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之悬案未决

　　霍君兮双手握紧枪，警觉地竖起耳朵，敏锐搜寻周遭的一切声音。

　　黑漆漆的屋子像幽潭深不见底。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俊朗的眉头皱成一团。

　　正思索着如何抛出诱饵，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狡黠一笑，轻勾唇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随即，拧眉，抬腿就是一个狠辣的窝心脚。

　　霍君兮暗自松了一口气，追了三天三夜，终于逮着人了。

　　可是，当他伸手往后腰摸索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拽不出来手铐。

　　他脑袋嗡的一声，心道，妈的，出任务的时候明明带了。

　　手底下按着的人拼命挣扎，眼见就要挣脱他的束缚，霍君兮心急如焚，瞬间大汗淋漓。

　　……

　　姜武意听到动静，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大气儿不敢出。

　　霍君兮在他身边打着冷战，满头汗涔涔，枕头湿了大片。姜武意伸手扶上他的面颊，那立体英挺的五官流露出莫名的憋屈，一滴泪珠顺着眼角落到姜武意的手心。

　　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水珠滑过刀刻一样的侧脸，姜武意心里死命地一抽，顿时手足无措。

　　这人该不会是——哭了？

　　在姜武意的记忆里，霍君兮是那种从来不会哭的狠人。

　　“X！”姜武意心里骂了一句，这是梦见什么了，至于难受成这样么？

　　霍君兮，我出国这几年，你他妈的怎么把自个儿折腾成这个德性了？你不是跟人家姑娘谈恋爱了吗，你丫的倒是好好谈啊！

　　也对，任谁被甩了都不会好受，何况是一向心高气傲的霍君兮。他应该很喜欢那个女人吧？胃病估计也是那会儿硬造的。霍君兮以前身体素质杠杠的，现在被他彻底糟蹋完蛋了。

　　姜武意恨得牙根痒痒，不争气的混蛋玩意儿。可看着霍君兮这幅死德性，他心里还是着急又上火，想要弯腰抱住人，又怕把他给吵醒。

　　姜武意小心翼翼地握住霍君兮的手，俯身低头在他耳边，心疼地轻声念叨：“别怕，哥，我在呢。”

　　屏气凝神，等了三五分钟，霍君兮终于不再闹腾了。

　　他长出一口气，望向窗外。

　　清晨，夏天的闷热还没有爬上来。

　　四合院割裂了整座城市的喧嚣，圈住一丝悠然自得。院子里隐约传来水声，从假山上滴落到小池中间儿。

　　昨天霍君兮刚刚结束了一场跨省追捕，从江西连夜赶回北京。

　　晚上12:00多钟，他面无表情裹着夜色灌进来，什么都没说，进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径直去浴室冲澡。

　　姜武意给他开门，在他冲澡的间隙煮了一碗面。他吃了几口，最爱吃的荷包蛋只吃一半就放下了。现在那碗面还冷在桌子上。

　　姜武意也没深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次行动肯定不是很顺利。如果行动顺利，他至少应该今天回来才对。

　　霍君兮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开心的时候，他就想马上赶回家睡觉，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姜武意回国有小半年了，霍君兮很少跟他聊自己工作上的事。姜武意知道，他们内部有规定，也不方便问，只能看着他这么一天到晚地使劲儿瞎折腾。

　　时间长了，姜武意自己也能摸出一点儿规律。

　　如果霍君兮走之前告诉他哪天能回来，基本上就是说这次行动很简单。

　　如果霍君兮发一条信息说“我明天回去”，那就代表任务已经完成了。

　　如果……他像昨天晚上那样突然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行动中间出了岔子。

　　其实，警察这一行真的比普通人认知的还要更难干一百倍，他们需要有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心理承受能力。

　　毕竟现实不是影视剧，百分之百顺利的行动极少，尤其是霍君兮在的重案组，负责的都是一些棘手的要案，每次都得被折磨得扒下一层皮，才能结案。

　　霍君兮总有办不完的案子，干不完的工作，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转久了，他好像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两个月前他累到胃出血送医院，真的把姜武意给吓坏了。

　　“叮~”手机微信打断了姜武意的思绪。

　　“小武，晚上出来哥儿几个喝一杯？” 顺子的信息，姜武意一个发小。

　　姜武意歪头看了一眼霍君兮，快速回了一条：“今天够呛。”

　　顺子：“我说你小子都回来四五个月了，也不出来跟哥儿几个聚聚，猫在家里孵蛋呢啊？”

　　“嗯，孵出来了送你一个。（打字给我，不方便听语音）”

　　“你丫真够绝情的，八年不回来一趟，回来躲着不见。”

　　“今天真有事儿，过几天我生日，请你们。”

　　“说定了啊，到时候你要是再推，我可直接去敲姜爷爷门儿了。”

