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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腐尸
顾延舟没有放过她的一丝变化,再一看她一身的鲜血未干,内心更是火烧火燎。
“我醒来就看不到你,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顾延舟碰一碰她,手心也俱是鲜血。他不敢去猜,却不得不问,“你是不是遇上那道人了,他是不是伤了你?”
只稍一想那道士的厉害手段,顾延舟已发了冷汗。他急着要板正林梨的身体看个仔细,却不想被林梨一手推开了。
她耐着细声,只是轻飘飘的带过,“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想去林子走走,哪晓得遇上了猛兽。”
她话未说完,顾延舟已经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老道就好。”随之又紧张起来,“那你这身伤?”
同于顾延舟,林梨也是暂缓了大石,笑道:“你忘了,我并非血肉之躯,那异兽伤不得我。”
顾延舟不信,可仔细看来,林梨除了一身的惊骇,其他倒是无伤。
他还想再问,林梨伸了衣袖,“我满身都是那畜生的血,你替我烧些水来洗干净。”
看她一身的血色实在骇人,顾延舟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恶战,才把林梨弄的这样狼狈。
他忙着去准备热水,又忍不住问长问短。无数疑问,都被林梨一个化过了。
屋中开始热闹了起来,黑烟在烟囱中滚滚浓烈,灶中火蛇舔舐着干柴,将一锅锅的凉水煮热。
林梨置身在热水中,任温液冲洗掉自己满身的污垢。热水游走在皮肤上的感觉湿滑得当,一寸寸的洗去异色,不过一会,桶里的水也都染上了红色。
“林梨。”房门骤地被打开,顾延舟拎着一桶水走了进来。“洗了这么久,水该凉了。”
林梨忙转过身去,只背对着他,惟恐顾延舟看出什么异常来。
“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进来?”
林梨双手紧抓住木桶边沿,知道顾延舟就在她身后,竟微微发颤起来。
她不晓得自己在顾忌什么,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已做过。或许只是对上顾延舟的关切,已让她无言以对。
林中无论何时都是静静的,一阵沉默后,林梨听到木门被带上的声音。门闩一紧,她满以为顾延舟已经离开了,可一想,门闩分明是从里面被关上的。
接着,是热水被倾倒的声音。木桶中很快又热了起来。
背后沾了一片濡湿,顾延舟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再问了。”
沾了热水的湿帕从光洁的脊背一直绵延到腰间,受了温水的滋养,更显得那肤色嫩白。
顾延舟执着湿帕将肩上的血污细细擦拭,动作小心间郑重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去见了谁。我只求,就像现在,只要你能安全就好。”
林梨愣了愣,她本以为顾延舟会穷追不舍,或者挖空心思的追问。他如斯关心,林梨只淡淡应过,回答的有些勉强。
耳中只听得水声漫漫,顾延舟被热水浸的温柔的十指缓缓贴上林梨的后背,“林梨,你看,现在的日子不好吗。”
林梨耳边一动,她能猜出顾延舟接下来的话,还是耐心听着他说完。
“那老道一时也寻不来,即便是他找来了,你若混在人群中,他更是近身不得。林梨,你想做人,自然要跟其他人接触多些才好。”
林梨听着顾延舟在她身后娓娓而谈,从前不觉得,唯有这次才觉了动容,顾延舟的手异常的暖,在她身上凝着热度,但又听他道:“等见过家姐,你就是顾家的人了。只要你喜欢,我们回去后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那老道迟迟不肯放过你,只因你是妖。林梨,只要你以后不再伤人,呆在我身边,他也没有借口再伤你了。”
林梨被温热熏染着,已经懒洋洋的伏到了木桶边沿。乍听了此话才回过神,双眼已经被热气蒸的模糊,“你是不是以为我去杀人了?”
顾延舟的手顿了顿,有些不可置否。
“我不想你再犯案,林梨,我只想你长长久久。”与我一起。
林梨知道他定是猜出了什么,只是担心的不想说明。不过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趟,她寻的是妖。
回想起来也是荒谬,自己何时竟变得那样冲动了。
“顾延舟。”林梨幽幽的叹了口气,听着顾延舟满怀担忧的叮嘱。今次,终于松了口,“我答应你就是了。”
“林梨。”意外的终于听到了自己期待的答案,顾延舟惊喜的换了个方向,蹲下身与林梨面对面道:“你答应,你说的是哪个答应?”
