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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有冷若冰霜的秦之原杵在一旁，关娇即便心里再激动，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
她只得冲着九公主挤弄了下眼睛，用嘴巴的形状告诉她，她很期待加入萝华殿的那天。
其实关娇想着她要一个人来萝华殿的话，她还会找机会叮嘱一声九公主，要她远离宫里的妃嫔。她虽然不知道九公主是在哪天被人下了黑手，但从书里的描绘，一定就是在这个深冬。
只要她不跟任何一宫的妃子或奴婢单独出去，想来九公主还是能规避那场灾难的。
可这些话，只能私下和九公主一个人说。现在秦之原也在边上站着，这种在旁人耳里听着就是危言耸听之词，关娇肯定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关娇偷瞄了一下秦之原，他就像是门神一尊，负手而立。他虽没有一直不开口催关娇走，但从他一直往门外张望的有些焦灼的神情看来，关娇也知道他要去忙其他的事。
虽然她打心底里喜欢这个九公主，想跟这个小丫头多待一会儿，可她也不敢让秦之原一直站着等她，只得跟九公主道了别，跟着秦之原出了萝华殿。
“你想去萝华殿当差？”
边走着，关娇边憧憬着她在萝华殿的惬意生活。身后秦之原冷冷的话传过来，打断了关娇的思绪。
“没有，没有，小的在碧洗宫里干得好好的，秦总管您待我们又那么好，我才不想去什么萝华殿呢。刚刚小的都是在哄九公主呢，您别当真。”关娇抬起头，忙摆手否决。
“如此最好。你先陪我出一趟宫，我们把你那第四件事办了吧。”
关娇睁大了眼睛，“现在？出宫？”
“你不愿意？那好，那我再把另外七件事吩咐给你。”
“愿意，愿意！小的最愿意出宫了！”关娇笑得大眼睛都弯了起来，她最爱的就是宫外那自由自在的空气，只是惊喜来得实在太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
秦之原带着关娇去了京城里的最热闹的那条街。
那条街的名字很好听，叫玉螺街。
秦之原和关娇两人骑着马到玉螺街的时候，集市上人已经不太多了。想来，是因为快到了午膳时分，大家该采买的，都已经采买完了吧。
“秦总管，你看那家店，像是摆着很多有奇趣的物件呢，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关娇穿书之前，最喜欢在街上闲逛。每次闲逛的时候，只要看到一些有创意小摆件的店，她都会挪不动脚。
她现在骑在高头大马上，所处的位置本来就高，稍稍一张望，就能把整条街里有好玩意的店都定位出来。
“先不急，我们俩先在这里，把身上的这套内侍衣物给换了。”秦之原拽停了马，身后是一家名叫周家布莊的店铺。
“为何？穿着内侍衣物，有何不妥吗？”关娇有些疑惑。
“皇上吩咐过了，九公主的礼物不在贵重，而在意趣。穿着内侍的衣物，买不到皇上想要的那种礼物。”秦之原难得有好耐心地给关娇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秦总管您想得真周到。”关娇虽然并不赞同秦之原的话，但谁让他是老板呢，只得假装赞同他的观点，下了马，跟着秦之原进了那家店。
放眼望去，偌大的布莊店里全是琳琅的女装，关娇都看傻眼了，她多想能穿上一套好看的襦裙，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
可是，一想到她现在扮演的身份，关娇只剩一声长叹。她把贪婪的目光从那些好看的衣物上收了回来，转头望向墙角那一堆灰灰暗暗的男士常服。
“店家，上面这件冬装，能帮忙取下来吗？”秦之原指着挂在悬梁上的一件苹果绿，领口缀着一圈软绒绒的白狐狸毛的盛装，对着店家说道。
店家是一个看着很精明的中年男子，他一听秦之原这么说，立刻堆满了笑容，夸赞秦之原的眼光，“这位公公，您是来给宫中的贵人选衣的吧。您这眼光太好了，这件冬衣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平日只展览，不出售的。看您是给宫中的贵人买，小的才愿意割爱。”
秦之原皱着眉头，忍受着面前这人的喋喋不休。
等到衣物到手了，他走到关娇面前，“去里面，把这件衣服换上。”
关娇正背对着秦之原，在那扒拉着男人穿的那些衣物，听到秦之原这么说，她转过了身。
秦之原手里拿的，是她第一眼就看中的那件特别称皮肤的果绿色的衣服。
只是，她有没有听错，让她去换上女装？
“秦总管，您别跟小的开玩笑了，小的怎么能穿女人的衣服呢？”关娇假装害羞。
