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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风。
第四章。
“坦率这东西让人变得没心眼,当然,它也不认可有心眼的人。太敏感的人会体谅他人的痛苦,自然就无法轻易做到坦率。所谓坦率,其实就是暴力。”——太宰治《候鸟》
易轻尘晚上不回家,李念索性就买了张电影票安排自己。
为了凑合时间买的片,片子烂的李念记不住名字,看了不到一半便拎包离场。
出来的时候还听见门口回收3d眼镜的服务生感慨,“又是一个没看完的出场了。”
“……”行吧,不是她一个人上当受骗就好。
夏天本身就令人没什么胃口,加上张颖颖的傻缺事压在心上。李念在满是餐厅跟小吃铺的负一层晃了圈,最后只买了包糖炒栗子拿在手里。
商场门口有抱着吉他卖艺的朋克青年,用不那么标准的粤语在唱《月半小夜曲》,面前还用加高的三脚架放了个手机直播。
晚上七点半,夜幕尚未覆盖掉世界,广告灯牌已经亮起,街头下班跟逛街的人们步履匆匆。
李念单手捏着纸袋,立在吉他青年不远处听完了小半首歌。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虚……”
然后她拿出手机,扫码付给了青年两百块。
数额似乎有些大了,青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指了指地上的立牌,“可以点歌的,我这儿有歌单,你选一首,我再给你唱一首吧姐。”
李念没讲话,只是轻轻颔首,转身离开。
有钱归有钱,李念平日里并没有那种支持街头卖艺青年的心。
今天不过是在适合的时候,听到了首符合自己心境的歌,因此为这首歌付费罢了。
她不想听感谢,也不想要下一首。
****
易轻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在从车库走向电梯间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解释手里这两杯喜茶。
“我特地为你绕路买的。”
“应酬的地方旁边就是喜茶店,所以顺手给你带的。”
“我觉得你会更想要喝芝芝莓莓。”
电梯的数字不停跳升,易轻尘还没来得及想好说辞,便到了。
客厅的灯亮着,易轻尘特地在玄关处放缓了换鞋的动作,他决定好了,问就是应酬的地方有,晚上不排队,随手买的。
今天一并带回家的还有dior的包,所以李念应该不会在奶茶上多过问。
结果向易轻尘证明,是他想的太多了。
李念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睡的,居然能睡成这种姿势。
长睡裙被卷到了腰间,露出两条白皙匀称的腿,怀里倒抱着个布朗熊,头抵在熊的脚上,腿跟肚子凹出个位子,把布朗熊的大头包裹着。
用这种奇葩的姿势睡的倒也酣甜,呼吸顺畅,粉唇微微张和。
手边的茶几上用栗子壳跟石榴籽堆成了坐小山,ipad屏幕还亮着。
易轻尘垂眸。
发现是消消乐,没过关界面。
再来一次。
他站在李念面前安静的看了许久,可惜面前没有镜子,易轻尘看不见自己的眸色有几多温柔。
除开接吻跟上床时候,上一次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李念是什么时候呢?
得是两三年前,他们还在读本科的时候吧。
那时候还在跟李念谈恋爱。
两个人的专业不同,但都读了北大,李念在中文系,易轻尘在光华。
时值大三,明明每天都忙的跟狗一样,却还是能奇迹般的抽出时间来跟对方吃饭和约会。
虽然约在图书馆的时间多了些。
易轻尘曾经同李念抱怨,“你分数够了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报光华?你说你一个理科生去读中文,对得起数学老师吗你?”
彼时李念正在翻看《春秋左传》,听完以后拿笔当书签,扬手去捏易轻尘的手臂。
她声音很低,细的像是蚊音,“我怎么能预见今天,不知道是谁当年讲,自己要报清华的呀。”
易轻尘二十大几岁回头望少年时代,拿鲜衣怒马形容似乎并不为过。
若是按他自己的意愿,那的确是想报清华来着。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一帮同学不知道聚了几次,ktv喝酒是最多的,出成绩前那次聚会大家喝的最凶。
滴酒不沾的乖宝宝李念也跟着喝了小半罐啤酒,红着脸把易轻尘叫出来。
他们站在ktv昏暗的走廊里,顶篷的灯散着圈昏黄的光晕,打亮李念泛红的脸庞。
“我们的成绩应该差不多,你选清华还是北大啊?”不过半杯啤酒就让李念的眼神有些迷离涣散。
“你是想跟我报一所大学吗?”易轻尘脱口而出。
李念摇头晃脑的讲,“没有,我就问问。”
“那清华吧。”易轻尘如实答,也是想要这样做的。
但鬼使神差的听到了李念报北大的消息,那夜易轻尘坐在阳台抽光了大半条烟,看见天光破晓的时候,回屋在最后几个小时里,改掉了自己的志愿。
跟李念一样报北大。
少年易轻尘好像也没能思考出太多人生觉悟,只觉得跟李念同桌久了,以后也在一起比较好。
出录取通知的那天李念就来问过易轻尘,易轻尘平淡的答,“报了北大光华。”
女孩子的眼睛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亮着光,雀跃问,“为什么突然报了北大?”
