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今天又撩不动

　　“砰——！”

　　童知用力一把摔上家门，转头径直往楼下跑。

　　门内传来童妈的怒吼声：

　　“老童你不许追，你让她走让她走！！”

　　童知捂着耳朵，一路不停地跑出了小区大门。

　　昏暗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没头没脑地跑着，跑得太急，直到整个人差点绊了一跤，这才不得不停下。

　　她站在原地几乎喘不过气来，脑袋又热又涨，太阳穴像是有根筋扯着一般抽疼。整个人情绪激动得控制不住地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童知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和家人红过脸。

　　可是刚刚，她发现她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她只觉得全身的血瞬间往头顶涌去，这种不被家人信任的感觉让她难以忍受。

　　童妈虽然一开始极力压制着情绪，可童知的顶撞让她在盛怒之下再难克制，说出的话愈发尖锐。

　　两人大吵了一架，随后她便夺门而出。

　　初春夜晚仍旧寒凉，童知匆忙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脚上还穿着拖鞋。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没头苍蝇一样乱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夜空中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她跑到一家商店的屋檐底下，抱着胳膊缓缓蹲下。

　　童知只觉得自己脑袋疼得厉害，疼得她眼泪不停地往外冒。

　　*

　　沈遇撑着伞，终于发现了不远处那个蜷在人家屋檐下的身影。

　　夜雨一时半刻还停不了，昏黄路灯下，织丝般的细雨被照得仿佛发着光，每一缕每一丝都缠绕在一起。

　　他的脚步在那个缩成一团的单薄身影面前停住。

　　她把脑袋埋在一双胳膊里，肩膀轻轻抖动着，雨落的声响掩埋了她细碎的呜咽声。

　　沈遇忍不住蹙了眉，只觉得自己心口都在发颤。

　　他莫名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满心无助又彷徨的他被童知发现了。

　　不过这一次，场景却调换了过来。

　　他伸手轻轻触了她的发顶。

　　“童知。”沈遇道。

　　童知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才发应过来，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

　　微湿的刘海贴在她额际，刘海下一双漆黑的圆眼湿漉漉的，也沾了濛濛的水汽，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染了烟霞。

　　一见到沈遇，童知便感觉自己再也憋不住了，满腔的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忍不住就想要倾盆而出。

　　“沈遇，”她开口，鼻音浓重，听起来极委屈，“我头疼。”

　　“我只好给你打电话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和我妈吵架了。”

　　沈遇俯身她面前蹲下，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和额头，果真是烫得惊人。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她误会我们……”

　　她气恼又委屈，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沈遇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开口打断她。

　　“我知道。”

　　沈遇帮她拭去挂在脸上的泪珠，莫名生出些气恼，最终还是无奈道：“别的先不说了，你现在在发烧，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闻言，童知眨眨眼，一脸懵懂的样子。

　　沈遇于是直接打了车，拉上她去往最近的医院。

　　*

　　半个小时后。

　　童知坐在急诊大厅的椅子上发呆，手背上正输着点滴。

　　蓦地，她眼前一黑，一张毛巾蒙头盖在她脸上，她赶紧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把它扒拉下来。

　　“沈遇！”童知缓过劲来，有点气恼冲着来人嚷道。

　　沈遇瞥她一眼，这么中气十足，看样子脑袋不难受了。

　　他随手把刚从外面买来的东西扔进她怀里。

　　童知接住了打开一看，袋子里装的是干净的外套和鞋子。刚刚在医院外面，她并没有发现有商场之类的购物场所，也不知道这大晚上的沈遇是上哪替她买来这些的。

　　“换上。”沈遇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她身上的薄外套沾上潮气，脚上的拖鞋在雨中跑过，已经是脏污一片。童知于是便老老实实将外套披在身上，鞋子换上，她轻轻在地上跺跺脚，码数竟然刚好合适。

　　“头发。”沈遇道。

　　童知“哦”了一声，把扎头发的橡皮筋扯下来。

　　她一只手不方便，动作也慢吞吞地看得人心焦，才用毛巾擦了没几下，对面的人就站了起来。

　　“我来吧。”沈遇的声音响起。

　　没等童知拒绝，他已经把毛巾往她脑袋上一盖，动作不甚温柔地搓了起来。

　　“……”

　　童知觉得他这个手法莫名熟悉，她每天搓她邻居家那只金毛的脑袋就是这么放肆的。她把狗家搓得嗷嗷叫时又怎么会想到，她居然有一天也会被人搓。

　　过了一会儿，童知闷闷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废物？”

　　沈遇手下一顿，道：“别胡思乱想。”

　　“我和我妈放了狠话，说一模要考得比之前更好，我要证明给她看，可是我根本没有做到。”她把毛巾扯下来，垂着头沮丧道，“我觉得我已经挺努力了，怎么还会是这个样子”

　　“我大概就是个废物……”

　　话音未落，童知的脑门上就是一疼。

　　她捂着脑门，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哇”地一声张着嘴哭了出来：

　　“我都这么难过了，你居然还弹我脑门儿！你是弹簧精吗呜呜呜呜……”

　　沈遇瞥她一眼，道：“让你清醒一点。”

　　童知眼泪汪汪瞪他，可一想起自己的糟心事，心里就闷得慌，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我和你说我要考S大，可我怕我做不到。我要怎么办，时间太短了，我做不到怎么办？”

