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 me fall

　　1．
　　“最最最怕这种湿冷的天气了！南方的冬天果真是魔法攻击啊！”室友一边大声抱怨着，一遍哆嗦着给自己加了一件套头的棕色毛衣，看上去像只熊。
　　“可不是。”她轻笑一声，调整了下身后枕头的位置。床头灯橘黄色的光慵懒的照在她身上，无比温柔。光晕落在墙上，连影子也增添了一丝色彩。
　　舍友匆匆拎起电脑包。
　　“我走啦！”元气满满。
　　“砰！”响亮的关门声。
　　真是活泼呢。嘴角微微扬起，弧度却一瞬间凝固，抬不起来，也放不下去。叹了口气，抬起双手揉揉脸，她接着看腿上的书。
　　不想去上课，不想参与交际，不想日复一日的无聊。怎么办呢？每每与同学老师在一起时总会特别灿烂的笑。于是大家都会说：“XXX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呢。”“是啊是啊，笑的好阳光呢。”之类的。
　　对不起，我其实只是不知道，如果不笑，应该说什么呢。

　　2 .
　　翘掉早课，第二节是西班牙语，因为签到率不够，所以还是要去的。“操蛋的签到率！”没忍住，她低低的骂了一句。外面下着密密的雨，明明是落在伞上，整个人却依旧潮潮的。带上廉价的面条耳机，垂眼。依据同类相斥原则，今天的她依旧选择走小路。
　　压抑的灰蓝色将周边的绿意吞噬。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食指一划，恶劣的选了一首歌，心满意足的一甩沾满潮气的头发，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一脸诧异地回头，右耳的耳机趁机滑落，与围巾纠缠在一起。不满的皱眉，她直接从接头处把耳机拔下。指尖无意中触碰屏幕，歌曲变成外放。
　　Lily Allen的甜美嗓音响起
　　Fuck you
　　Fuck you very very much
　　镇定地一挑眉，她扬起下巴盯着那个大冷天还穿风衣的家伙：“干嘛。”
　　那家伙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摘下耳机，拔下连接线。
　　同样的动作，她做的粗鲁，他做的却优雅温柔。修长的指尖一划，柯本的声音突然炸开
　　□□ me
　　□□ me
　　两种旋律交织。
　　瞳孔猛地一缩，她张张嘴。“顺便说一句，同学，你的包没拉好。”男生弯弯眼睛，抬手按下暂停键，与她擦身而过。
　　“莫名其妙。”愣了一下，她禁不住笑了起来，猛地扭头看向男生的背影。神情专注而迷茫。脑袋微偏，像一个盯着橱窗里熊先生的小女孩。
　　每一个独行者，内心里都渴望着陪伴。
　　Hello，你会是我的同类吗？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拜托了，请不要让我失望。

　　3 .
　　难得温暖的有阳光的午后，她在拐角处的咖啡馆看到了男生。普普通通的宽松灰色卫衣，深色牛仔裤，，黑色风衣搭在沙发上。神情淡漠而严肃，但又该死的散发着性感颓废的气息。
　　手指无意识的蜷曲了一下，她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走进去，坐到了男生对面。
　　“你好。”她礼节性的笑了一下。
　　漫不经心地抬眼，男生合上手里的书。右手端起咖啡，靠在了沙发上。
　　“来自新世界？”她好奇的瞅了一眼封面，“真是个沉重的故事，读后令人久久不能释怀呢。”
　　“嗯？”
　　“与自己抗争，最终向社会妥协，成为规则的维护者什么的，太残酷了。”
　　“但这是正确的不是吗？牺牲少数来维护大众的利益，无论置身于何处都是一样的。”男生的声音并不低沉，是清亮的，“也正是因为有了共同的威胁，民众才能更团结啊。”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看着浅色的桌面，“这个世界最仁慈的地方，莫过于人类思维无法融会贯通它的全部内容。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我们本就不该扬帆远航。”
　　“克苏鲁神话？这不适合勇者。”他面无表情地提醒。
　　“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斗士。”她一脸诧异。
　　“不，我是旁观者”他凝视着她，目光软了一下，“愿意加入吗？”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似猛地灌下了一杯伏特加。
　　“我的荣幸。”
　　我明白了生命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是的，我认为你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4 .
　　感觉胸口闷得慌，她用力合上电脑，真的是到了连电影都看不进去的程度了。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精神好似被野兽撕咬着，痛苦不堪。
　　不安，不安。
　　饥饿，饥饿。
　　恐惧，恐惧。
　　该死，又带入了。女性瘾者的空虚与绝望浸入骨髓，好冷，好痛。
　　Fill all my holes. Fill all my holes.
　　一遍一遍默念着乔伊的台词，呜咽了一声，她一把抓过手机，“对不起打扰了，你现在有空吗？”
　　暗淡的路灯下，她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血液开始上涌，心如鼓擂。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求救似的，左手颤抖着拉住他的衣角。低着头，她轻声开口：“有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身处矮猩猩社会。”
　　“我会赋予你意志。”他不动声色的将衣角挣脱，右手从口袋里缓缓伸出。
　　“不，真实世界太丑陋了，我不想要。”手慢慢垂下，她眨眨眼睛。既然落下的不是珍珠，那就没有落下的必要了。
　　一只冰凉的手在此时将她的手温柔的握住，“不相信人性没关系的，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真的吗？”
　　“我不喜欢重复，这没意义。”
　　“嗯，我当然相信你了。”

