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不要逃了

　　“嘭！”艾米丽靠着墙，吃力地将门关上，虽然杰克已经被撞晕了，但她依旧没有安全感，谁让杰克是一个怪物体质呢。

　　关上门，唯一的光线被挡在门外，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是保存标本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艾米丽皱了皱眉头，感觉前方有不好的东西，唯一还能动的左手在口袋里摸索，艰难地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透着那束凉薄的白光，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阶梯，延伸入更深的黑暗，梯身上有些颜色不一的斑斑点点，艾米丽举起手机，两边的墙壁上也有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抓痕，又像是液体干掉的污渍，艾米丽当然不会认为那是墙壁的装饰，直觉告诉她，这更像是血迹——曾经活着的人的证明 。想到这些时，深处的黑暗也好像渐渐扭曲，传出一阵一阵鬼魂的哭叫，仿佛一个漩涡，将艾米丽拖向深渊。

　　艾米丽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应该还有更深一层，顺着楼梯，艾米丽艰难地拖行着，那黑暗的前方，透出丝丝的凉气，越往里走，混着福尔马林和血腥味的味道就越浓，温度也越来越低，艾米丽感觉自己在走向地狱深处，可是回头也只有地狱。

　　终于走到了最底层，艾米丽用胳膊捂住口鼻，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寒冷的温度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艾米丽拿起手机，环顾四周，而灯光照亮的地方却赫然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啊——”艾米丽吓得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手机甩出几米远，滑到那个“艾米丽”的脚下停下。

　　艾米丽定眼一看，原来是镜子。艾米丽松口气，才发现这个房间四周是玻璃墙壁，每面玻璃墙上都映射出她惊恐的样子，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中间似乎是一张床，床的左侧似乎是一个洗手台，房间里实在太黑，艾米丽看得不太清楚。

　　捡起手机，艾米丽照着四周的玻璃墙，她想一般灯的开关就在墙上吧，一边摸索一边移动，突然摸到一面“墙”感觉和其他的不同，温度非常低，艾米丽手一缩，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冻掉一块肉的感觉，拿近手机，才看清这是一个储物柜——应该是一个展示柜才是。

　　“啪！”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艾米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血色褪尽，湛蓝的眼睛染上绝望的墨色，在医科大学曾经学习过的她很清楚眼前散发着福尔马林的味道的展示柜里陈列的是什么——是器官。

　　而艾米丽望着其中一对眼珠浑身颤抖着，她的双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脸，猛地盖在自己的双眼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啊啊啊——”那展示柜中熟悉的蓝色眼珠不正是自己的吗？

　　艾米丽的耳边响起那天杰克解剖她时的笑声，回忆起她喊破喉咙的绝望和凄凉，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喉咙泛起一股腥甜，血从她的嘴角慢慢溢出，艾米丽歪倒在地上，身体努力地蜷缩着，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仿佛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暖:问什么？她会蠢得认为地下室里有出口？为什么她会蠢得相信她会活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面对自己的器官又一次绝望地被杀死？
　　艾米丽内心一遍一遍质问着自己，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啪！”灯光亮起，艾米丽痛苦地眯起眼，慢慢睁开，就看到熟悉的恶魔靠着墙，喘息着，血一滴一滴从恶魔的身上滴落，溅在地上，留下一朵一朵暗红的血花。

　　杰克的利爪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右手扶着墙，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逼近艾米丽，失血太多了，现在的他只有解剖的欲望和对艾米丽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亲爱的……”杰克停在艾米丽的面前，单膝跪地，右手托起艾米丽的脸，两人都已经伤痕累累，满身的鲜血混在一起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杰克深深地望着艾米丽深不见底的眼瞳，
　　笑了:“亲爱的，如果你想来这里，我会抱着你来的，看看现在的你”托着艾米丽的下巴的手松开，从艾米丽受伤的脚踝一点一点上移，抚过大腿，抚过腰身，抚过锁骨，抚过艾米丽的喉咙，最后抚上艾米丽的脸颊，有些心疼地说，“都已经这么破了。”