　　“不怕被打断腿你就去敲。”

　　“嘿，小爷这爆脾气，今儿就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丫孵的是什么蛋！”

　　“那你也找不到我。”

　　“嘛意思啊这是，你不在家住了？”

　　“嗯！”

　　“你现在住哪，我麻溜过去捉奸。”

　　“帽儿胡同。”

　　“啊……啊……神马情况？什么时候搬过去的？跟你爸住一块儿？”

　　“刚过来一周。见面再跟你说，我得做饭去了？”

　　“我Ｘ，哥们儿没看错吧，你丫会做饭？”

　　“什么叫会做饭，哥们儿已经升级为五星大厨了。”

　　“啥时候露一手儿啊？”

　　“我准备彻底回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真的？那我可指望上了啊。”

　　“成。”

　　姜武意不想美国和中国两边儿跑了，他计划把美国律所的管理权全部转给另一个合伙人，专攻国内业务。

　　现在他每个月都要飞过去美国几趟，太折腾。主要他走了没人在霍君兮身边儿，他不放心。

　　以前他在国外八年，看不到霍君兮怎么跟自个儿较劲也就算了，看到了，还怎么舍得扔下他？

　　太心疼了，想陪着他。

　　一束光亮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洒到床头又折射到屋顶。

　　天大亮了。

　　霍君兮不闹腾了，安静地睡着。短短的黑发，长长的睫毛，英俊的面容，微翘的嘴角，宽阔的肩膀，精瘦的腰身，修长的双腿。

　　姜武意有点晃神，喜欢，光是看一眼就开心的不得了。

　　眼前这个男人只要不开口说话，从头到脚都那么的招人待见。但他只要一说话，就……让人脑仁疼！

　　姜武意慢慢蜷缩着伸开已经跪坐到麻木的双腿，快速回流的血液传来抓心挠肝儿阵痛，他使劲咬着后牙槽，没吭气，硬生生挺了过去。

　　早餐还是煎蛋吧，昨天霍君兮就吃了半个荷包蛋，吃完早餐再让他睡个回笼觉，就这么直接睡到中午，起来又得胃疼。

　　姜武意刚想下床，霍君兮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Ｘ，你叫唤什么。”姜武意赶紧抓起那破手机，安静的房间里铃声瞬间被无限放大，已经按不住了。

　　霍君兮在一堆数不清的破习惯里，有一个特别破的习惯，在家睡觉总是把手机铃声调成最大音量。

　　霍君兮抬手没有摸到手机，闭着眼嚷嚷：“一大早就瞎折腾，你他妈的想死啊。”听声音中气十足，行，这是又满血复活了。

　　“霍君兮，不许提我妈！”姜武意比霍君兮的声音还冲。他最烦别人提他妈，“他妈的”，也不行。

　　他们哥俩的日常对话，就是这么麻辣酸爽，那些什么缠绵悱恻的挂念、小心翼翼的惦记，都是姜武意一个人臆想出来的。

　　“靠，我的电话。”霍君兮直接忽略了姜武意的怒吼抱怨，“噌”一下坐起来接电话，大周末被局里呼，肯定是有急事。

　　“霍君兮，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准，提，我，妈！”姜武意气呼呼的坐在床头，冲霍君兮瞪眼珠子。

　　霍君兮收起电话，甩了他一句：“神经病。”

　　姜武意伸手指，煞有其事道：“我正式通知你……”

　　霍君兮没空搭理他，五分钟不到就已经穿好衣服收拾东西走人。

　　局里有任务。

　　“霍君兮，你在休周末。”

　　“没您那大少爷命，走了！”

　　“喂，霍君兮，你车不是送去修了么？”

　　“开你车。”霍君兮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人已经到了院里。

　　姜武意伸长脖子往窗外瞧，人已经出了院门，得，饭也懒得做了，干脆躺下继续睡觉。

　　昨天本来一人一屋睡得好好的，好死不死这混世魔王非得霸占别人的床，霸占别人的床还不准别人挨着他睡。姜武意自己蜷缩到小角落里，心里又惦记这旁边那个人，一晚上根本没怎么睡踏实。

　　“啊～烦！”姜武意躺了不到三分钟，死命踹一脚被子，抓了两把头发。这么一折腾，哪里还睡得着？

　　姜武意拨通□□的电话，“李叔，上次我申请入专家库的测评，出结果了吗？”有个入选市公安局法律援助专家库的机会，他报名了。

　　“过了。”□□语气很急，他平时不这么说话，通话的时候总爱跟姜武意唠两句嗑。

　　姜武意估计他这会儿是有急事，便不再打搅，“好嘞，谢谢李叔，就这，没其他事儿，您先忙。”

