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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司瑾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狭窄的出租屋里,身下的被单是粉红色的,上面印了一个硕大的猫头。
这猫竟然还带了个巨大的蝴蝶结。
司瑾:……
原谅一向钟情于黑白灰的他对于这种审美实在欣赏不来。
不对,他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的阮阮呢?
他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吗?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阮阮?”司瑾试着喊了一声,却并没有人应。
他心中疑惑颇多,惊讶又震撼,骤然坐起,本来以为背部的伤肯定会有一阵后知后觉的剧烈疼痛,结果却毫无反应。
他这是死了?还是在梦里?
司瑾脸色不太好,精致的眉目间狠狠皱起,郁色明显。
目光扫到自己的手,轮廓形状确实是自己的没错,但是手背上的几道伤疤却是没有的。
顾阮是手控,唯独对他的手情有独钟,所以他也就尽量避免自己的手受伤。
他敛了敛心神,压下心里的慌乱和想见到顾阮的急切。
环视了一下屋内,虽然很拥挤,但好歹收拾的干净。
屋子里除了他也没别人,他想找个人问问的机会都没有。
喉咙里有些痒,他咳嗽了一阵,不仅没缓解,而且胸口也开始疼起来。
喉咙口甚至涌上一股腥甜,司瑾捂住嘴又剧烈地咳嗽了两下,手心里竟然带了血丝。
“你这是怎么了?”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然后脚步声快速接近。
司瑾闻声快速抬头,熟悉的面容印入眼中,他脱口而出的“阮阮”在即将说出口的那一瞬却不受控制的变成了:“你是?”
语气里是面对陌生人难免的戒备。
顾阮却好像没有任何不开心的情绪,反而笑着解释:“你昏倒在路边了啊,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女孩这时候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脸上的疲累很明显,但笑容在这个寒冷的夜里仍是炽热明亮。
递了张纸巾给司瑾擦手,笑容清浅:“我叫顾阮。”
见司瑾不说话,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起身,语气中不无担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再休息一会儿。”
司瑾此时惊骇极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他没有办法随着自己的心情去做出任何的反应,他想对顾阮笑一笑,说:我是司瑾啊。
可是他只有面无表情和不发一言。
本来他以为这只不过受伤刚醒过来中枢神经还不太受控制,后来他才发现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就像一个中了病毒的电脑,可以正常的思维,但是表情和动作还有语言完全都不受他的控制。
这样的感觉非常难受。
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顾阮回来的很快,端着一杯热水,还有一碗鸡蛋羹。
女孩表情有些羞赧,把水杯递给他,鸡蛋羹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指尖有些发红:“我不太会做饭,只有这个还勉强能吃。”
司瑾一下就看到了他因为端碗而烫到发红的指尖,很心疼,他知道顾阮很不擅长烹饪,也从来不舍得让他做这个。
虽然这个顾阮同他的阮阮从某种程度上不能完全称之为一个人。
但此时,他只听到自己说:“谢谢你。”
司瑾这两个月,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以清醒的意识去看着自己做一切不受他自己支配的动作。
包括自己不告而别离开顾阮的那个小出租屋,还有在谈生意时看到顾阮在酒店里当服务生被人欺负却久久没伸出援手。
还有他发现,这个B市虽然大致没有变化,但是很多设备和技术都比较超前。
就好像按部就班成长了十五年的B市一样。
但是思顾并不存在,就好像自己生活过得一切都被抹杀掉了一样,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司瑾是个典型的唯物主义,不相信任何的怪力乱神,但是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无非只有一个平行宇宙。
在一个几乎一样的世界里,也存在着某些人某些事,但事情的走向却完全不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太一样,一切都好像是个特别的已经写好的剧本一样。
司瑾发现,自己空有一个意识存在在这个病痛缠身的躯体里,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无法做出任何会影响事情走向的事情。
他没有办法清醒过来,只能被动接受。
——
已经是三个月后,他的病情在多次剧烈的反复之后趋于稳定。
