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骨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茂林参天而蔽，杳无人烟，遮得半个星点子也不见。又是湿泥遍地，难于行走。直到幽幽的一点烛火渗出，亮出一个身影。

　　老金头赶了一辈子的山路，也从未信过什么鬼怪之说。可是今日，冥冥中却总有一种感觉。那感觉似轻烟，似薄雾，虚无缥缈的紧。却时不时的，教他生出一身的冷汗。

　　他手里提个纸灯笼，背上的竹篓子里包着几块兽皮，连夜下山想以物换物。这一段山路从来都是走惯的，几十年来也从未出过什么意外。可越走，越是觉着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是人，还是山中的飞禽走兽？冷风阵阵，只觉得那风自每个毛孔而入，直沁到他骨子里去。

　　这般骤吓了不知几时，直走的满身密汗，老金头却奇迹般的安下心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半生打牛猎虎，与猛兽为伍，什么惊险的状况没经历过。再说他已年俞七十，一生已足。真真有什么不测，也断不会遗憾了。

　　这般想着，老金头干脆找了块大石就地而坐。昨儿一夜大雨，山中湿气又重，老金头的一双鞋沾满了烂泥。他干脆的脱了鞋子，从篓中掏出替换的草鞋，遥望着密林深处独自歇息。

　　看的久的，似乎是眼花了。老金头擦擦眼睛，暗嘲果真是老眼昏花了，他怎会看到一女子自林中持伞而来。这深山野林，鲜有生人，何况是个女子。就算有，总不会是山中花朵成了精，幻化来的？

　　“老丈。”女子轻柔的声音就在耳边。老金头惊愕的一抬头，灯笼的幽幽烛光映的那女子晦涩不明。老金头一怔，又听到女子道：“烦请老丈让一让，小女子也想在此处休息。”

　　老金头终缓过神来，忙在大石上挪了挪。他侧目去看那女子，即便是这么暗的烛光，也掩不住那女子的曼妙身姿。她持一把油纸伞盖住半边容颜，似乎还能闻得伞上未散的墨香。

　　“小姑娘……”老金头呐呐的开口，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深山，忽地冒出一个这样的姑娘。再看这女子的穿着，是上好的锦绣绸缎，握着伞柄的手腕戴一个翡翠镯子。就连脚下的绣鞋还串着两颗拇指大的珍珠。一个富家小姐，不呆在家里绣花弄草，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做什么？

　　老金头和那女子并排而坐，几番深思，越发的觉得不对。再看时只觉得这女子浑身带煞，阴涔涔的好不吓人。

　　山中雾湿露重，那股墨香味却越来越浓，他越发狐疑。且坐了半天，这女子一句话也不说。四周这样静，静到连她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老金头忍着背上的冷汗，拿起灯笼就想起身。那女子开口道：“老丈今年高寿？”

　　老金头一脚已经迈了出去，头也不回道：“小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去，孤身一人在这深山老林转悠什么？”

　　那女子仍自顾自道：“老丈已经七十有三了，当真是高寿。”她的语气带着浓烈的哀愁，仿似自惜，“可惜我日夜祷祝，都不肯让我多活一日……”

　　夜风徐徐，老金头一口气险提不上来，迈出的脚竟无法再跨出一步。

　　“老丈，你可知，你阳寿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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