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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陷
Chapter54
中岛敦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再度见到和泉柯也。
也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
更没想过是对方主动送上门。
现在侦探社内泾渭分明地分成两部分，一边是全体侦探社成员齐聚于沙发上，严阵以待，目光如炬，蓄势待发。
一边是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子，对方很自然地斜靠在沙发上，身上难得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唇边微微抿起，眼瞳中是一片冷淡的海。中岛敦默默盯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和泉柯也，对方刚刚还站在他工作的窗子后面不紧不慢地敲响玻璃窗，着实把他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
在一阵兵荒马乱夹杂着质问的声响中，对方不紧不慢地表示他是来下委托的。
而后就形成了这般对峙的场面。
“我记得，侦探社应该会给委托人送上一杯茶吧？”中岛敦看见黑发男子毫不客气地要求道，“但是我想要喝咖啡，最好加上冰激凌。”
……
国木田独步捏着钢笔坐在对面，面无表情：“侦探社不是咖啡馆，若要咖啡出门左转下楼。”
和泉柯也叹了一口气：“那还是来杯绿茶吧。”
……
侦探社众人看着不请自来的黑发男子慢悠悠地，慢悠悠地一口一口抿着绿茶，似乎在高档咖啡厅里轻品咖啡般的悠然姿态。而后待对方终于把一杯茶喝完，却闭口不言那所谓委托，而是用评估什么的眼光细细打量着众人。
“如果没有委托，不要耽误侦探社的时间。”
和泉柯也双手交叉膝盖上，一双冷静的深蓝色眼眸中没有任何起伏。他只是习惯性地不带一丝情绪地勾起唇角，对这明显是驱赶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最近的横滨异能者失踪事件，以及上次中岛君看见的非人类生物，你们想要关于它的资料吗？”
和泉柯也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炸/弹”,惊得侦探社众人瞳孔紧缩。福泽谕吉端坐在最中间，双手拢在和服宽大的袖摆中，腰间佩戴着那把武士/刀，一脸严肃。
他眉头紧皱，缓慢开口：“你是代替港口黑手党来谈判的？”
“不是哦，仅仅代表我个人的意愿。”和泉柯也歪了歪头，嘴角微微扬起，“这可是我的独家资料，当然我稍后会上交一份给首领，所以你们还想要吗？”
“我为什么相信你？”
和泉柯也挑了挑眉峰，嘴角的弧度分毫未变，眼瞳中是冰冷的海洋静默无息。他从衣服里拿出文件袋，被棕色的牛皮纸包裹着的信封模样躺在柯也的手心。
“实际上，你们相信与否并不关心。”
和泉柯也慢条斯理地说着，无视侦探社众人警惕的眼神，再度抿了一口绿茶：“实际上我会来到在这里就已经完成了协定，至于你们的决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黑发男子勾了勾嘴角，这世界变成什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因为某人的缘故，他才会如此这般。他甚至很放松地慢悠悠地旋转着手中的瓷杯，一边用目光打量一边煞有其事地评价着优劣。
福泽谕吉紧紧盯着过于慵懒斜躺在沙发上把玩茶杯的黑发男子，对方的眼瞳幽暗无光，像是吸纳了所有的光线，良久，福泽谕吉开口问道。
“你想要什么？”
和泉柯也坐起身，扬起一抹笑，眉眼弯弯：“我想要的，自然能够得到。”
又是一阵沉默，而在这双方都注视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引发的沉默时，玻璃珠撞击的清脆响声悦耳明晰，引来了所有人的视线。
江户川乱步依旧趴在桌子上，手指轻巧地弹指敲击在玻璃珠上。半眯起的细长眼瞳中幽绿的光芒一闪而过。
“呀，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杀手君？”
没头没尾的话语让侦探社的几人迷茫地对视了一眼，和泉柯也却收起了嘴角轻飘飘的笑容，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眼瞳中一望无垠的深蓝突兀地泛起波澜。
“江户川君，我对你的能力早有耳闻。”柯也将双手交叉叠在唇的下方，眼尾稍稍上斜挑，“阁下应该知道这是仅有的破局方法，自然界的丛林法则早已表明，不是吗。”
江户川乱步兀自举起玻璃珠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黑发男子，狭长的眼瞳微微睁开，阳光从窗外倾洒在柯也的发梢，使得原本墨色的发丝也如霞光一般。江户川乱步的眉头细不可闻地微挑了一下：“杀手君，你确定他不会……”
和泉柯也在对方还未说完话时就轻轻微笑着将手指贴在了唇角，似调皮的眨了眨眼：“阁下，提前揭晓答案可就失去了所有的变数了哦。”
江户川乱步半眯着的眼似乎一瞬间又睁大了些许，手中的玻璃珠被他放回桌面，身体也由原来趴着的姿态更为向前倾了些许。
“杀手君，你真是足够的薄情呢。”
和泉柯也仰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不知名的鸟儿恰好从云间掠过。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江户川君，这不是早就表明的事吗。”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杀手君？”
“人类唯一值得称赞的一点就是在面对外来势力时暂时凝聚的种族排异性。”和泉柯也注视着茶杯壁上精巧的纹路，语调平淡，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
“这点与任何生物无异。”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转身继续摆动着玻璃珠，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和泉柯也瞬间也恢复了一贯以来的笑眯眯的表情，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再度抬起头时，目光意味深长地从某个人身上扫过，嘴角依旧是轻飘飘的微笑：“侦探社，你们自己可以选择是否收下这份资料，也可以自己选择相信与否。”
侦探社众人面面相觑，而后又一同默契地再度把目光投向了带着贝雷帽的江户川乱步。
“乱步先生，您看……”
“是真的哦。”江户川乱步已经撕开了一袋薯片，抓起一把：“杀手君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信誉度的哦。”
和泉柯也的嘴角依旧是标志般的弧度，他的眼里划过一道无法明晰的光：“江户川君，也不过仅这一次了。侦探社，无论你们看完后怎么想，我希望你们至少，不会站着人类的对立面，否则……”
