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风梦青萝

作者:崔丹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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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园惊梦


      熙和正欲迈进康宁宫,便被一个赭黄的身影撞到在地,熟悉的龙涎香味从鼻尖滑过。熙和迅速站了起来,侧身恭敬地行了个礼,“臣妾拜见皇上。”
      “嗯。”不再多言语,龙涎香味从身旁散去。
      “娘娘没事吧?有没有摔倒?”
      “没事。皇上都能气成这个样,姑母指定更生气。咱能过会儿再进去吗?”
      “娘娘,您都走到宫门口了,难道还想让太后等着娘娘不成?”
      今日清晨,康宁宫便来人传召熙妃娘娘,却不说有何事。熙和猜了一路,刚到门口就遇上这一幕,心中更加不安。虽说有些害怕太后,但是在后宫有个亲姑母当太后,熙和始终觉得有依靠。
      进了正殿,见姑母独自背身坐着,地上还有摔碎的茶盏,一众侍从皆不敢入内。
      熙和深呼吸,从太后近侍手中接过一杯茶,上前放在太后身旁,轻轻拉住太后的膝上的手,“姑母,熙和来看您了。”
      太后从沉思中缓缓回神,答了句:“嗯。”便不再多做言语。熙和静静地陪着太后发呆,她常常都忘了太后是自己的亲人,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寡居妇人。
      “熙和,你可听过民间有句俗语,有情饮水饱?陷入情爱的人迷失了心智,总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岂知曲终弦断人散尽,繁华落尽终成空?你,千万不要信。”
      熙和恭敬地应下:“侄女记住了。”
      太后抿了一口茶,说起正事:“你二叔昨日来向本宫辞行,才告诉本宫,被封了镇西大将军,近日全家就要启程去西关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皇帝小子使我玄家眼前在前朝无了至亲倚仗。”
      这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姑母放心,熙和定会万事小心。”
      “你落水后心智有失,皇帝也再三搪塞,册立皇后之事本宫有意缓缓,看来是耽搁太久了,给了皇帝机会。”
      “臣妾一直听闻西部动荡,此次皇上派遣二叔镇守西关也是合情合理,恐怕并非是为了立后之事。姑母莫要多想。”熙和还是耿直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她不敢苟同太后对皇后之位的执念。
      “为什么?本宫提醒你,你和皇上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你忘了,皇上不会忘!莫生妄想,否则最终伤的是你!”
      “姑母,侄女未作他想。皇上或许对玄家有忌惮,但平心而论,皇上是明君。安邦定国,更需要一位明君,而不是一位皇后。”熙和第一次与太后争执,不知为何会将心中所想尽数说了出来。也许是出于亲眼见证一位勤政爱民的帝王的钦佩,也许是心疼那一次廊下酒后的追问时的患得患失,眼底藏不住的落寞与伤怀。
      “后宫可以有很多嫔妃,但皇后只有一位,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帝王身旁,一起君临天下,一起俯瞰河山,一起接受黎民的跪拜和敬仰。熙和,你记住,情谊不能伴随你一生,而荣耀可以。即便日后身故,你的荣耀,依旧能延续。”
      原来这就是太后所求。现在的熙和常常是迷茫的,从她成为了这副身体的主人,成为了玄家的女儿,成为了后宫的嫔妃,熙和明白,在这个时空里她就没有了更多选择,她不明白的是,她是否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
      那日在康宁宫发生的事情扰得熙和心烦意乱,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而熙和总是一个人。所以,熙和决定重新拾起与后宫姐妹的友谊,毕竟就算真正的熙妃也是要出门社交的。
      熙和摆好了麻将和瓜子,派人去请了几位相熟的嫔妃。
      “南风。怎的不见宜妃?听闻她牌技后宫无出其右,正想领教呢。”熙和问。
      “红中。宜妃有孕啦,前几日太医刚诊出来,为了养胎,都不出门了呢。”舒妃一如既往地平和温柔。
      “二筒。这么大的事,竟没有宫人告诉娘娘?怜星呢?她也不知道吗?”说话的是安嫔。
      熙和有些惊讶,随即莞尔笑道,“没与姐妹们常聚,倒是错过了不少好消息。宜妃脾性是最开朗活泼的,这会儿也小心了呢。”
      “九条。也不知宜妃可会诞下皇上的第一个龙子。宜妃若诞下皇长子可是天大的好福气,也证明咱们皇上没问题。”昭嫔接话。
      “昭嫔妹妹慎言哦,皇上可有三位公主呢。再说无论皇子公主,都是皇室的孩子,礼数上都得咱们一声姨娘。”熙和有点鄙视自己,拥有现代独立女性的思维,却在古代道貌岸然地说服大家都要做姨娘,还要做个好姨娘。
      “熙妃娘娘对咱们皇室的孩子都是有心的。上回晚宴还救了三公主,当时公主的亲娘只认得哭,若不是熙妃一通拍打,三公主恐怕……”安嫔说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熙和还是有些害羞。
      舒妃再度开口:“三公主也是可怜。前些日子伺候三公主的奴才都换了,三公主一时还不适应,常常哭闹,尤其是月食之日更是严重。柔嫔胆小,又不敢求太后将原来的侍从换回来。”
      “公主本是金枝玉叶,却有这么一个母亲拖累。北风。”昭嫔言。
      熙和忙岔开话题:“舒妃怎会注意月食之日?”