　　艾米丽浑身一抖，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咙，杰克身后是她熟悉的手术台，晃眼的白炽灯下，冰凉的手术台泛着冷光，十字架型的手术台上早已布满深深浅浅的暗红色血渍，两边垂落着锈迹斑斑的手铐和脚铐。

　　杰克看到了艾米丽眼中倒映的手术台，沉沉一笑，利爪穿过艾米丽的腰一捞，在艾米丽的惊呼中，将艾米丽稳稳抱了起来:“我抱你上去。”

　　浪漫的公主抱却让艾米丽一阵一阵绝望，杰克的胸膛是冰冷的，呼吸是刺人的，连原本好闻的玫瑰花香，现在也只让艾米丽恶心想吐。

　　杰克将艾米丽放在手术台上，刚要直起身，忽然眼前一花，一个踌躇，向前栽去，压在艾米丽的身上，头伏在艾米丽肩上，右手撑在艾米丽身旁，急速地喘息着。

　　艾米丽一抖，看到离自己很近的手铐，咬了咬牙:这是最后的机会。

　　“杰克先生，”艾米丽伏在杰克的耳边温柔地呼唤着杰克的名字，双手环抱住杰克，轻轻拍着杰克的背，像是在哄一个不愿入睡的孩子。杰克抬起头，两人只有半个手指的距离，杰克能清楚地看到艾米丽脸上细细的沾血的茸毛。艾米丽湛蓝的眼睛温柔如月光下一汪寂静的湖水，轻柔的声音像天使的羽毛拂过他的心，清爽的少女体香萦绕在杰克鼻尖如同安眠的神药，原本猩红的双眼在那一瞬变回了原本的琥珀色，而身下的女孩神色一变，抱着他的手猛然收紧，一个天旋地转，他被女孩压在身下，女孩跨在他的腰上，吃力地坐起上身，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手铐，说时迟那时快地将他拷在了手术台上，全程他深深地望着女孩，女孩背着光，脸上的汗水晶莹剔透，像天然的宝石一般，秀发随意披在肩上，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女孩的嘴微张着，急速地喘息着，杰克的内心动一动，似乎是欣赏到难得一见的美景，为之兴奋和跳动着，连反抗都忘了。杰克笑着闭上眼，最终失去了意识。

　　艾米丽看着倒下的杰克，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噗通一声倒在了杰克的身上，只记得那混着血腥味的淡淡的玫瑰花香，便陷入了黑暗。

　　——

　　“杰克，我来回收尸体了。” 带着木箱的黑衣男子轻车熟路地来到地下室，眼神无光，面无表情，和死人无异。

　　伊索·卡尔——入殓师。

　　每过满月之后，他会到杰克家，回收那些不像样子的尸体，求生者在游戏外被杀，是不会复活的。虽然尸体被杰克玩坏，也是有入殓的必要的。

　　卡尔看到眼前的场景，吃惊地微微睁大眼:被拷住的杰克身上躺着浑身是血的女孩……真奇怪。

　　卡尔上前，探了探女孩的鼻息，随即拉开距离，嫌恶地甩甩手:“啧！还活着吗？” 他讨厌活人。

　　卡尔还是第一次在满月之后 ，在这个房间里遇到活人，不过好像是暂时的活人，好难得啊，要记录一下才行呢。

　　卡尔放下木箱，掏出手机，对着晕在手术台上的两人一阵狂拍，眼睛里有了异样的光彩。一边拍一边念念有词:“呵呵，手铐play啊，有意思，这里来一张，这个角度也来一张，吼吼，真好玩，杰克要是看到这些 ，表情一定很精彩。”

　　卡尔拍得正在兴头上时，入口的楼梯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臭空军，你拽着我干什么，受伤了就滚回去休息，烦人！”

　　“你以为我会把艾米丽交给你这样的家伙吗？白痴！”

　　“你一伤员，干得了什么？”

