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师姐蠢师弟

　　这人又要挣脱小饭的手往下跳，小饭虽有些力气，却还是个孩子，到底有些抓他不住，险些被他带着也掉下去。
　　小水呲牙咧嘴的，啧啧几声，道：“既然你爹娘都死光了，总还有什么亲戚吧。”
　　李初呆了呆，泪水哗哗地淌下：“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故人，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那家里总有什么猫猫狗狗吧……”小水挠挠头。
　　“啊？”他也不哭了，看着小水一脸莫名。
　　小水道：“要是你死了，世上连个哭的人都没，那我看你还是死了算了。”
　　“师姐！”
　　小水照着小饭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有事说事，叫唤啥！”
　　小饭急得快蹦起来，“师姐，只有劝人活的，哪有你这样让人去死的。”
　　小水道：“人各有志，死都不让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是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好歹活了一场，我就做个功德，替你跑一趟腿，告诉你相熟的人一声，话说，你到底有没有钱啊？”
　　“人死留名……人死留名……”李初喃喃数声，忽然手攀着桥栏，凄惶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对！人死留名……我李初三岁学诗文，五岁写章赋，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便是死，我也要死的扬名立万！”
　　“咦？又不死了？”小水一脸遗憾地道。
　　李初一抹满脸的泪痕，握着小饭的手，道：“小兄弟，多亏了你，今日我才不曾寻了短见，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小水端了端快要脱臼的下巴，扭头又啧了一声。
　　不想她这不扭头还好，一扭头，瞧见那边桥头一前一后上来两个人，一个穿着宝蓝色的长衫的青年，一个气鼓鼓的俏丽大姑娘，巧的很，他们师姐弟两个下山几天，没认识什么人，但是这两个人，中午正巧见过，那青年的荷包还在小水的衣襟里揣着呢。
　　小水唬了一跳，暗道一声不好，忙去扯小饭，悄悄道：“快走快走。”
　　只是……此时那李初正要爬回桥栏内来，小饭正扶着他，被小水这么一推，只听两声惊呼，其中一声渐行渐远，河水滚滚，李初那小身板掉进去连个水花都不曾溅多高，就没了动静——
　　“师、师姐……”
　　小水眨巴眨巴眼睛，抽了抽嘴角。
　　忽然，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跃而起，跳入江中。
　　那大姑娘便失声尖叫，扑向桥栏，大喊道：“姓冒的！我只是说说而已，没真想让你去死啊！你这么听话做什么！”

　　城外一条大街从东到西，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小水背对着大街，坐在个面摊旁，两姐弟面前一人一大碗阳春面。
　　小水呼哧呼哧吃得风生水起，小饭却直愣愣地盯着面碗发愣，小水一抬手臂，擦了一大把汗，看着小饭碗里的面条被汤涨得还似满了一些，便道：“就算现在还有钱，也要省着花，没有肉就吃面，闹什么脾气！”
　　“没有！”小饭气呼呼道：“师姐，那人被你这么推下去，生死不知，你怎么还吃得下去呢？”
　　小水拍了下筷子，怒道：“怎么叫我给推下去的！他自己不是要寻死的吗？”
　　小饭也拍了筷子，“他后来不是不死了吗？”
　　小水又重重地拍了下筷子，“那是谁给说的他又不寻死了？”
　　“你、你……”小饭无可奈何地道：“你啊。”
　　“这不就结了，你看他本来要寻死的，后来因为我说了一嘴，他又不死了，但是，他最后还是掉河里去了，你就当他压根没遇见过咱们，结果还不是一样的吗？”小水苦口婆心地同他道。
　　小饭张张嘴，瞪着小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水看他还有些不服气，只好安慰他道：“你看后来那冤大头不是跳下去救他了嘛，咱们要是不快些走，那冤大头看见咱们，有些不妥。”
　　“啊哈，这面味道怎么样啊？”有人在后面问道。
　　小水正夹了一大筷子面塞进嘴里，没空回头看，含含糊糊应道：“还凑合，就是味儿淡了点，路边摊嘛，能吃饱就行。”
　　“那不用谢啊。”那人又道。
　　不用谢？小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背后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冤大头，一身宝蓝的袍子，湿淋淋地贴在身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噗——”小水塞了满嘴的面条全喷了出来，这冤大头合该倒霉，弯着腰，一张脸正对着小水，刚好被她喷了满面没嚼碎的面条。
　　但凡做贼必心虚，小水一个机灵，立刻拉起来小饭就要跑。
　　冤大头一伸臂，拉着她的后脖子不撒手，小水心里叹了一声倒霉，转个身就踢了小饭一脚，小饭昏头昏脑地没反应过来，扑通就给冤大头跪下了，她自己也顺势跪倒在地，抱着冤大头的腿马上大哭起来：“大爷，我们没爹没娘没教养，看在我弟弟三天三夜没吃饱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冤大头的脚被她箍地死死地，满街的人听见她嚎啕大哭皆看了过来，冤大头一脸尴尬，忙要踢开她，“撒手撒手，你干嘛！”