“忽然想子承父业学经济。”易轻尘端着说了假话。
李念好像也并不沮丧,昂着头软声讲,“那也挺好的!”
不过是想一直跟你近一点儿罢了。
易轻尘不坦率,觉得自己应该是有那么点喜欢李念的,可他不确定,不敢断定真心几何,只是觉得李念不喜欢自己,先表白就输了,他易轻尘不做输家。
有些话在当时那种情景下如果没能讲出来,后来也就再难开口。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李念都是坚信易轻尘沉迷金融这门学科的,从未想过是为了她。
值得笑叹的是他们的成绩都好,又或者说是顶尖的出色。
可惜从十几岁,到如今,李念跟易轻尘都没能预见过半点未来。
看李念久了,好像空调开的温度不够,易轻尘觉得有些燥热。
他移开目光,随手捞起ipad帮李念打过了这关消消乐。
****
下午睡了很久,李念并没有一觉到天亮,她在半个多小时后自然苏醒。
第一眼入目的就是茶几,原本堆着的垃圾已经被扫空,dior的包装纸袋摆在桌上。
李念把怀里的熊正着抱过来,露出舒心的微笑。
坐直后四下环顾,望见落地窗外易轻尘的背影,男人脊背宽阔,垂在侧的指尖还明灭着点点猩红。
“今天回来的好早呀。”门被拉开,李念光脚踩上阳台的瓷砖。
深色瓷砖白日里吸了热,现在还尚温。
易轻尘瞥见她光着脚,本想让她好好穿鞋,结果话到嘴边讲不出,拧着眉回,“是我不该回家?”
李念耸耸肩,“那随你,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怎么做豪门金丝雀我提前了解过了。”
易轻尘手里的烟一直没再抽,烟灰积成段,眉皱的更深了。
“不过我想友情提示下我们小易总,虽然没摆酒宣告天下,可我们领过证,是合法夫妻,你在外面怎么野都好,记得做安全措施,我才二十四,还不想那么早给别人当后妈。”李念满脸无所谓,语气轻佻的讲。
易轻尘抿着薄唇,直接用双指捻灭了那根没怎么抽的烟。
整段烟灰落地,碎的起尘。
“我应该理解为你这是在跟我打商量?”易轻尘抬眼,视线锁着李念,黑眸深邃幽幽道。
反观李念则轻巧很多,她背靠着栏杆,光着脚,笑意盎然的回,“你可以这样理解,又或者,出轨满着点儿人,别让我发现。”
易轻尘也笑了,低声问,“让你发现了会怎样?”
“不怎么样,一笑而过。”李念收了笑,忽然走近凑到易轻尘面前俯下身,咬字清晰,“我是不会谦让,也不给别人倒位子的,你想都别想了。”
她贴的近,四目相对之间,嗅到对方的香水气温,鼻尖擦蹭过对方的。
就在易轻尘以为自己会收到个痴缠的法式长吻,来结束这段不愉快的对话之时。
结果某人的手已经到了地方,纤细的手指握住易轻尘命门,用力的一按。
“……李念。”易轻尘嘶哑道。
罪魁祸首早就退后一大步,居高俯视着不算好过的男人,笑眯眯的讲,“我先去洗澡了,卧室等我。”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尤其是成年人。
从浴室再到卧室,李念的眼角呛出泪,呜呜咽咽的说不要了。
易轻尘不肯停,反而更加用力,伏在李念耳边确认,“你不是喜欢闹?我陪你啊。”
明月无声,洒一室月华,见证了到下半夜才停止的“闹剧”。
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高强度运动使得李念短暂的忘记了自己莫名发火的原因。
也令易轻尘心情顺畅,半搂着累到哭唧唧的李念入眠。
古人有云,“床头打架床尾和。”
翌日清晨,被闹钟唤醒的李念对此有新的注解,“既然还能从床头搞到床尾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也总要给对方个台阶下了吧。”
****
开冰箱门给自己做早餐的时候,李念看见了并排放着的两杯喜茶。
她开着冰箱门,冷气拂面。
怔愣了半分钟,把它们的都拿了出来。
芝芝莓莓放了一夜,冰全花了,奶盖跟果汁混成一团,没办法再喝。
无意间扫过标签,21点43分。
本着不能浪费……太多的精神,李念把另一杯芋泥波波茶转移到瓷杯里放进微波炉加热。
勺子翻转着舀出沉底的芋泥,标签又理所当然的被看见。
15点52分。
隔了近六个小时才买的第二杯,昨天易轻尘回来的也很早。
恍惚间想明白什么,李念站在厨房,握着不锈钢勺子,笑的像个两百斤的智障。
人就是这样复杂奇怪的生物。
李念会在对峙的时候全力维护易轻尘,会在街边听到伤感歌曲时候想过要分开,会在小憩之后下定决心,死不放手,也会在整夜温存后短暂的忘记白日不愉快。
现在只因为两杯奶茶,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笃定易轻尘也是爱她的。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人心向来瞬息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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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天使:飛べ扔的地雷ww。
这篇是我特别想写的类型,但年终岁末忙,无法每日更新,正文完结前也不会入v,感谢理解,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