黑发男子目光意味深长地从某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身上扫过，嘴角依旧是轻飘飘的微笑。
“当然不会。”中岛敦察觉到对方意味不明的目光恰好停驻在他的身上，皱起眉大声说道。
“那么，我的任务已经达成。”和泉柯也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他将那份资料推到福泽谕吉的面前，转身拉开窗户，一只脚踩上窗沿。
“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疑问句使得和泉柯也回过头，从窗子里吹入的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柔软的发丝掠过他上扬的眉梢，如同纯净的蓝宝石般的眼瞳中不留痕迹地闪过一丝恍然。
“因为……我暂且还算是一个人类吧……”
“杀手君，3……2……”
江户川乱步突兀地开始了自顾自的倒计时，和泉柯也轻轻地弯起唇角。
“1”
他抓着窗沿的手轻巧地松开，整个人如鸟儿般轻盈地自玻璃窗外跃出一道弧线，黑色风衣的后摆像是蝠翼一般迎风扬起，而后坠于冷冽的风中。
侦探社的大门恰好此刻打开，穿着沙色风衣的太宰治大步走了进来，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轻轻摇动的窗帘。
窗外已经空无一人。
巨大的撞击声在高高的天台上响起，栏杆被撞得摇摇欲坠，从边缘掉下几片瓦砾和石灰片。黑发男子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他的周身掉落了一地尘土和墙砖碎片，背后是被撞歪的铁栏杆。
空无一人的前方突兀地出现金色的粒子互相变幻组合成的穿着西装的男人的实体光影，并抬手掐住了黑发男子的喉咙。
和泉柯也无视了那只掐着自己喉咙的手越来越紧，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熟悉的黑发男人的面容，手指的前端悄无声息地涌出一段白雾。
“伊恩，我说过，不要再来干涉这边，我的事和你无关。”
光影组成的人怒极反笑，那相似的面容的男人眼瞳内流动着冷冽的寒意，掐着某人的喉咙一点点收紧：“亲爱的维柯，我一点都不可爱的弟弟，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我想做什么，与你毫无关系，伊恩。”
“毫无关系？”伊恩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眼瞳中涌动着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将化为利刃刺入对方心脏。“维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是想要背叛吗？”
“别忘了，你究竟是谁。”
和泉柯也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天穹与大地的分界线边缘，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没有背叛。”
“没有？”
伊恩的语调迅速拔高，宛若绷紧的琴弦猛地在玻璃上划拉而过，他强迫性地将和泉柯也的下巴摆正，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那无波无澜的深蓝色眼瞳，唇线象征性地挑高，如同鹰隼锁定猎物般的锐利，“那你刚刚的行为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该不会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吧？亲爱的维柯，还是说你那唯剩无及的智商也被这边安逸的日子消磨掉了？”
和泉柯也抬手扯开对方扯着自己领口的手，站起身将风衣上的灰尘拍下，浓密的睫毛轻轻垂下，眼神从眼前的男人脸上不急不慌地扫过，眼瞳淡漠无痕：“我自然知道，从这个世界出现第一只这种生物起。”
“从季老板出现时，我就已经知晓了。”
黑发男子的脸上依旧没有浮现任何表情，仿佛只是机械地阐述事实的人偶，唯有放在口袋里的轻微蜷起的手指暴露了他那不平静的内心。
“流星街……”
他仿佛很疲倦地闭上眼，身体靠在摇摇欲坠栏杆上，薄而无血色的唇瓣抿起，口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
“已经……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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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曾经有读者给我评论说前面写得还好后面的剧情看上去很乱，实际上我反而觉得前面写得很差劲直到后面才稍微能够入目。写作确实是一件考验作者心境的事情，偏偏我又是一个极为擅长使用‘共情’这一技巧的人，导致这是一篇名字取得很欢脱实则偏致郁的文章。
说实话我非常感激能一直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柯也的身上被我投注了太多的关于个人的感情，曾经拥有过后面失去的东西，曾经讨厌过后面抛弃的东西，还有曾经期待过现在仍旧未能拥有的东西。或许这么说会很自私，不过写这篇文的最初目的不过是试图通过这种写作的方式找寻一种我现在似乎仍旧未曾明晰的意义。
我看过三次元太宰治的作品，也试图写过二次元哒宰的分析小传，关于救赎，关于生存与死亡的意义，我曾经经历过非常痛苦的自我挣扎，也曾经从太宰治的身上得到某一部分共鸣，但我内心的与太宰治不同的部分，被我加注在了和泉柯也的身上。所以，与其说柯也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不如说他是我的众多的或矛盾或相似的意识集合体。
很多读者说他们从未吃到过我所说的“糖”反而被塞了一嘴的玻璃刀，为此我的想法是，两个人的观念与行为已经从最初的冷漠与偏执逐渐转为了会因为对方而在乎一些并不符合原先的自我意志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种“甜蜜的糖”了。由一开始的站在两条悬崖峭壁上互相对峙转为一同抓着对方踩着悬崖边缘，这大概是一种超越了普通意义上的“爱”。所以虽然我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他们过于残忍，偏偏能一边在内心痛哭一边却继续沿着这样写下去的原因吧。
现在已经进入了本文的最后一卷，实则这一卷却是最初动笔时就想好的内容，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写到这里了，我感觉到一声由灵魂发出的愉悦的喟叹。
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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