　　“你还真多事,跟一个女人一样叽叽歪歪的。”

　　“呃！捏（你）撒洒（手）！”

　　卡尔看过去，只见高大的男子扯着女孩的手臂，女孩的手用力扯开男子的嘴，一脸得意，“你闭嘴，我就撒。”

　　裘克气得不轻，口水喇嘛都流下来了，好不容易结束游戏，这个死空军非要跟着他来，一路上还净扯着他。

　　“咔擦！” 僵持的两人听到快门的声音，同时转头，望着木着脸对着他们一阵狂拍的卡尔，“不错不错，好久没看到男女撕逼大戏了，来，继续。”

　　玛尔塔和裘克呆滞几秒，猛地惊醒两人同时对着卡尔怒吼:“不准拍！”

　　卡尔悻悻地收回手机，耸耸肩:“哦。”

　　裘克看着卡尔，有些急切，“为什么你在这儿，卡尔，难道……” 裘克不敢想下去。

　　卡尔转身，提起木箱，依旧毫无感情地说，“没有死人，白来一趟。”

　　随即向玛尔塔等人微微点头，便离开了。

　　裘克松口气，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没有死人的时候，会有一种放心的感觉。

　　玛尔塔快步上前，脱下外套，把昏迷的艾米丽包起来，让艾米丽靠着她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走到楼梯口，却被裘克拦住，“我来吧，你个没用的伤员就别逞能了。”

　　玛尔塔咬牙，冷冷地低吼，“让开！你们这些怪物！” 裘克一惊，只见玛尔塔仇恨地望着他，“艾米丽有任何问题，我都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裘克刚要反驳，却看到浑身伤痕累累的艾米丽，心里一痛，最后沉默地让她们离开:若不是他去找她，也许她不会伤成这样。

　　裘克听到门重重被关上的声音，叹了口气，又瞪了眼被拷起来的杰克，满肚子火气无处可发，“杰——克！”

　　——

　　艾米丽睁开眼时，是熟悉的天花板，她扭头，就看到了一旁忧心忡忡的玛尔塔。

　　“玛，玛尔塔？”艾米丽干裂的唇艰难地唤着玛尔塔的名字，玛尔塔立马上前，抓住艾米丽的手，一脸激动:“太好了！艾米丽，你醒了。”

　　“这里是？”

　　“是你的诊所。”玛尔塔开心地解释着，心疼地揉了揉艾米丽的头发，“艾米丽，你受苦了，以后你不要再去了。”

　　艾米丽望着玛尔塔微微一笑，“嗯，好！”她真的活下来了。

　　杰克缓缓地睁开眼，微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疼，慢慢起身，身上的伤口让他微微皱眉，低下头，看到自己□□的上身被胡乱擦了药，包扎了几层绷带，他突然觉得自己还能醒过来真是一个奇迹。

　　“杰克——”耳边传来恼人的声音，杰克抬眼，就看到裘克大步冲过来，扼住他的喉咙，一脸狰狞，“信不信我捏碎你的喉咙。”

　　杰克闭上眼，轻轻一笑，“若是如此还真浪费你帮我包扎的美意了。”

　　裘克手上用力，额头暴起青筋，逼近杰克苍白的脸，咬牙切齿:“不是里奥罩着你，我下一秒就弄死你，我警告你，不准再对医生出手。”

　　杰克别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裘克狠狠一甩，气呼呼地转身走了，杰克靠着床头，冷眼望着裘克的背影:那个医生没死吗？

　　每到满月，他都会失去意识，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他第二天醒来，就会看到一具尸体，慢慢地他也知道了，那是另一个自己在宣泄自己深藏的欲望，这样也不错，至少自己不会压抑得太辛苦。

　　杰克深深地望向窗外，昨天他记得将医生压在了身下，随后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记忆，直到听到医生轻柔的呼唤声才恢复过来，他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没想到是真的。

　　杰克闭上眼，手肘压上额头，遮住眼:无所谓了，那个医生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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