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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苏淮又挂了两天点滴这才算好彻底了。期间他回家一次,看见进门的玄关上放着一张纸条,
“小淮,爸爸出去打工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爸爸定期给你的卡上打生活费。”
苏淮住校,两星期才回家一次,回了家也经常见不到人。他习惯了,内心似是没什么波动,只拿起看了一眼就又放回了原处。
其实苏淮是一个面上虽然不说,实则心思细腻还容易钻牛角尖的人,而且对自己极其苛刻。少年说不来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但坚定地认为,下定决心要忘记的过去就必须得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即使这中间会有一些不能一概而论的人和事,但那也是做出改变而必要有的牺牲。况且,那些犯过的错和有过的好都是客观存在的,为什么人们总认为好就能盖过错呢?
少年人的世界非黑即白,不允许有灰色地带,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苟且和进退维谷,以为皆是不够干脆。
所以他压下内心一瞬间翻江倒海的五味杂陈和呼啸而过的种种猜测,努力把不该有的心酸和恻隐忽略掉。
其实,世上万千事,哪有一个是可以一刀切的?
如果当时的他知道后来苏俊茂再也没回来过,或许也会把字条叠起来装进口袋里吧。
话说回来,苏淮和纪梣安这么一折腾,都旷了一模之前最大的一次名校联考,变成了班里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章头知道原委后没说什么,纪梣安则更不放在心上。
这天又是体育课,上课前的课间,纪梣安摇着尾巴凑过来:“淮淮大宝贝,打球去?”苏淮冷淡地推开他的脸:“不去。”纪梣安嘤道:“淮哥哥,你好冷漠,人家的心都碎了~”苏淮忍无可忍地打断:“让你少看点奇怪的网络小说!”一边拉起他的胳膊塞到身后嘴角抽搐的尚世手中,语重心长道:“栓好这头嘤嘤怪,以后出门要做高素质的主人,记得给他戴嘴套。”说完满意的看看被他制服的纪梣安,在对方胸口拍了两下:“行了,去,我先上个厕所你楼下等着。”
此时已经快上课了,厕所里空无一人。苏淮放完水正准备出去洗手,四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就从门口晃晃悠悠地进来了。打头的是个高个男生,微胖,叫孙昊,他爸是某酒店的老板,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平时在学校里飞扬跋扈,四处拉帮结派,身后跟着的仨都是他忠实的狗腿。
孙昊一看见苏淮,大惊小怪地“呦”了一声:“这可不是我们苏大神吗?”苏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面色如常道:“让一让。”
孙昊怒了,压着火气怪声道:“哎呀,别看咱苏大神长着一张小白脸瘦不禁风的,脾气倒是不小。”说着,一只手按在苏淮肩上。苏淮不想事情闹大,强忍着没挣开他。孙昊得寸进尺,扭头对那三个人大笑:“上次在我爸那儿见着一女的,长得是真漂亮,现在一看倒是和咱苏淮挺像的,你说什么关系啊哈哈哈?唉听说人一晚上可贵了……”苏淮眼神锋利,冷冷地打断他:“适可而止。”孙昊脸一黑,气急败坏:“给你点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告诉你,别仗着长了一张能唬女生的小白脸就天天给我牛逼!赵晓静那娘们看上你哪一点了啊,我给她脸不要还巴巴地来舔你呢!”
