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天下

　　大隋天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谧了。只是这样静谧，竟让我平静的心莫名有些害怕。很多事情，像水一般流过，悄无声息。那些记忆，却愈加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久不悸动的心，也要跳出胸腔。
　　果然，还是老了。我看了看窗外，满树葱郁，已是八月。
　　八月的空气，总是浮着淡淡的香。满树绽放的桂花，将甜意轻轻送到鼻边，心里，也沁满了香甜的味道。记忆中，似乎一直是这样的。那时，身体还轻快，眼光依旧明媚。而现在，垂下头，脑中无边的倦意袭来，我真不想醒来。
　　世人都道，独孤家的小姐，都是天上的仙女，寻常之人，是没有福气瞧上一眼的。连最小的七小姐，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相公才能配上这样的姑娘。
　　而此时的朝代，亦不是大隋，而是大周。大周的天下，是由皇姐夫宇文玉掌握的。虽然宇文氏世为皇族，但也分了六大柱国，分别为李氏、林氏、赵氏、独孤氏、侯氏、于氏，也就是实力雄厚的六个门阀，共同拱卫大周江山。其中，以李氏、林氏最为强大。
　　我是快乐的，但贵为皇帝的姐夫，却时常蹙眉。在他的眼里，天下四分五裂，西有齐国虎视眈眈，南去，隔河相望，数国争战，要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存，仍是十分艰难。
　　“小七，你看这万倾疆土，若是能统一起来，真是苍生之幸。”皇姐夫叹道，他有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想伸手抚平的冲动。“可是我又怕，怕有一天，我们被齐国消灭，国，家，毁于一旦。”
　　我张口，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呆呆望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这呆子。”一支纤长的手指伸了出来，轻轻点了点皇姐夫好看的眉头：“小七还这么小，你就给她说些苦心的浑话。我看，你也糊涂了吧。”
　　来人扬起有些上挑的柳叶眉，轻轻掩嘴偷笑，一边收回了手指：“抱了那么久，还是让我抱吧。”
　　我伸出手，扑向来人的怀抱：“长姐。”
　　“阿凰。”皇姐夫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眼神也多了几分笑意：“你抱抱吧。”
　　“好。”来人接过我，将我抱起。我赶紧搂住她的白皙的脖子。她的皮肤很细腻，粉色衣衫柔滑无比，几次，我几欲滑下来。
　　“小鬼，不要动了，我都抱不住了。”长姐连连拢住我，说道。
　　“阿凰，不要这样凶。而且，小妹名唤小七。”我紧紧揪住长姐肩膀，说道。
　　“疼死了，揪住我的肉了。”长姐咧嘴：“没想到，五岁小孩的力气也这样大。”
　　记忆中，应该是这个样子，那年独孤小七四岁，最喜欢与大周朝帝后呆在一起。
　　窗外，生发了一树金桂，甜腻腻的，引起孩童最本能的渴望。
　　“吃了长姐的桂花糕，乖乖去一边玩。”长姐独孤凰不耐烦地将我拂到一边，又拿起了手中的地图。
　　额上，金凤吞珠，将她白皙的皮肤映得分外明亮。若我长大能像阿凰那样该有多好。
　　“最近突厥仍不时侵扰，抢夺边境财物女人，真叫人头疼。”皇姐夫走进殿内，看见端坐的阿姐，喃喃说道。
　　“还有，最近齐国也在玉壁大量屯兵，来者不善啊。”独孤凰合上手中的卷轴，头也不抬。
　　“还好，来的不是斛律明月。”皇姐夫舒了口气：“最近，恐怕家事也够他忙的了。”
　　“老贼高欢来了，也是一样难对付。”独孤凰叹了口气。
　　他俩，似乎一见面就会谈这些无聊的话题。我重重咳了一声，明示我的存在。
　　长姐乜斜着眼睛，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阿凰的脾气，还是不那么友好。
　　“今天就不谈这些事了。”皇姐夫微笑，眉头都是暖意：“难得天气好，需要出去散散心。”
