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英雄谁是英雄

作者:红烧可达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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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泽封门


      ·扬州蛇山封门村
      村子四面环山,依山而建,中央有一条名为“逍遥”的河贯穿而过。前方有一座泥土堆垒的小庙,是当年封村为镇压群魔时建造的三座庙中的一座,位置在村尾,名为“大月”。庙宇并不大,内部与寻常村落中的土庙无太大区别,唯一的不同是里面不供菩萨,敬奉的是一位身着官装的男石雕像。
      从服饰上来看是位将军。
      姜少寰站在石像面前许久,动手清理了积满灰尘的条案,歪歪扭扭插着燃尽香烛枝的香炉,从里拿出包好的一对烛、一对香安静敬重的祭上。一旁的阿比盖尔猜到这应该就是天策上将姜烈的神像,想了一下从包里掏出颗柰子,擦擦干净端端正正放上去了。姜少寰看着那颗果子,阿比盖尔笑了笑,两人都没说话。
      出了庙宇,再行一里便能看见封门村的建筑了。(原型:河南焦作风门村)
      村子里种植着槐树,这种阴气极重的树木本不宜多种,否则会将方圆百里的阴气尽数吸引至此,汇聚成一块鬼怪积聚之地。即便是阳气最盛的正午,那日光的温度也无法穿透槐木覆盖的地区。
      阿比盖尔打量着这些树,道:“在我们高昌的传说里,种植了槐树的地方,一定曾经死过很多人。这种树将血肉都化成坚实的树干,将无数亡灵凝成茂盛地树冠,将亡魂的眼泪开出惨白的花朵。很不吉利的。”
      姜少寰解释道:“当年用槐,也是为了聚阴。扬州十日死的人太多,总归要找个地方聚起来。”
      路过了村头的牌坊。那牌坊早就残破不堪,石头做的柱子已经有很深的裂缝,有一种一阵狂风吹来就会倒塌的危险感。唯一的生机就是爬满匾额的古藤,还挣扎着长出小小的绿芽。柱前有一块黑色的痕迹,仔细看去,像是什么动物的巨大爪印。爪印奇特,只得四指,像是鸟类,但又有走兽的力度。姜少寰摸了摸,摸得一手黑粉。阿比盖尔凑过来,捻了点粉送到鼻子边嗅了嗅,带着奇怪的果香味。
      “紫萘的味道?”阿比盖尔皱了一下眉,“什么兽是吃紫萘的?不对啊,这个地方哪里来的紫萘?除了我带过来的那颗。”
      村中房屋绝大多数房屋都是三层楼,都是木石结构,缝隙之间糊着黄泥,可防风也可避暑气,楼顶全部是灰色小瓦,此刻被薄雪盖着。脚下的羊肠小道铺着细碎的石头,有荒草挣扎着从白雪中冒出焦黄的头。
      被焚烧过的福泽侵泡在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气氛中,四周的雪面干净完整,只有姜少寰与阿比盖尔两个人的脚印,昭示着偌大的村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活物。就是这样一个死寂无人的地方,曾经名为“福泽”。
      两个人结伴在村中走了一圈,数了数大约有两百户人家,村中房屋几乎全部是东西走向,两屋之间间隔不过三丈,建造得相当密集,更奇的是绕到这些房屋背面能发现下面其实还有一层,几乎都是巧妙的依靠地形用木石依山势架起来,用来堆放柴火或者圈养动物。家家户户屋内都放着积满灰尘的棺材,有的多至四具,都是空棺。
      “好奇怪,”阿比盖尔看着两边的石柱,“似乎这些人宁可付出几倍辛苦建立地基,也都不想脱离集体去附近平坦的地方建造房屋。他们这样挤着究竟是图什么?仿佛隔得开了就会有什么东西从空地钻出来似的。”
      “这是滇蜀地区的建筑样式,”姜少寰解释道,“看来当年最先聚居在此的村民是从滇民或蜀民。”
      “滇蜀的人喜欢这么挤着?从我家窗户直接能爬进你家?”阿比盖尔奇道,语气又拐了个弯儿变得□□起来:“这...还有点刺激耶...”
      姜少寰:“...”
      两人停在村中,这里是逍遥河最宽的地方,也是唯一的空地。河中有一处岛,生着一株巨大的树木。有一部分根须裸露在外,蛮横强硬的裹着黑色的石头,仿佛活生生将岛上的巨石绞碎一般。巨树一面对着祠堂,另一面是戏台。姜少寰在心中默了一遍,随手扯了根棍子刨开地上的积雪,大致画了一下村中的布置。
      俯瞰的福泽村——现在该叫封门村了,位蛇山南麓山坳,沿逍遥河两边窄中间宽,易守难攻。其建筑依山伴水自东向西,羊肠小道从四面汇聚向内,最终汇聚于逍遥河中段。绘制出来,阿比盖尔惊了一下。
