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除了我都不是人

　　阴阳连通署是地府最接近也是最像人间的地方，在两界的入口处，每几年会选两个凡人到连通署和地府鬼差共事，以便更好地处理两界事务。

　　几经波折，原崇终于拿到了阴阳连通署给他的官方证儿，用的是之前原戊伪造的电子信息，和派出所信息相通，只是在原崇的坚持下，平淡无奇的身份证上面有了一张不平凡的高颜值证件照。

　　原崇看到成品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又想起了曾经一瞥的梁清明的照片，心里一痒，冲原戊道：“把那人的身份证照给我一份吧，只要照片。”

　　原戊心领神会，借用连通署那边的电脑，在里面搜了一圈，把照片打印了出来。

　　一寸照片被放大成了五寸，原崇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了起来，像如获至宝的孩子。

　　梁清明下班回家时，原崇正饶有兴味地坐在沙发上摆弄自己的身份证。

　　“今天出去没遇上麻烦吧？”梁清明放下路上买的菜，问道。

　　原崇摇了摇头：“我今天去办身份证了。”说着像献宝一样把身份证递给梁清明，“过程还挺麻烦的，不过总算办下来了。”

　　原崇说这话时的乖巧实属鬼界罕见，而且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求夸奖”的语气，藏在暗处的众鬼默契地一致选择没看到没听到。

　　梁清明闻言有些惊奇地看了眼证件：“嗯？你在哪儿办的？户口本都没有，人家给补办吗？”

　　原崇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就……找了个地方办的。”

　　“你不会办了个假证吧？”梁清明顿时有些担心，眉头一拧，“谁敢骗你头上你就和我说，梁哥替你出头。”

　　原崇愣了一下，笑了，这人真是……拿他没办法。

　　“别笑啊，打击非法犯罪行为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梁清明义正言辞，“更何况，你现在无依无靠，也算是半个警察家属了，懂不懂该怎么保障自己的权益，嗯？”

　　“是真的证。”原崇轻声补充道，“可以验。”

　　梁清明意识到自己刚刚激动了些，解释道：“你别怕啊，我刚刚声音大了一些，职业习惯、职业习惯，不是在责怪你。”

　　他对着原崇，真是连吼一句都觉得罪恶。

　　梁清明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一直盼着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起码能和自己一起长大，只不过这个想法也只停留在了十二岁那年。

　　看着原崇，他就觉得是老天欠他的一个陪伴。

　　梁清明看着原崇没立马回应他，顿时更加懊恼，直到原崇点点头表示理解，梁清明这才放心，看着原崇垂下来的毛茸茸的脑袋，一时没忍住揉了一下：“我去做饭。”

　　原崇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上面仿佛还弥留着梁清明的体温，把他的手都染上了几分灼热。

　　不由得苦笑，照这样下去，他还不知道能忍多久。

　　原崇最终还是没把自己要当协警的事儿告诉梁清明，他想直接等到成为同事时再给他一个惊喜。

　　不过有了身份证，后面要怎么做呢？

　　原崇趁梁清明睡着了，问了问屋子里的鬼道：“你们知道怎么才能当上辅警吗？”

　　富贵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老朽在的那个时候，还没有这种说法。”

　　小悠和阿登去世的时候年纪还小，更加不知道。

　　阿健兴冲冲地开了口：“终于轮到我了，这个协警啊，我以前见过可多了，也有来我们网吧检查的……”

　　原崇冷声打断他：“别说废话。”

　　阿健的底气弱了下来：“就……上网查查呗。”

　　原崇：“……”
　　真想把键盘扔出去。

　　阿健看着原崇的眼神贴心地帮他找出来相关材料，需要经过考试、体检、面试一系列流程，由市局分配到各个派出所。

　　最近的一次考试时间刚好在下周末，马上就截止报名了，原崇刚好赶上一趟末班车。

　　考试，应该类似科举吧？原崇皱了皱眉，这不是他的强项，但他不想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和梁清明当同事，于是吩咐原戊：“明天你去逛什么……手办店的时候，买点书回来。”

　　原戊刚想说这不是一种地儿，却还是闭了嘴，原崇此时的脸色要多不好看就有多不好看。

　　趁着原崇去休息，原戊和原甲嘀咕：“真不明白，老大怎么对自己这么狠，我们地府来的还走人间正规程序来了？”

　　原甲笑得高深莫测，叹了口气：“你不懂。”

　　爱情，真是让人盲目啊。

　　原崇忙着在家备考，忍受着白天不见心上人的折磨，被人间各种与地府相悖的理论碾压，什么唯物主义，什么无神论，更别提不用咒术和神器非要用警棍这种玩意儿了，看着就头大，一开始的原崇满脑子就只记住了遵纪守法。

　　梁清明并未发现原崇的异常，他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

　　离送王智军去市局已经有两三天了，但王智军的案子又出现了变故。

　　梁清明本来已经睡下了，却被王乔连夜通知要去市人民医院，匆匆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赶，走的时候刻意保持了安静，没有打扰原崇。

　　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巧听到王乔在骂街：“妈的，柏诚这个骗子。”

　　“医院呢，你可小声点儿吧。”

　　梁清明意外地发现，何萱花也在，他们案件组几名主要人员聚得差不多了。

　　“柏警官怎么了？”梁清明问道。

　　严格意义上来讲，柏诚比王乔的位置还要高一些，这么骂的确影响不太好，但王乔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找茬。

　　“王智军看完柏诚给他找的精神科医生后，接受不了他女儿已经去世的事实，开始不吃不喝，他本来就有癌症，这么一折腾哪里受得了？但柏诚居然放他在扣押室里不管，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的屁话，说这个有用吗？”王乔“呸”了一声，“可真是连办大案子的市局模范人物啊，谁都得听他的，人医生说了，除了关于女儿的记忆以外，王智军的精神没有问题，什么精神病，我看他才有病！”

　　“王娅娅……”
　　去世？
　　梁清明脑子里先是闪过惊讶，却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这个消息他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却感觉早已经知道了一般。

　　记忆里晃过了王娅娅从原崇的面孔变成另一个人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中间那个神秘的黑色身影上，那个救了他的非人类。

　　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在自从接受了自己可以通灵的设定后，他已经对这些淡定了。

　　王娅娅，并不是人。
　　他能看到，也不奇怪。

　　记忆上的缺失，是他这项技能的代价吗？

　　“非把人弄到抢救室才想起来和我联系，我去市局作报告的时候问他，他怎么不和我说实话？”王乔又啐了一口，“还办案天才，我信他的邪！”

　　梁清明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现在觉得，有了通灵的能力，这个案子有无限的可能性，他应该可以找到王娅娅。

　　静默了半晌，王乔才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沉着声道：“小梁、萱花，等老头子从急救室出来了，你们去和他聊点儿开心的，平时他也喜欢和你们聊。是我疏忽了，我不该这么……”王乔深吸了一口气，“能多陪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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