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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阎剑雄并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这次采取保守的方式,只是因为摸不透许明河这女人的底牌。上次明明被种了傀儡,怎么就从魏志远的房间逃出来了呢?
此事一度让他很伤脑筋。他愿意下手铲除这女人,当然不全是为了做秦紫的生意。他是不甘心啊。几十年的绝活在一个中年妇女身上失了手。
秦紫走后,阎剑雄躺在太师椅上呼香烟,一摇一晃,悠哉悠哉。堂前的纸灰缸里一团黑气在不定形地翻滚着,似乎拼命想要吞噬什么。
他眯细了眼,瞧自家爱子似的端详着它。这东西和种进许明河体内的悲魔是同根的。只要用一点小是小非招出她的嗔恨和伤悲,就能迅速养成夺命的杀器。
到时,世人只会以为她死于重度抑郁。
哎,造孽......
她从头至尾都那么无辜。只因为命不够好,被他这个已是废物、却满脑子脏念头的小老头盯上了。他怂恿魏志远对她下手,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内心病态的渴求呢?
那可怜的魏太太还以为她的丈夫只是意乱情迷,爱上了自己的女下属。殊不知他在尊敬的阎师父助力之下,已拥有一个规模可观的后宫。
女人真够可悲啊......
阎剑雄用吃奶的力抽着烟。每抽一下腮帮子就塌陷一个坑。烟熏火燎中,他怜悯什么似的苦笑了一下。遂又来了瘾头似的,抓起手机点开了自己收藏的一些视频......
里头可都是云霖城的一些大人物哦。
瞧瞧,这些人骨子里真的比他坏多了,肮脏多了。
*
妈妈这两天不太顺。被客人怼,被狗子追咬,撞上人家小孩.......一堆的小麻烦。事情都不算大,可光火也真叫人光火。
今天一大早上,又有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此时,妙音刚跑完步,正洗澡换衣裳,院门上传来一阵嚣张的捶打。她听见妈妈趿着拖鞋从厨房跑出去,喊了一声:“谁啊——”
推开东窗往下瞧,只见妈妈一脸假笑把一个中年男人迎了进来。此人穿一件灰色短袖。身材干瘦、细长,典型竹竿子成了精。
脸上有一种鬼精的神气,一看就像三分钱买个烧饼也要量一量厚薄的那种人。
这是谁?妙音的记忆波动一下。认得了,好像是爸爸的堂兄闻广贵。也是她家的债主。这一大早上门,恐怕不是来恭喜发财的吧?
老房子回音重,客厅里的谈话站在楼梯口也能听个大概。
她听着听着,眉头拧起来了。果然来添堵的!
妙音担心妈妈吃亏,赶紧穿好衣服下楼。气氛明显很不投机了。客人抱臂站在门边,连茶也没喝。妈妈的脸上有一丝愠怒的笑,火力已上膛了。
她说:“广贵,你做人要讲道理,不能自说自话想一出是一出。当初协议好的,十年还不上钱房子就归你。现在十年到了没有?!”
闻广贵郎当地站着,一副典型小男人的嘴脸:
“我现在厂里等钱用啊。我借你五十万,还不能收回来了?你还不上就转让房子嘛。这就是道理,见了阎王这话也站得住。”
“你要按合同办事的呀。十年到了没有,现在就上门逼债?我那么多利息喂狗吃啦,阎王听到这种歪理要把你下油锅的!”
“要死了,你一个欠债的还朝南坐了!没钱是吧,没钱转让房子啊!”
“……”
许明河的嗓门儿拔升了几个调,快拧成一支利箭了。自古以来,云霖女子是以水润、温柔而著名的。她不一样,脾气特别辣。吵架时气势如虹。
“做梦!你贪得无厌良心烂到根上了,我一年付三万利息,你比银行赚得还多!现在一看人有难就落井下石了,你当心人在做天在看!”
广贵冷笑,“切,我不跟寡妇吵嘴。”
“谁是寡妇你讲清楚!闻锋一口气还没断呢!你不要高兴太早,他死不了。”
“死不了?那你怎么急吼吼地傍大款嘞!”闻广贵露出一抹肮脏的笑,“现在谁不晓得你的丑事?我兄弟可怜,躺绿哦。许明河你不简单!”
他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一片蚌肉般又湿又红的牙龈露出来,下面嵌着黑黄相间的小牙齿。他的眼睛很活络地在她上半身视察了一遭。
许明河立刻懂他的精神了。可能上门逼债是假,是起了贼心,不拿她当良家妇女了。能对阔佬勾三搭四,他这债主就不配享一享艳福?人家可能是这么想的。
许明河的血压拉满了。这一刻,她完全丢了高知女性的包袱,“啪”的甩了对方一个大耳掴子。“……再敢放屁老娘活撕了你,信不信?”