他找到了被人为难陷害不得不辞职在家,到处找工作却因为学历而碰壁的顾阮。
虽然不再是冬季,但到底是初春,春寒料峭,管家死活不让司瑾下车,派人去把人带上车。
一会儿功夫却听到顾阮的尖叫声。
司瑾知道,他们吓到她了。
执意要亲自过去的司瑾被管家大叔又裹了一件厚实的大衣,但实在是人过于清瘦了,穿的再多也未显臃肿。
他拾步走上楼梯,顾阮的小房子就在二楼,不过对于他这种久病未愈将将好转的人着实还是一种考验。
司瑾清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保镖的身后的前一刻,顾阮还以为自己在无意中惹到了什么大佬被人上门报复,下一秒,眉目如画的司瑾出现的时候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即使现在他现下气息微乱,苍白病态,却也仍旧不掩风华。
“是你?”顾阮十分惊讶。
司瑾微微一笑:“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司瑾。”
她辍学的早,很多知识都没有学到,没有一技之长傍身,靠着好看的长相和舞蹈基础在酒吧谋了一份跳舞的工作,下了班又要赶去别的地方干保洁。
司瑾在她这里休息的时间,他们其实很少见面。
以至于大概后来司瑾走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告知她一声,只留了一张纸条。
现在,她因为不愿被酒吧老板强迫去陪酒而被开除,干保洁的地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违约。
外婆前两天又来电话,说是奶奶去做帮佣,却正好是顾爸爸以前生意上得罪过的人家,被人冤枉诬陷,气上心头已然病了好些天。
她一个人养着三个老人,还得想办法调查顾爸爸入狱的真相。
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囹圄。
“我可以帮你。”大概是风有些凉,司瑾说完这句话,便咳了起来。
顾阮突然想起来他的身体不好,不再堵在门口:“外面冷,先进来说吧。”
顾阮家里没有暖气,她给他倒了杯热水,又递了个暖水袋给他。
司瑾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粉色毛毛的暖水袋上,倒显得有血色了几分。
“你要怎么帮我?”顾阮现在的处境不容她多纠结什么。
“去我家,照顾我,一个月…嗯…给你十万。”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就格外水到渠成了,年纪相仿的男女,一个从小坎坷病弱孤僻,一个经历变故身陷囹圄,在互相理解相互温暖照顾下产生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顾家奶奶去世,顾阮一度崩溃,是司瑾全权处理,人情世故,事事周全。
又费尽了心思哄她开心,帮她买回了从小长到大却被查封了的顾家大宅做生日礼物。
他每周一次的检查,抽血化验,她不厌其烦的陪着他,偶尔病情反复恶化,她衣不解带地照料陪伴。
司瑾好像也能体会到那种幸福。
后来顾阮提出了想要结婚,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司瑾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提起过要结婚的事情。
他身体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到时候她就会变成一个结过婚又丧偶的女人,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顾阮没想过他会考虑这些,在这段感情里,司瑾有财富有能力,虽说身体不好,但比起一无所有的她来说,终究还是她高攀了。
她以为司瑾是嫌弃她,不愿意跟她这辈子都绑在一起。
她情绪低落,司瑾总是最快能感知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一来二去,郁结于心,竟突然发起烧来。
顾阮吓坏了,急忙叫了医生,又担惊受怕了一整晚,天要亮时才随着司瑾逐渐平稳的体温睡去。
她再也没有提过要结婚的事情。
只是半个月后,外婆打电话说外公有疾,需要顾阮立刻回去,司瑾当时不知被什么事绊住了,一时没能联系上,司瑾本就多疑敏感,更是病上加病。
等顾阮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刚刚得闲,还未来得及联系司瑾,却先等来了司瑾身边的人。
等她赶回司家,司瑾已经病入膏肓,骨瘦嶙峋了。
司瑾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在慢慢被抽离出身体,他看着自己跟顾阮告别。
看着顾阮最后拜托人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
看着顾阮穿上嫁衣。
看着顾阮自杀。
看着顾阮最后脸上那一抹释然的笑意。
一切的感官都太过于真实,司瑾觉得自己也心痛似乎快要窒息。
他的意识终于在剧痛之后慢慢归于混沌,最终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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