　　这倒霉催的周末，总算有个好事儿。

　　霍君兮这个警察干得有点儿走火入魔，视办案为人生第一要务，什么日常休闲，生活乐趣，都一概没有。

　　而姜武意，虽然是个专门收钱替人打官司的律师，但赚钱并不是他的人生第一要务，因为，他不缺钱。

　　姜武意最近临时调整了人生目标，计划跟定霍君兮，一起除暴安良。如果能够在除暴安良的路上，顺道把霍君兮拐到手，那就完美了。

　　所以，他计划打入组织内部。

　　说来，他们其实也算是兄弟。

　　毕竟，姜武意那个不着调的富豪亲爹姜思勉和霍君兮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亲爹霍晨汝是夫夫。是的，没说错，就是夫夫关系。

　　姜武意他爹天生喜欢男人，而霍晨汝实在太帅，看看霍君兮那一副傲气的姿态，就知道他爹年轻时是星月一样的人物。

　　深究下去，他们似乎又不是兄弟。

　　他爹姜思勉，对不起人家霍君兮的妈，曾经因为争风吃醋，把他们娘俩儿逼得离家出走，隐姓埋名流落在外。要不是一次意外，恐怕大家都以为这娘俩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姜武意一直觉得，是他们姜家欠霍君兮的。

　　姜武意账算的明白，从法律角度来说，欠人家的东西总得还吧？爹不着调，儿子不能也不懂事啊。那就，这辈子可着劲儿的造，想法儿还他吧。

　　姜武意还记得那年夏天，一个脏兮兮的男孩站在他们家客厅里，倔强的望着所有人。

　　“把我妈还给我。”霍君兮从小说话就冷硬。

　　“孩子，虽然这么说会很残忍，但是很遗憾，你妈已经不在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谁要待在这里，把我妈还给我。”

　　姜思勉和霍君兮的战争，蔓延到现在，一直没有结束过，姜武意夹在两人中间，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妈妈刚去世的时候，霍君兮没有地方去，霍晨汝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爹，他不是孤儿，也去不了孤儿院。

　　当然，他留下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一直固执的认为，他妈岳闵晴没有死，他一定能找到她。

　　甚至从10岁开始，霍君兮就刻苦练武，为将来上警校做准备，他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霍君兮来的时候，姜武意才8岁。

　　爷爷命令姜武意把爬到二楼房顶的霍君兮给劝下来，还用一个鸡腿诱惑姜武意完成任务。

　　军令如山，姜武意接了命令，不敢不照办。

　　8岁的姜武意小心翼翼地跟10岁的霍君兮搭腔：“哥。”

　　霍君兮：“谁是你哥？”

　　姜武意：“那我们是朋友。”

　　霍君兮：“滚，别套近乎。”

　　姜武意：“你讨厌你爸，我讨厌我爸，我们有共同点。”

　　姜武意从小脑子就好使，逻辑关系极其严谨，只要他愿意，小嘴“吧嗒，吧嗒”马上就像抹了蜜，人家想听啥，他就会说啥。

　　姜武意还记得，自己刚开始跟霍君兮说话的时候，他满脸敌视，但后来霍君兮似乎想通了，确实两个人有共同点——都是不被父亲欢迎的孩子。

　　两人拉锯战打了半天，最后霍君兮终于点头：“你可以叫‘哥’，但，你记住，我不仅讨厌我爸，我还讨厌你爸。”

　　姜武意乐颠儿了：“好！”

　　姜武意，姜思勉亲自给儿子起的名字，不是希望他意气风发，而是说这个生命“无意，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被爷爷逼得紧，如果不是奶奶耍了点儿小聪明，估计他得投胎到别人家去了。

　　就这么着，姜武意8岁，霍君兮10岁，算是兄弟兼朋友了。

　　接下来的十多年，姜家的战争就没有停止过。

　　先是10岁的霍君兮凭一己之力将姜思勉和霍晨汝轰出了家门。

　　从此以后，只要霍君兮在家，他们俩就几乎不回家。

　　接下来姜武意跟霍君兮闹别扭，自己想不开跑去美国念书，一去就是八年。直到半年前，姜爷爷下最后通牒，他才算暂时回了国。

　　回国后，姜武意趁机耍无赖，让爷爷帮他从姜思勉手里收回了这个小院。姜思勉怎么说也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不好跟小辈一般见识，只好带着霍晨汝搬到了郊区别墅去住了。

　　经过几个月重新翻修，小院终于被姜武意倒腾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从此，姜武意得以从爷爷奶奶家独立，开开心心在这个小院里逍遥度日。

　　而霍君兮呢，因为这里离他单位近，也就时不时地过来蹭吃蹭喝蹭聊蹭睡。

　　随着霍君兮和姜武意两个人为各自工作忙得团团转，家里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暂时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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