      舒妃笑答:“本宫幼时有一位乡下来的老嬷嬷服侍,依照他们乡下的习俗,每月的月食之日,会有一些祭礼。本宫贪玩,看过几次,到现在每月望月左右,也还会看看天空中有没有月亮。”
      昭嫔问道:“为何祭月?月食之日会如何?”
      “听闻,月食之日,阴气最重。”舒妃说罢,开怀笑了起来,“昭嫔妹妹,瞧把你吓得,都是些怪力乱神的胡话而已。哈哈哈!”熙和同安嫔也跟着笑了。
      事后熙和问怜星,怜星怯怯地开口:“娘娘,您回来一年多了还没能侍寝呢。”熙和尴尬。
      秋风萧瑟,吹落了庭前的牡丹,吹落了廊边的梧桐,悄悄地,也吹散了熙和不得其解的心事。熙和想通了,有些事即便她有了打算也未必能成行,她既没有玲珑剔透的心计,也没有要流芳百世的野心,能做的只有过好当下,随遇而安。
      熙和倚在阁楼的窗边,远处御花园的池塘上闪着莹亮的光芒,月光随水波起伏拍打着两岸。熙和叫来小箱子:“见着怜星没?”
      “回娘娘,怜星姐姐在后院制安神香的香片呢。”
      “正好。等着本宫换好衣服,咱们出去转转。”
      不足半刻钟,只见漪澜殿又鬼鬼祟祟地溜出去两个小太监。
      舒坐在御花园池塘边上,夜里凉风瑟瑟,熙和念起以前学过的小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小箱子,回宫去拿一壶桂花酿来。”小箱子退去。
      过了一会儿,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为免人打扰,熙和此刻坐的位置还算清静隐蔽,旁人很难发现,不作他想,随口问道:“小箱子,是你吗?怎的去了那么久”
      忽然脚步声急促地靠近,熙和嘴里被塞了一团布,眼前一黑,被装进了一个袋子里,不知要驮到哪儿去。熙和这才听出,绑她的是两个人。她害怕极了,平生从没遇过这样的事,一时六神无主。
      那两人跑了一阵,突然被人放到地上,随即“哎哟”一声。有些熟悉的男声:“你们轻点儿,可不能摔坏了。快快快。放下赶紧走。”
      周围安静下来,甚至能听见树叶摩擦的声音。熙和听着脚步声渐渐从另一个方向靠近,本能地瑟缩成一团,好在手脚没有绑住,准备趁来人不背,戳完眼睛就狂跑。
      得见光明的一刻,熙和伸出手的一瞬间被来人扼制手腕,在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下转身反手蹲在地上,熙和抑制不住求饶:“疼疼疼,壮士饶命。”
      “皇上皇上,这是那天晚上的小公公啊。”有声音急忙解释道,原来是元秀公公。熙和窘迫,自康宁宫一遇后,她最怕见到的人,此刻就站在身边。
      熙和的手被放开,正要行妃嫔之礼,想想还是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上一怔,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元秀很识相地说道:“皇上,奴才已打点妥当,奴才在园子外等。”说罢离开,脚步轻快。
      “堂堂熙妃,怎么又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皇上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先认个怂总没错。
      “玄家的女儿,有何不敢?”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又说道:“在宫里穿成这样方便行走,只是要小心,不要让人认出来。”
      听皇上语气柔和些,熙和才敢抬头看看,原来皇上在射箭,箭靶的红心之中已是密密麻麻地插满了。这位英明神武的帝王究竟有什么做不好呢?