　　“散心，还是出去看你的美女嫔妃。”长姐说道，额心的明珠也抖了一下。
　　“可远观不可亵玩，看看罢了。”皇姐夫笑道。
　　听到这句话，长姐咬了咬嘴：“出去转转，也比闷在这劳什子皇宫强。”
　　说到底，长姐还是一个小气的人，而天底下，她最宝贝的东西也就是皇姐夫。
　　她现在所忧心的，应该就是对面紫极殿的主人——宇文锦织。宇文锦织，中山王宇文护的亲侄女，其人极为美艳，举止合度，是皇后之位的大热人选。
　　说到底，长姐现在的位份仍是太子妃，在未册封之前，皇后之位仍无定数。
　　看着她渐渐皱紧的双眉，我也皱紧了双眉。
　　“小鬼还挺会学。”眉心一凉，却见皱眉的长姐霍然伸手，重重地点在了我的眉心之上。
　　“走吧，出去看看。”长姐终于把我放下来，说道。
　　牵着长姐柔软的手指，我们步出椒房殿。殿外，柳枝曳地，微风徐来，让八月的天气多了几丝凉爽。
　　还未等我扑到涓池中的锦鲤，就差点撞上了面前这片紫衣。紫衣上用银色绣着流云的样子，袖口有一对翻飞的蝴蝶，虽然样子简单，可单看这薄如蝉翼的夜葳蕤料子，就已知道来人的身份。
　　“锦娘娘。”我抬头，迎上那人略带妩媚的眼睛。
　　“小七。”她弯下身，握住我的手，眼中笑意盈盈。
　　我仔细地端详着她，面如明月，眼角眉梢极含风情，这样的美人，世上少见。
　　“锦娘娘抱。”我伸出手，任她将我拥入怀中。
　　宇文锦织的怀抱很温暖，身段也比较丰满，让怀中的我十分惬意。
　　“太子妃。”看到阿凰款款走来，宇文锦织满面春光，面若明霞。
　　“锦妹妹。”阿姐笑着走过来：“小七还小，不懂事，打扰妹妹了。”
　　“哪有，小七妹妹粉雕玉琢似的，让妹妹我一看就觉得亲切的不行，竟像自己的妹妹一样呢。”宇文锦织笑道。
　　看着她两人一来二去极尽客气，我偷偷将宇文氏的衣带绕在我身上。
　　“小七，跟我回去吧。”长姐摇了摇宇文锦织怀中的我。
　　“不，我要随锦娘娘回宫，尝尝她的百花糕。”我摆了摆手，继续抱住宇文锦织娇软的身躯。
　　“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任性。”长姐叹道。
　　“好困。”我不由地打了个哈欠，摇了摇手。
　　“那我先回宫，还望妹妹帮忙看管，稍后我去接回。”长姐无可奈何。
　　“好的。”宇文锦织努力托了托怀中的我。
　　四岁的孩童，不轻吧。我暗中坏笑，见长姐走远，再也心无所忌，放心地在她怀中乱动起来。
　　“小七不要调皮，我带你回去吃百花糕。”宇文锦织笑道：“你可以下来了吗，锦娘娘抱不动了。”
　　“好哇。”我立刻跳下地来，发足狂奔：“好耶，有百花糕吃。”
　　衣带的那端，是呆在原地的宇文锦织。等我跑远，听见“嗤”一声，衣帛撕裂的清脆响声。
　　“啊。”我扭过头，刚发出一声吃惊的叫声，便看见宇文锦织羞红了脸，双手抱胸。身上薄如蝉翼的衣料，已经四分五裂。
　　抹胸上，有一朵妖艳欲滴的芙蓉花，宇文大美人，还真是肌肤盛雪啊。
　　她双手捂嘴，发出一声尖叫。身边的宫人急忙替她披衣，可是，还是晚了。
　　皇姐夫翩翩而至，跟着他的，还有几名近身侍从。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们几乎呆在原地。
　　皇姐夫本来是要跟长姐一同出来的，可他性子本慢，出门前又仔细地卷好了案上的地图，正好看到了这一片娇羞之状。
　　“皇上。”宇文锦织想要说什么，可皇姐夫竟迅速转过头，带着侍从走掉了。用阿凰的话说，是好不容易当了一次正人君子。
　　这几天，宫中就一直传着芙蓉花的典故。说是宇文妃为了吸引圣眷，竟只着芙蓉花抹胸在皇帝必经的路上伏侯，谁知圣上竟看也没看，扭头就走，真是失了某人的意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坐在阿凰的腿上吃花生。她说的这样生动，把我乐得前仰后伏。以后，每每说起芙蓉花，宇文锦织玉似的脸上就要浮起一片红云。
　　“你真是个女中英豪。”阿凰伏在我的耳边，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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