,二则用精纯的离炎灵力逼出。然此二法皆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不过陈平洛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歪门法子,是他自己瞎捉摸出来的。他那时,很想随时知道师兄在哪里。
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陈平洛面色阴沉了些。他在衣衫褶皱处摸索几番,最终找到一根长且微微透明的洁白毛发,心念一动,指尖点燃一撮火焰,烧尽了银丝。随后又运起灵力,混入那燃烧后的薄淡烟雾之中,轻斥声“去”,旋即这股灵力便牵引着他前往一个肯定的方向。
在一时的幸灾乐祸后,大部分的居民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怕,特别是亲眼看到了面铺小吴被掏出了心脏的惨状,惧怕逐渐在人群中占了主导。热闹嘛,随时都有机会再看,但小命只有一条,得好生看顾着。
是以陈平洛行走在街道中所见之景与先前闲逛所见大不相同。不仅吆喝得无比热闹的小贩与来往行人不见了踪影,家家户户更把门窗紧闭,连屋前的狼藉也不及收拾。适才还在街头做节日装点的那群人也避患去了,挂了一半的灯笼与彩绸就这样丢在地上,有些萧索。
这样的街上,极静,陈平洛能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靴子踏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轻微的叩击声。
寂静。
灵力牵引的幅度越来越小,陈平洛便知他已经非常接近了。他继续向指引的方向行去,直到那抹灵力消散归于无形,陈平洛方才站定,用内敛入灵魂的警惕审视他四周的情形。
面前赫然是整座旸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只是现在人烟寥落、满地狼藉。客人与掌柜的都不见了,想是躲避什么去了。至于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陈平洛听见里面传来碗碟落地的脆响,便收敛气息无声地接近,折斗剑身凝出灵炎,随时准备出手。
也许是因为越来越靠近邪气来源,陈平洛的左腕隐隐作痛。他不去看,只动了动手指,确定了这点疼痛不会对之后的行动产生不必要的影响后再不分去注意,一意只在潜行。
陈平洛一眼寻到大堂中背对着的那个东西。因为邪气的侵蚀,白踏霜□□精纯的灵气已失,陈平洛见过的洁白光屑化作了黑色雾气样的东西,倒是那身白衣一如既往的白,可惜衣角也沾上了尘埃。
对方背对陈平洛,陈平洛又收敛了气息,故而并未发现陈平洛的到来。它专心致志地埋头,咀嚼与撕咬的声音在无人的大堂中格外清晰与刺耳,并未停顿。
陈平洛悄无声息地行至它身后,眯眼粗略洞察过它一身气脉流通,寻到肩井一处极可能是核心的点,提剑便刺下。
剑身围绕的特殊灵火舔舐尽周遭的气浪,是以此剑出势虽猛虽疾,却无抽浪斩空的剑啸之气,从出剑到命中都悄无声息,极其适合突然袭击。
陈平洛并不像能够自如挥出这样一剑的人。其中的隐忍与悱恻,有何牵连,又是另一段往事了。
剑势一往无前。
就在折斗即将刺中,甚至剑气已经灼断了它的发丝时,它忽然回头面对着陈平洛狞笑,脖子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幅度。接着它折过肩膀堪堪避过陈平洛的剑,白衣被烧焦了一片,同时抬手猛然朝陈平洛后抓而去。
这一变故让陈平洛徒然一惊,后掠几步,回剑防备。
对方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头微丝不动,慢慢地转过身子。陈平洛这才看清它的正面,白衣被血染透,脸上也有血迹,而它身后的“餐桌”上,也是血肉斑驳,隐约可见一只人手横亘半搭在桌上,手指微微勾住桌檐。
看来并非所有人都幸运地避开了这只饥不择食的饿鬼。
“饿极了什么真是什么都吃。”陈平洛皱眉看着折斗剑,它刚刚回头似乎还吃掉了陈平洛一部分用真元凝出的却邪灵火。白踏霜的身体正在与它同化,这饿鬼如今已非常棘手了,决不能继续放任。“真该让琴魔看看他婆娘现在是怎么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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