孙昊冷哼一声,摆摆手示意那三个人散开点。赵晓静是那个表白苏淮的女生,苏淮还没来得及想这都几百年前的狗屁事了,那孙昊突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哥几个为啥堵你?就是看不惯你个狗娘养的小杂种!来他妈的教教你做人!”孙昊啐了一口,剩下三人立刻心领神会地一拥而上。苏淮目光凌利地一扫,当机立断一把薅住最前面孙昊的卷头发,拖着他就近退到墙角以避免腹背受敌。
苏淮在以前的学校其实没少打架,他看着瘦,实则肌肉层很紧密爆发力强,要单挑他还真没什么怕的。可对方人多,他又一开始没占到有利地位,此刻便很有点狼狈。
苏淮一拳锤在孙昊的鼻梁上,紧接着身子一弓,借墙飞起一脚踹了孙昊的小腹。他顾不上剩下三人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只能逮住一个往死里打。据说这是没能耐一人掀翻一大群时应付被群殴最正确的方式。
一群十几岁的男生打架完全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谁不要命谁豁的出去谁就赢,绝对不能认怂。
苏淮用了十成力气几乎全招呼在脆弱的地方,孙昊很快流出了两管鼻血。孙昊被打毛了,一声“你妈逼”抄起墙角的拖把棍夯在苏淮的胳膊上。苏淮脑子“嗡”的响,感觉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血气上涌顿时就起了杀意。
此时他更顾不上其他三人的拳脚,捉住孙昊的手腕反手一拧,另一边的拳头就打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而他自己也好过不到哪儿去,没命地追着孙昊让他瞬间被其他三人围住狼狈不堪,眼看就要到极限了。可他一双血红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目标,犹如一头被激怒抵死挣扎的小兽。
孙昊他们可能还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更没见过这样的苏淮,一时间居然有点踟蹰。
厕所的破木门却在这时被外面的人一脚踹开!
纪梣安很有压迫力的身高横在门口,逆光看不清他阴沉的脸色。
“孙昊,能耐啊。”
一群人愣住了,停下来面面相觑。纪梣安很有人缘,在场的都认识他。
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圈子,即使学校里的都是学生也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团体,这里面的关系人情就是个缩小版的社会,弯弯绕绕不比外面少,只不过没那么的工于心计罢了。
纪梣安知道孙昊的一贯德行,他也向来不怎么待见这人,只表面上和平共处。高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也没到非要计较的时候。
孙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没想到纪梣安会出现在这里。纪梣安传言是以前学过自由搏击,总之他曾亲眼见识过有多能打。现在已经没什么战力的自己带着三个三脚猫遇上他,再加上个打架不要命的苏淮,虽说他们人多势重,但打起来谁占优势还真说不定。况且他也不能打,纪梣安不是苏淮没人支应,他若是想计较,孙昊以后就可以不用在一中混下去了。
纪梣安终于开了口:“孙昊,解释一下吧。”孙昊尴尬极了,还没来得及接话,身后的三人之一就讪讪笑道:“秦皮,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你妈,跟你说话了?”纪梣安瞥了那人一眼。孙昊没想到纪梣安上来就这么不给面子,差点没压住火气,被身边人赶忙拦了一下才没冲出去,有点不耐烦道:“老纪,都不是什么没数的人,有些轻重拎清楚,别老搞那一套。今天这事算我冲动了,咱以后都还得做兄弟。”言下之意是我已经退让了,你别不识好歹,究竟谁更有分量你自己想清楚了,该不管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妄想两头充好人。
但他显然误判了形式,以为苏淮和纪梣安就是普通的同桌关系。
纪梣安抱臂向前,走到了孙昊面前,似笑非笑抬起下巴:“那不敢当,我确实拎不清楚。”然后猝不及防地一拳砸在了孙昊的肚子上,“谁他妈跟你兄弟!”孙昊被他砸的整个人一弯,纪梣安顺势一手卡住孙昊的脖子,抬腿一抵,同时发力将孙昊掀翻在地!然后抄起刚被孙昊扔在地上的拖把棍,在他蜷起的背上狠狠招呼了下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剩下的三个人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