　　她很清楚自己和沈遇的差距，各方面的差距。

　　可是她不甘心。

　　她想努力追上他，努力和他比肩。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不知道他们将来还会有多少交集，她不甘心他们只是两条往不同方向延伸的直线，有过短暂交会，但终归要渐行渐远。

　　他们都还太小，将来会有各种意外和可能。她不知道单凭年少的喜欢能够坚持多久，她也不敢断言她和沈遇会不会有未来。

　　两人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沈遇从来没有想过，童知会是这么不安又焦虑。

　　半晌，他稍稍弯下身子，双眼平视她，目光坦然。

　　“童知，”他道，“不用担心。”

　　“你会考上S大的，我们都会的。”

　　童知愣愣地抬头望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澄澈清明，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你不是废物，不要妄自菲薄。”

　　他看着她，语调又沉又缓：

　　“你很好，比你想象得更好。”

　　在他眼里，比任何人都好。

　　……

　　打完吊针，童知还坐在椅子上磨磨蹭蹭。

　　“那个……”她吞吞吐吐道，“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借宿一晚？”

　　沈遇挑了眉，一字一顿：“去我家？”

　　明明他只是单纯重复一遍，可听在童知耳朵里却痒痒地。

　　她咳嗽一声，赶紧飞快补充道：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回家。”她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睁大了一双圆眼望他，使劲眨了眨，“小遇哥哥，求你了，可不可以嘛？”

　　面对童知这么一副弱小可怜无助的样子，沈遇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种情况下，你去我家，你觉得你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想？”沈遇淡然看她一眼。

　　“那我付你租金？咱俩纯粹金钱交易总行了吧？”她拽住沈遇的衣角使劲晃了晃，开始耍赖。

　　沈遇似笑非笑道：

　　“好啊，付多少？”

　　童知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摸出一枚硬币，她眨眨眼，果断把它塞进沈遇手中，骄傲道：

　　“老子的爱，收好。”

　　“……别闹。”沈遇道：

　　“刚刚你睡着了，你爸爸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我替你给他回了短信，告诉他你马上就回家。”

　　他放缓了语调，温柔得像是在哄个孩子：

　　“我送你回去，别让家人担心。”

　　沈遇想，如果放在从前，他大概会有点羡慕童知。

　　从前有过一段短暂的时光他也曾和父母住在一起，可那段时间太短，短到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下他们两人永无止境的争吵。

　　那个时候他总是故意躲起来，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他躲在花园的草丛里，躲在楼顶的杂物间里。他期盼着哪怕有一次他们会发现，会停下争吵，会来找他。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

　　童知顿了半晌，还有些赌气道：“我不走！你要走就自己走，不用管我死活！”

　　沈遇看她一眼，站起身十分淡定地就往外走。

　　“......”

　　没走出几步，沈遇便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见童知还坐在原位上不挪窝，于是无奈又折返回来。

　　童知一脸郁闷地瞪他。

　　半晌，才把手朝他伸去。

　　沈遇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

　　也许是这一场家庭争吵太过劳心伤神，也许是她爸这个和事佬尽心尽责，也许是宋行知后来那通及时雨般的电话沟通奏了效，童知回去以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苛责。

　　晚些时候，童知躺在床上给沈遇发微信，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我和我妈保证了，她所有担心的事情，在大学之前都不会发生，她才放了心。”童知故意道，“我可真冤枉，明明我们俩的关系纯得像杯白开水一样。”

　　沈遇一边翻着书，一边听她语气轻快地抱怨，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像是猫爪在轻轻挠着人的耳朵。

　　沈遇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童知说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道：

　　“沈遇，我和你商量个事吧。”

　　“什么事？”他把书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

　　童知舔舔干燥的唇，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反正我妈都误会了，不如这样，等我考上S大，我们就，就......”她咽了咽口水，没有继续往下说。

　　沈遇翻书的手顿住了。

　　童知把手机贴近耳朵，脸开始发烫。

　　半晌，沈遇的声音传来。

　　他接过她没说完的话，沉静道：

　　“等高考完，我们就在一起吧。”

　　比她提的时间甚至更早一些。

　　他的语气郑重地，像是在求得一个承诺。

　　闻言，童知忍不住便无声地笑了，笑得她满床打滚。

　　“好，批准了！”

　　她把手机对着唇边，“啾啾”两下，然后笑嘻嘻道：

　　“先盖戳。”

　　*

　　一到高三下学期，就像是有谁偷偷给他们按下了快进键，日子快得谁也抓不住。

　　以往每天数着日子等放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看着高三教学楼底一天天减小的倒数日期，童知恨不得剩下的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一模过去之后，很快便是二模。

　　周六下午，天色有些昏沉，乌云在天空中翻滚着，隐隐传来闷雷的声响。才下课，童知就被舒展他们往校外拉，说是要去放松一下。

　　秦枫特地选了烟熏火燎的路边排挡，点了一堆烧烤饮料，说就是要这样才够味道。

　　童知半个小时前便给沈遇发了微信，问他要不要过来，不过到现在都没收到回复，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她只好无奈地把手机放在一旁，专心吃东西。

　　没多久，天空中便响起惊雷，眼看着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大家手忙脚乱把桌子从路边往店里撤。

　　这时，童知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起初她没有听见，那铃声却是锲而不舍一遍接一遍地响着。

　　她才按下通话键，林川焦急的声音便蓦地响起，声音嘶哑到了极点：

　　“童知！你在哪？”

　　童知的心莫名一揪：“小吃街，怎么了？”

　　“沈遇被人刺伤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手术，你赶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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