“进宫之前，你不是天天都穿女人的衣服的吗？怎么，这才过了一年，你自己就忘了？”
关娇大惊，“您？今天小的和长公主的话，您都听见了？我那都是编出来骗她的，秦总管您不要信。”
秦之原把衣服往她身前一塞，“我什么都没听见，快去换上，我们不能在宫外闲逛太久。”
关娇搞不懂秦之原的肚里藏着什么鬼点子，但她实在是太喜欢那件衣服了，穿书后的这几天，她天天穿着太监的衣服，都快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个女的。
不管了，反正也不是在宫中，反正也是被逼无奈才换上的，换就换吧。
关娇面上装着不乐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拿着那件衣服，欢快地走进了布莊店里的试衣房。
这个世界没有镜子，关娇看不到自己换上这件衣服后的全貌，但入眼的腰身，袖子和下摆的长度，都很妥帖。
倒真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关娇没有戴发簪，但她会编丸子头，她摘下小太监的布头巾，塞进了那套灰暗的太监服里，然后靠两只手和柔软的秀发，就利落地盘出一个丸子头来。
一切弄完，关娇心里舒坦多了，总算又能做回一会会儿的女孩儿了。
她抱起叠好的太监服，走出了试衣房。
秦之原却不在外间。
“哎呀，您一定是宫里的公主吧？公主殿下，请恕小的刚刚眼拙，都没看出来。”店主一看到一身贵气，气质逼人的关娇，连忙上前行礼。
“店家，你可别瞎说，我可不是什么公主，我真的就是一个小太监。我换上这样的衣服，是有事务在身，才故作此打扮的。刚刚在此处的那位公公呢？”关娇焦急地踮起脚，朝外张望，但都没有看见秦之原。
“那位公公说他在右街街头的古井旁等公主您，让您换好了衣服出门找他。”店家坚持认为关娇并不是一个小太监。
“懒得跟你说了，这件衣服先放你这，回头找你取。”
“公主您放心，小的一定保管妥帖。”
关娇都跑出店门了，还听店主在身后扯着嗓子喊。
“真是神经病！”关娇边朝着店家给她指的方位跑去，边吐槽刚刚那个店家。
不远处，有一个月白色的背影，负手立在一口矮井旁。关娇望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觉得很是眼熟，她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
想起来了，她刚穿书过来的那个晚上，秦之原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审她的。
她心里突然有些慌张，不会是他还是发现了她的端倪，又想找个地方对她开刑堂，再次审她？
想到这里，关娇急忙转身，重新朝着布莊店那逃去。
她的马还拴在门口呢，她现在只想赶紧骑上马，能逃到哪算哪，小血要的血，回头再说吧。
“你想去哪？”那道空灵，还带着一丝丝温柔的声音响在关娇耳畔，一只骨节细长的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胳膊。
关娇惊恐地回眸，只那一眼，人却定在了那里。
她发誓，深冬的阳光一点都不刺眼，毕竟那就是冰箱里的灯。
可她怎么就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很多呢？
不知何时，秦之原的脸，已经变回了那晚她在暗室里一不小心见到的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那日，烛火昏暗，关娇只知道那张脸实在太好看，太美了。今日，大白天，大街上，秦之原的那张真颜骤然现在关娇面前，还离得那么近，关娇才发觉，那张脸，能让人觉得整个世界变得虚幻。
挺括的山根，细羽似的睫毛，如玉般的肌肤，润极的温唇，他脸上的每个部位关娇都很喜欢。她都忘了她身处何处，只是一直傻傻地盯着他看个不停，从鸦墨如瀑的发到极佳弧线的脸庞下，那微颤的喉结。她都盯紧了看了个够，就怕一眨眼，他就给自己扎了针，变回去了。
秦之原被她看得有些发窘，耳根渐渐发起烫来，他放开她的胳膊，轻退了一步，“时辰不早了，刚刚你说的那家店在哪？我们快去那把事办了吧。”
“哦，哦，是！”关娇听了秦之原的话，如被下令解除冰冻的木头人一样，醒过了神，“好像就在那吧，那个，还是小的带路吧。”
关娇不敢再看秦之原，转身朝着她刚刚看到的那家卖小物件的店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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