他冲动的握住林梨的手,还想细问。又被林梨将手抽出,好笑着弹了他一额头的水,“你可真是贪心不足,这是要逼我全部答应才行。”
“覆水难收,说过话绝对不能反悔。”顾延舟还是头一次看到林梨有此玩性,亦是不想结束,满眼的笑意,“林梨,你今天好象特别高兴。”
“是吗?”
顾延舟伸手将她额前的湿发拨正,“若是因为我的话,我当真求之不得。”
林梨瞥见他眼中的认真,一时间只能报以笑意。她不自在的抚了抚唇角,今日怕是她笑的最多的一回了。连嘴角都有些僵了。
热气一缕缕的上涌着,搅着二之间湿气腾腾。夹杂在湿雾中,顾延舟的目光清越,在林梨身上定了神。
林梨的长发都被盘在了脑后,身无寸缕,热气中能清晰的窥见她线条优美的肩膀,再向下,是精致的锁骨,都沾着水光。在清晨略在湿气的曦光下,顾延舟一瞬间竟辨不清,他此刻仿佛真的确定,这样的女子才真真是妖。
时光轻若无物,顾延舟情不自禁的凑上前去,在林梨唇上印了一吻。
比起日前的情热,这个吻实在不值一提。如蜻蜓点水一般,船过水无痕。
很快就归于平静的一吻,顾延舟收敛了笑意,澹然道:“林梨,我喜欢你 。”
这是他再次重申过的事实,在这样的时刻听起来,太过盛大而真切。
他又展颜一笑,“我再去取些柴来,你若冷了,先起来就是。”
门闩被打开,这次顾延舟是真的离开了。
林梨听着开门关门的动静,呆靠着若有所思。浑然不知窗栏轻响,一只雪白的爪子扒在了窗上,一点点的挪动着,露出一张白色的毛脸来。
顾延舟小心带上了门,并未立刻走远。细听着门内的漫漫水流,指尖附上唇搓揉了几下,面上浮现满足的笑意,看样子是回味的紧。
他早就做好了要等长久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林梨会这么快答应。他回味着那一下点头,适才高兴的有些飘飘然。
他含笑回想,数日来也没得这刻餍足。林梨既已答应,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同意做顾家人了!
顾延舟难言,足月的等待终于在此刻等来了价值。
他几乎高兴的忘了形,萦绕在胸的尽是浓烈情意。将那一丝丝满足拼凑起来,俱是对未来的迤俪幻想。
但愿一切都如他所臆想的美妙,然而,待兴奋之意散去,终不免回想,昨夜异常。
林梨何以要独身离去?她遇上的当真是猛兽?最让惊触的,是那一身的血迹!
顾延舟都不记得刚才有没有问到重点,可是看林梨的样子,她根本不愿多提。
几乎可以肯定,林梨定是隐瞒了什么。
但顾延舟不敢问,更不能问。他只怕好不容易等来的同意,又给灰飞烟灭了。
不管林梨做什么,只要她安全,只要站在她那边就可以了。
顾延舟打定了主意,心下也松快不少。他方才转身离去,往林中深处去寻柴枝。
三日之后,顾延舟已经开始准备搬离的事宜。说到底不过是暂居,所以收拾起来也并不费劲。只是顾延舟考虑的较广,生怕林梨在路上有半点不习惯,事事都准备的多些。
不只是林梨,顾延舟念想自己毕竟离家甚久,尤其当年还是与家姐负气而走的,此番回去,更是要准备周全才行。
趁了空暇,顾延舟特意挑了一日,择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准备去市集做些采买。
一如他所熟识的,周边尽是草木繁荣。顾延舟顺着出口走去,他留意着脚下两边,另外更想寻些奇花异草来,叫林梨看了也开心些。
林梨从小锦衣玉食,现在要她跟自己住在这简小的竹屋里,实在是委屈她了。
密林中最是幽深安静,顾延舟当初为了逃避学业避来此处,不知在这林中跑过多少回。算起来也是熟悉了,只是在了今天,本该幽静之处却被彻底打乱了。
这林中最多只能见飞禽鸟兽,少有人烟,向来都是最僻静的。顾延舟走过数次,最是识的路了。只是叫他奇怪的,昨日也没得狂风暴雨,可脚下的路却渐渐变了样子。满地的残枝乱骸,地上也都是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似的。难走的很。
顾延舟查看周围,都是一应的乱坑,惊心动魄的像经历了场乱战。尤其是那几棵参天大树,都是有些年头的古树了,现在却成了堆碎木,散落在四周,凄惶的紧。
目及此景,实在是很难不起好奇之心。顾延舟顺着那些残乱看了半响,猛不防地,心里大起了股提防,没来由的,就是惶恐的很。