　　小水继续鬼哭狼嚎：“大爷，小女子一没才二没貌，千万不要把我抓回去给你当十八房小妾啊！”
　　围观群众一听这桥段，立刻来劲了，没有耳朵的都要竖起来听听八卦，冤大头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边上那漂亮大姑娘，叫做宋大小姐的看不下去了，忙同冤大头道：“姓冒的，他们不是我们下午在路上遇见的人吗？你抓着人家干嘛？”
　　“我抓着他们？”姓冒的简直要气死了，他抬手一抹满脸的面条渣，指着死死抱着他脚的小水，道：“到底谁抓着谁啊！”
　　小水将哭出来的一脸眼泪鼻涕蹭在这姓冒的衣摆上，仰起头来，道：“大爷饶了咱了？”
　　姓冒地咬牙切齿地把她拎到一旁。
　　小饭在后面终于反应过来了，脑中迅速地捋了捋：师姐偷了他钱包，要是把钱包还给他，我们就没钱了，没钱就要饿肚子！
　　“大爷，不要把我师姐带走当第十八房小妾啊！”小饭扑过来，死死地抱着姓冒的另一条腿。
　　姓冒的满脑门的官司，拖着小饭，提着小水到了角落，恶狠狠地：“你们两个小贼，把钱包还给我！”
　　小水见这人手劲还挺大，打好像打不过，和他耍赖嘛，这家伙面皮还挺厚，就刚才那阵势都没有放他们走，看来是不能轻易脱身了，转了转眼珠子，忙不迭点头：“行行行，钱包还你是吧，应该的应该的，我们错了，大错特错，真的！”
　　她往怀里一摸，摸出那个宝蓝色的绣花荷包，谄媚地捧着：“大爷息怒啊，钱包还您。”
　　姓冒的一把抓过钱袋，捏了捏，切齿道：“空的？！”
　　小水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说把钱包还你吗？这不是钱包？”
　　“钱呢？”姓冒的简直要气死了。
　　小水把胸脯一挺，“在这儿！”
　　姓冒的捏了捏手指，咯吱咯吱直响，“臭丫头，和我较劲是吧！”
　　小水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要命一条，还钱没门！”
　　姓冒的突然扬声道：“啊哈，你要给我端茶倒水、铺床叠被还债是吧！”
　　这人脑子坏了？小水瞪着他，嘴巴都要张成个大鸭蛋了。
　　“你这丫头一没才二没貌，洗衣扫地我都嫌你粗糙，不过我要你放你走了，你欠我的三千两银子我不能白白不要了啊！”他又一声嘹亮的嗓音，别说边上的人了，就是街尾的聋耳乞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三千两？你怎么不说里面还有个金矿呢！”小水反应过来了，这怂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旁人一听，原来是债主遇着欠债的，没了兴致了，那一个个竖起来的耳朵都蔫了下去。
　　“什么三千两？”宋大小姐一脸迷糊。
　　“啊！师姐，你都偷了三千两，还给我吃光水面，连片薄牛肉都不给我加啊！”小饭这蠢孩子，听着钱，立刻想到吃，趴在地上，还抱着姓冒的大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小水，好像她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一样。
　　“三千两你个头！顶多就几张兑票和几块散碎银子，加起来都没有二十两，我还你行不行啊！”她掏出来藏在胸口衣襟里的的银子，抓了一把往姓冒的怀里扔，一手提起小饭就要开溜。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难缠，他拎着小水的脖子就是不撒手，凉飕飕道：“你刚才吃的两碗面条花的钱也得还我。”
　　小水气得血气上涌，回过头指着姓冒的鼻子叫道：“就十个铜板，姑奶奶还没有吗！还你还你！”
　　她两只手往自己身上上下一摸，别说十个铜板，半个都找不出来，她停住手，抽了抽嘴角，瞟了瞟这姓冒的的，姓冒的把头扬得跟个大叫驴似的。
　　小水只好又踢了踢小饭，道：“身上有钱没？”
　　小饭乐了，“师姐，我哪来的钱啊。”
　　小水这回真的可怜巴巴地看着姓冒的了，“要不……明儿还你？”
　　姓冒的把头扬得更高了：“你当我傻？明儿鬼知道你去哪了！而且，你们上哪儿弄钱去，又去偷去？”
　　小水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姓冒的把腿一抬，踩在人家面摊的矮桌上，一副嘚瑟样，“嘚！还就关我的事了，知道爷爷叫什么不？”
　　小水哼哼一声：“你叫一个来听听我不就知道你是啥了？”
　　姓冒的竖着两道眉毛，拍了小水一脑门巴掌，“爷爷我姓冒，这山南地界，谁人不晓得我冒家当了多少代的捕快了，抓着江洋大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你这样的毛贼，哼哼，还不够爷爷我打牙祭的，敢顺爷爷的钱包，你胆儿不小啊。”
　　小水一缩脑袋，心里悄悄呸了一声。
　　姓冒的一提溜，把小水和小饭绑了一串，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小水和小饭两人被他扯着走在后头，边上还跟着那宋大小姐。
　　宋大小姐悄悄同小水道：“你们完了，姓冒的心眼比针眼还小，他肯定会想法子折磨你们的。”
　　“折磨？”小水嗦嗦牙，道：“不至于吧，我钱都还他了，不就差十个铜板而已嘛。”
　　宋大小姐一脸同情地道：“你们不懂。”
　　“欸，那你得罪他什么了？”小水问她。
　　“我？”宋大小姐哀叹一声，“我爹之前走镖，被人打劫了，姓冒的的他爹不是捕快嘛，给我爹把镖给找回来了，我爹不知道那根筋不对了，就让我嫁给他。”
　　这下换做小水同情地看着宋大小姐了，“那你比我还倒霉。”
　　宋大小姐点头：“可不是嘛……”
　　两人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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