      熙和看皇上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拜。皇上接着从箭筒里拿了几只箭,忽然想起什么,向熙和的方向看来,目光交错的一瞬间,熙和明显地害羞了。皇上不以为意,向凉亭示意。
      熙和看了凉亭,只有一盘水果,不明所以。只见皇上还在示意。熙和慌了,电视剧里,古代贵族练箭时,总喜欢让奴才头顶个东西。熙和怕了,起身走进凉亭,才发现果盘里只有葡萄和梨。
      伴君如伴虎,姑姑惹了侄女婿,侄女婿只敢找侄女撒气,何况还是自投罗网。算了,怎么拒绝怎么能逃呢?还是可以相信皇上的吧,毕竟那个箭靶还是说明了水平,可是那是曾经,谁也说不好未来的事。
      熙和视死如归地拿起了梨放在头顶,可怜巴巴地望向皇上,嗤笑,摇头,那是什么意思?不会是?
      熙和脸色煞白,绝望地拿起了一颗比较大的葡萄,举在头上。紧张地看向箭即将要出弦的方向。
      一支箭嗖地射了过来,从熙和头顶两尺高的地方滑过。此刻熙和整个人趴在地上,没错,在皇上举弓的那一刻,熙和就很贪生怕死地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踏着轻扬的步子,一阵笑声从头顶传来。
      “哼!暴君,真枉我夸你,还跟我亲姑母吵架!”熙和腹诽。抬头欲分辨几句,却被近在眼前的笑容扰乱了心神,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竟是这么地亲切、干净,烛火的映衬下,俊逸的眉骨鼻尖也朦胧柔和,她突然想起他的名字,澈。
      “不对,熙和快醒醒,你现在应该生气。”熙和试图拉回自己的理智。
      “玄熙和,从小到大,你何时这么狼狈过?”皇上笑着蹲在熙和面前。
      “皇上,草菅人命不是明君所为。”
      “朕当然是明君,熙妃在太后面前亲口承认过。”
      熙和虽尴尬,依旧忿忿不平,“臣妾不知皇上射箭要用人头做靶。”
      “朕的意思,是让你到凉亭里去歇着,你又拿梨子又拿葡萄比划,朕才明白,你是回错了意。”
      “那皇上为何还射出此箭?”
      “放心吧,朕绝不会伤到你。”
      “若是刮起了强风,臣妾不就小命不保。未发生的事谁都不能保证。”
      “强词夺理。若是真刮起了强风,朕也能救你。”
      熙和觉得再接着聊下去,气氛真会有些暧昧不清,可有些压在心口的疑问,还是问当事人能解决得快一些。“皇上,臣妾与皇上以前常常在笠园相见?”
      “你想起来了?”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
      “不,臣妾还未想起来。”
      皇上转身地看向熙和,看了很久,似乎想告诉熙和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又极力隐忍,只说道:“是,常常相见。”
      “为何?”
      “随朕来。”
      熙和跟在皇上身后,先去到了笠园,拐过几处长廊走到一处墙上布满青萝的别院,皇上掀起一片,竟有一道小门,出了门,凭着窗上的蔚蓝色帘布,熙和认出了那是漪澜殿的暖阁。漪澜殿与笠园竟然离得那么近?
      “臣妾是问,在笠园,皇上与熙妃发生了什么?”
      皇上脸色阴晴不定,眉头更加紧皱,愉悦与悲伤交替,似乎沉浸在一段很漫长的回忆,“熙和,你对笠园的记忆消失了,笠园也就只是一个园子。今后,朕和熙妃,不必再囿于过往。”
      熙和迷茫,却又苍凉,熙和抛弃过往是迫于无奈,从前熙和的痕迹,如今只有在别人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就这么放弃了,放弃了曾与他在笠园相会相爱的人。熙和为熙妃心痛,她亏欠她已太多,怎能心安理得地与皇上,不再囿于过往?这种愧疚又让她矛盾,重新开始对她是有利的。
      熙和尽力表现的轻松理解,“臣妾还未恭喜皇上,又能新添一子。”没头没尾说出这样一句话,鬼使神差?
      皇上脸色变得更阴沉,熙和装作没看见,行礼,告辞,转身,走回漪澜殿。
      熙和见小箱子靠在寝殿外打盹,踢醒了他,“本宫消失这么久,你竟然还睡得着?”
      小箱子急忙揉了揉眼睛,“回娘娘,奴才守着门口,没人发现娘娘不在。况且,娘娘是被元秀公公带走了,肯定跟皇上在一块儿。”
      “你怎知是皇上的意思。”
      “奴才见娘娘被人掳走,正要呼救,元秀公公走出来,告诉奴才,今晚之事谁都不能告诉,也不能让人发现这个小太监不见了。奴才还想解释您是熙妃不是太监,元秀公公就说,他找您好久,连皇上都说他找不到您,可是他还是找到了。奴才一听是皇上,才敢回来。”
      熙和能够想象当时元秀的得意之情,可怜的老眼昏花的傻公公。进屋,怜星已点好了安神香,暧昧又欣喜地看了熙和一眼,退了出去。是啊,每个人都乐见熙和与皇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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