脑中骤然闪了些线索,一点点的与这厢交接了起来。他恍惚记得前几日,夜半睡不安稳的时候,仿佛有那么几声轰隆炸响。只是他半梦半醒着,听不真切。
现在看来,那晚上的震响不是幻觉。却不知,这是怎样的惊天大雷,竟能将现场毁害到这种地步。
可是仔细看去,那些残木中也没得焦木,似乎不像是雷电所致。顾延舟更想弄个仔细,他若没记错,那夜惊响的时候,他正遍寻林梨不着。
若这其中有牵连,定要弄个清楚。
秋意正浓,日头虽大也有避不得的凉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顾延舟置身这片乱地,无端觉得阴寒的很。那凉自脚底而来,一寸寸的往衣内钻,冷不防的,还以为有人在背后朝他吹冷气,脖子里俱是凉飕飕的。
阴寒入侵,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了。
顾延舟紧了双手,不知要哪走去。忽地,脚下不知是踏到了什么,只觉得软绵绵的一团,很是湿滑。
险些踩滑了一跤,顾延舟大生了警觉,忙退了一步,蹲下身拨开落叶败木想看个仔细。只不过才将瞧了个轮廓,已叫顾延舟大惊失色,恨不得根本没见过此物。
竟是条将要烂透的胳膊。
近日都没得落雨,天干物燥,一条残肢在这荒山野地里暴露了几日,现下已经腐烂的七七八八。模糊的都看不清形状的腐肉受了飞鸟啄食下更加惨不忍睹,红白相间中,更可见其中的惨白肉骨,同样已经是扭曲的不成模样。
顾延舟忍住作呕的冲动,不断的往后退的同时,脚下又是一歪,踏了件软物。
筑了防备,顾延舟已是清楚了。尽管看清了那是何物,一颗心却还是蓬蓬乱窜,再受制不得,在胸腔内乱了秩序。
他眼皮一跳,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看个清楚。左右皆有,都是四散的残肢。被撕扯过的破烂布条,腐肉烂骨。尽管形状可怖到已经辨认不清,但亦能认定这绝不是林中的兽类,而是具实打实的尸体。
顾延舟尚未平复起心跳,又听得头顶的树冠骤然惊响。有许多黑影扑腾着宽大的翅膀而来,一只只的停留在横尸上,以尖爪勾住白骨,一低一伏间啄食着腐肉。
四周尽是腐烂的味道,阵起血腥恶臭。看样子,是死了没几日。暴尸荒野已是凄惨,却还要落个死无全尸。
顾延舟着实呆不下去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是既看了这等骇人景象,要忘的干净是不太可能。亲眼所见后又是疑云阵阵,纷乱头绪,叫顾延舟实不知从何理清。
也许是遭了野兽啃食,也许是遇了歹人也说不定……不知是哪种的手段,竟能落的这般残忍。
但就是找了再多借口,论时间地点,脑中还是不断的闪出这个人来。
林梨!
他不禁想到,林梨那日浑身浴血的骇状……
几乎可以肯定,那日之事林梨定是隐瞒了许多。却不知,却不知……回想之前那两桩命案,俱是同样惨烈。
他本不愿去问,但现在,顾延舟被自己的想象逼的喘不过气来,蛛丝马迹的串联在一起,叫他实在无力反驳。
胸腔口被一团瘴气狠狠堵着,直冲了五脏六腑。顾延舟本不是冲动之人,现在却根本找不出理智二字。他又急又怒,脚下立改了方向。
小跑了半响,竹屋已经尽现于眼内。
临到关头,却还是怯步。顾延舟在门口徘徊了几回,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叫他失望的,林梨还在屋内,正执笔,学着顾延舟的样子在作画。
时光静好,淡淡的停留在她身上。顾延舟动了动唇,如鲠在喉。
林梨疑惑的偏过头去,她知道是顾延舟。却没见得他现在这样,气喘吁吁,一身的枯叶。
“你这是怎么了?”林梨起身走向他,抬手帮他抚去落叶。
顾延舟趁机扼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难得的贴心。唇间一动,到底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同样叫了林梨起疑,她并不去问。只是瞧了顾延舟周身狼狈,鼻间轻嗅,又是一股腐尸的味道,当下也变了脸色。
她没有顾延舟那么多顾忌,单刀直入,“你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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