　　5 .
　　再一次从梦中突然醒来，她缓缓抬手将面颊上的碎发拨开。明明不记得内容，但依然感觉是个光怪陆离的梦呢。身体像是被巨石带入深海一样沉重无力，张嘴贪婪地呼吸却喘不上气。
　　隔壁床的舍友说梦话在大声地喊着妈妈，狂躁失控了一般在体内横冲直撞。“去死！” “去死！” “真无聊！” “真无聊！”两个念头在头脑里嘶吼着，盖过了其他声响。
　　掀开被子，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桌前，借着模糊不清的月光找到了小刀，一格一格地，把刀片推了出来。外界的寒冷与脑中的亢奋相融，她微微发抖。
　　书桌上的手机屏忽然一亮，在黑暗中有些刺眼。是一条垃圾短信。
　　什么啊，真是。
　　等她反应过来，屏幕上已是和男孩的微信聊天界面，未发出的对话框里，是我想去死四个字。飞快的删掉，她用力咬着嘴唇，缓缓打出 “我难受”，确认，发送。
　　对不起，既然你救过我那么多次，那再救我一次，也不为过吧。
　　毕竟，是你要我信任和依赖你的啊。

　　6 .
　　拐角处的咖啡馆里，Lady & Bird的歌声轻柔，空灵而美丽，又裹挟着一丝北欧的寒气。
　　I’ve been staying alive
　　So many days
　　No fear, happy or wise
　　All through the way
　　But I thought there was something
　　In life to live for
　　眯着眼睛，她欣赏着被红色，橙色和金色渲染的天空。真的是美到想让人拥抱一次呢，她想。
　　手机开始震动，好奇的低头，居然是男生的电话。
　　“喂？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
　　“嗯，能到图书馆楼底下来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温柔。
　　“好的。”匆匆起身，包都没拿就推门而出。
　　等到了图书馆楼不远处时，才发现语音通话忘了关，而他也没挂断。
　　“我马上到了。”她喘着气
　　“我看到你了，在原地别动好吗？答应我。”
　　“好的，我答应你。怎么了？”
　　“抬头，看着我。”
　　她茫然地仰头，看到了，楼顶上的他。依旧一件黑风衣，坐在边缘处。
　　有点远，看不清脸，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呢？愣愣地想着，突然一个激灵，“你不会，想跳楼吧！”
　　低低地笑声透过手机传进耳朵里，痒痒的，很温和。
　　“那么，再见了。”
　　随着那个黑色身影的坠落，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凭着感觉发疯似的朝他跑去。
　　猛地收住脚，头有点昏。等等，这会不会是一个玩笑呢？就和神探夏洛克里一样？一定是这样的吧。那我应该跑慢一点，然后会有自行车将我撞倒，几辆轿车后面会有人来放一具假尸。
　　我很配合的哦，快点，来撞我吧，拜托了，求求你。
　　一路跌跌撞撞，终是走到尽头。
　　啊，真糟糕呢，一片狼藉。嘴唇颤抖着，她的目光空洞无比。
　　这都是什么啊。这就是你说的拯救我的方式吗？我才不要相信呢。你看，我又懦弱了，快来，快来，快来引导我啊！
　　大脑突然亢奋，无数声音和画面闪现。
　　“你太过温柔了，所以会对这个真实的世界产生恐惧呢。”他这么说过。
　　“逃避的话，你是想自杀吗？”他这么问过。
　　“不要害怕，我会救你的。”他这么承诺过。
　　. . . . . .
　　所以，我相信你，因为你，都会做到的。

　　7 .
　　回到公寓，她蹬掉高跟鞋，一把抱起脚边的猫转了个圈，“今天上司又表扬我工作认真了哦。”
　　放下猫，走到窗边。
　　“讨厌的家伙，我怎么又想你了。” 叹了口气，她打开音响，“讲真的，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
　　那个家伙，把美丽的东西毁灭给她看，告诉她自杀是多么的丑陋，以此来让怯弱的她断绝念头。
　　就这么被拯救了呢，被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拯救了。
　　倒在床上，歌声响起

　　这是生命的开始
　　无需责怪
　　我已经在雨中站了起来
　　但我明白生命是为了什么而活
　　对了，我认为你就是我那生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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