冲突一下就激化了。
妙音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然而,许明河虽是一把尖刀,广贵却是一杆蜡枪,玩不了真正的针锋相对。一见她彪起来,他当场怂了一大截。“行,你等法院传票吧。”
他梗着脖子,脸色铁青地朝外走。还顺脚踹翻了一盆茉莉花。妈妈操起一把苕帚扫他出门,补了一句泼骂:“滚吧,没种的东西!”
她浑身通了一万伏高压电,能把一切敌人燎成灰。一回身,见女儿在怔怔地瞧着,她的电就漏了。低了头,慢慢把苕帚放在了院门边。
只要不张牙舞爪,许明河就是一代西施。岁月只败了她三分颜色,七分的花姿玉色还留在脸上呢。妙音心疼地唤一声:“妈。”
妈妈赶苍蝇似的把手一挥,“没事儿。对这种小人就是要泼辣。你拿自己当个淑女,他能把你骨渣子都嚼下去。你说这叫啥事?合同没到期就上门逼债了!我又不是没付他利息。”
“会不会魏家指使过来的添堵的?”
“谁知道呢!反正,这房子他脑袋想破了也别想拿到!”
妙音怔然望着妈妈,感觉一把钝刀子在心里划拉。
当初,爸爸受伤成植物人,妈妈把所有积蓄都搭进去了,抚恤金也花得一分不剩。那时的银行又不好贷,就把这套房押给了堂叔闻广贵,才借到五十万。
为期十年。十年后还不上本金,房子按合同给他收走。这是一笔血亏买卖,但有啥办法呢?等钱救命啊。
这期间,妈妈每年支付了三万利息。没想到,近年楼市大火特火。这套独门独院的老破旧竟腾腾飙到了近千万。闻广贵每次路过瞧这房子,两眼都绿莹莹的。
妈妈几次想把房子脱手变现,还掉所有的外债。但是都被各种奇葩原因搅黄了。一次都快签合同了,客人听谣言说这房子是凶宅,硬是最后一小时反了悔。
她没办法,就把房产证拿去银行做二次抵押,人家说在公证处已有抵押记录,审批要久一点。这一审批就是一年,才批了八十万贷款下来。
在妙音的记忆里,那是许多年来妈妈过得最明快的几天。走路都带着风。可是,刚准备把债还了,这钱就像沙子从指间漏走了。
——奶奶得了胰腺癌,要动大手术。
两个姑姑说,房子是儿子得的。凭啥现在看病要女儿出钱?
妈妈觉得这话也对。总不能让老人活活疼死吧?所以,就拿这八十万先垫着用。开刀,化疗,疗养,请护工,吃冬虫夏草西洋参……等钱花完,奶奶也去世了。
债一分没还掉,身上又多银行这一座大山。
今年遇到堂婶,人家话里话外全是暗示。就差明说一年后让她们母女挪窝了。现在妈妈又失去一份高薪工作,那一家子嘴都要乐歪了。
许明河坐到石桌旁,操起篾扇发泄地扇着风。“哼,想捡漏等下辈子吧。还有一年多呢,我筹不到五十万?巷子口卖煎饼的一月还赚两万呢!”
这话说得很虚,自己也没法信。
上哪去筹五十万呢?房子今年有价无市,更加卖不掉了。前面一栋人家在中介挂了大半年,一个问津的都没有。
护理院每月起步就要一万五。她再拼命钱也存不下来。
更何况外债还不止这一笔。欠自己兄弟许清江的也有不少呢。
许明河心里一阵猛烈的绝望。
她的日子怎么就到这地步了呢?条条路是死的。
她机械地扇着风,目光渐渐麻木了。过了一会,用枯萎的语气说:“实在不行,就让你爸死吧。我这一辈子也算对得起他了。”
——干脆,我也一死拉倒。她的脑中冒出一个黑暗的念头。死掉就不苦了。所有人都想逼死我。行,我就离开,让别人活一万岁去。
妙音见妈妈神态不对,好像灵魂的光辉从脸上隐去了。忙蹲到她腿边柔柔地安慰,“妈,你别急,我可以找点兼职做,两人一起挣钱,妈,你在想什么呀?”
许明河一激灵,定了定神。女儿湖一般的美目里充满了对母亲的依恋和心疼。她出了一身冷汗。天,刚才在想什么?
许明河虎了脸说,“兼什么职,你认真学习就行!”
妙音哀哀地望着妈妈,难过极了。
这个天气湿热的早晨,她离开家门去上学时,满脑子升起了对财富的痴想、妄想和梦想。这个从来都不爱钱的女孩竟好像一下子想钱想疯了。
如果真的能变出仙谷该有多好!
里头有无量七宝,不够妈妈拿去还债?可她总不能死抱着这一个白日梦不放。梦是要做的,现实更要认真地耕耘啊。不然这日子怎么往下过呢?
妙音想,哎,我得赶紧找一个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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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三万利息的地方写错了,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