纪梣安按着孙昊,冷冷地一掀眼皮,示意苏淮不用管剩下的人,然后一字一顿:“还想在这儿混的话,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懂吗?”孙昊本来不甘心地瞪他,然后一点点偃旗息鼓,不情不愿偏过头。纪梣安起身松开他,一边往苏淮身边走去一边回头道:“带着他们赶快滚。”
然后一指苏淮:“还有,这人,老子的,别他妈乱动。”
那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孙昊扶了起来,非常尴尬又不甘心的出去了。
纪梣安拍拍袖子上的灰,捉住苏淮的胳膊:“让我看看。”
胳膊上已经浮出了很大块的淤青,动一动就疼。
纪梣安心疼坏了,小心翼翼擦着人脸上身上多个小伤口里渗出来的血:“因为赵晓静?”他知道孙昊追过人家一段时间,奈何女孩根本不鸟他,也知道她和苏淮以前的事,虽然觉得不会是真的因为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狗屁倒灶,但还是问了一句。
苏淮长吁一口气,一边示意纪梣安不用擦了,一边语气没什么波澜道:“扯淡,都是借口。他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三天两头总要找点存在感。”
总有这么一种小孩喜欢以故意找别人麻烦的方式来给自己寻找合适定位,尤其自认为恃强凌弱时效果最佳。这种人往往缺乏自我认知能力,而内心深处其实是孤独又自卑的。在现实没给他们耳光之前,旁人说是说不清楚的,只会越计较越纠缠不清。
苏淮试图冲纪梣安笑笑,嘴皮却裂了个缝,只得临时转成了“嘶”的一声。
纪梣安不是傻子,其中种种弯绕他自然明白,只是看见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忍气吞声的样子,是个男人都会觉得尊严遭到挑衅,一时心里更觉得憋屈愤懑:“不是淮淮,咱都不生气的?”
只要你一句话,哪怕一个字,我绝对不饶他。纪梣安心想。
苏淮这会已经完全神色如常了,舔舔嘴唇道:“气啊,我哪里看起来像不生气了?”
纪梣安却被他这样整的没辙,又好气又好笑在苏淮后背上顺了两下毛:“行,你不计较,我就也不计较,咱不跟这种人浪费时间。哥带你出去玩?”
苏淮眼睛亮晶晶的:“去哪里?”
纪梣安挑眉招手:“跟我来。”
于是他们二人形容猥琐地从七号楼后面的小树林偷偷绕到了操场——外面围着的一圈施工专用蓝色铁皮围墙的门口。
铁皮后面是热火朝天打着看台地基的施工队,黄沙漫天尘土飞扬。门上挂着提示牌,画了个戴黄头盔的男人,底下一行“施工重地,禁止入内”。
好一片大漠孤烟就是有点不太直的壮阔美景。
苏淮嘴角抽搐,内心骂自己怎么能相信纪梣安那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是真的要去什么牛逼地方。
“我觉得吧,不合适。”苏淮痛心疾首,以为他要带自己体验劳动的快乐,徒手抢挖掘机饭碗。
纪梣安眯起眼睛:“嘘。小淮,会演戏不?”
苏淮:“???”
纪梣安:“来,跟上!”
于是苏淮跟在纪梣安身后,又一次形容猥琐地从蓝铁皮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操场南面的那条路就是他们体育课的临时集合地点,解散后有不少人会在那儿打羽毛球。然后苏淮就在心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纪梣安一脸真诚对一进门就拦住他俩的建筑工人解释说他们不小心把羽毛球打进去了,想去捡一下。但苏淮面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很真诚,这就是他乖乖仔长相的好处了。再加上纪梣安的三寸不烂之舌,工人大叔很快松了口,让他们快去快回在边上找找就赶紧出来,别往施工的地方去。纪梣安满口答应,带着苏淮快步进去。
他们操场在学校最西边,外面就是大街,又是半开放式的没有围墙,只有花里胡哨的铁栅栏和各种植物做遮挡。而且因为施工的缘故,树都被砍的七七八八了,就只剩下栅栏。
纪梣安使了个眼色,示意苏淮过去。他们站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
纪梣安突然一蹲,面对铁栅栏,朝背后拍拍肩膀:“来!踩着我翻过去!”
苏淮:“…………”
然后一言不发的从旁边双手攀住栅栏猛的发力,长腿一跨翻了出去。除过因刚受伤太疼了姿势不甚优美。
纪梣安:“……我操。”然后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跟着翻了出去。
外面日光和煦,冬日里干燥的空气带着特有的凛冽味道,裹携着旁边小路上煎饼摊的阵阵香气扑了两个少年满头满脸。
他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逃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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