      “这...怎么像一只眼睛?”阿比盖尔指着地上的图,“那棵树像是眼球一样。”
      姜少寰看着破开这眼球的那些小道,依稀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来建造的。只是村落向来都是由流民汇聚,道路亦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走的人多了自然变成路,几乎都是无规律的,怎么呈五行八卦之势?如此说来...
      “当年的福泽村恐怕是有高人设计建造的,并非自发形成。”
      阿比盖尔道:“你是说...围绕不老泉而建造的村落?”
      “嗯。”
      “费这大劲造村子?这种小村子还需要造么?你们中原人做事就是复杂。”
      姜少寰丢了树枝从地上站起来,看了一眼快要暗下来的天色,对阿比盖尔道:“阁下真要与我同行?”
      “对啊,”阿比盖尔拍拍手也站起来,“反正我也是来找不老泉的,怎么了?”
      “今夜说不定也会如昨夜那般。”
      “被假装红莲山庄的杀手刺杀?”阿比盖尔摆摆手,“不慌,高叔叔保护你。”
      “...”姜少寰发觉胡人好像完全不领情。
      “不是,”阿比盖尔见少年脸都要纠到一起了,“我不是非要赖着你。实在是...”他想了一下措辞,“我这个人吧,人不怕,就是怕鬼。来之前我也不知道这地方一个活物也没有啊,二百多户人家啊,里面放的全特么是棺材,好不容易遇见你一个能喘气儿的可不得使劲逮着么?姜小哥你放心,一旦出事,我跑得比你快。”
      姜少寰:“...”
      话已至此,姜少寰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不再多劝。沿着河道走了一段路过桥,对面就是祠堂。
      风雪打湿青石门牌,上面填充的墨迹早就化开,一条又一条泪痕般滴下来,与古藤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祠堂旁种三棵槐树,不长叶子,光秃秃的铺天盖地,让人想起张牙舞爪的精怪。阿比盖尔连忙一脚一打滑地追上去紧跟着姜少寰进了祠堂,门推开的那一瞬,穿堂的风卷着雪花而过,冰冷刺骨,直觉有什么东西穿过身体直击天灵盖。
      前庭没什么特别,江南典型的屏风隔□□放一大瓦缸蓄水,里面的金鱼早已腐烂,只剩一层灰白的鱼刺。主墙上供着大日如来像,又贴了黄色的符咒,上面朱砂已然褪色,只剩很淡的痕迹。雕花儿的门,泛黄的窗纸破损,勉强被蛛网拉扯着没有完全剥落。姜少寰调整好身形一脚踢开门,震得灰尘簌簌落。一边的阿比盖尔没防备,被灰尘呛得捂着口鼻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咳咳朋友你耍帅前倒是说一声啊!”
      房间内光线昏黑,看不十分清晰。顺着没被破烂纱帘挡住的空间瞧去,眯着眼只能依稀看见黑色的长牌一层又一层的规律摆放。姜少寰打亮了火折子,火光颤抖了几下才缓缓亮起来,那些牌位排列整齐,蒙着陈年的红尘与纠缠的蛛网。
      屋内很暗,那些重重牌位上都有笔涂朱砂,年代较近的灵位上字迹血红血红的渗人。
      那些牌位上面蒙着灰尘,凝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在陈旧的密闭房间里散发出奇怪的味道。门刚被推开的时候,阿比盖尔几乎不能忍受其中的气味。似是腐尸混着过期变质的糖水,还带着血腥之气,尤为刺鼻。
      阿比盖尔在门口不愿意再进去:“我去这味儿!”
      姜少寰跨进屋,朱砂最鲜明的排位上,浇着狗血。姜少寰擦着指尖上干结的血,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排位上。
      那个牌位排在第三排左三,上书大少爷严夏。牌位上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才学会写字的人写的。姜少寰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只这一个牌位没有用狗血朱砂诅咒。

      黑狗血泼牌位,乃是诅咒。诅咒那些牌位名字对应下的凶灵,永无轮回。

      “哎,姜小哥,来一下。”阿比盖尔在后面叫,姜少寰过去看见一旁偏厅正中放着一把太师椅,旁边有两具棺材,一具满是灰,另一具已经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满是灰的那具与之前在村民屋子里看见的一眼,能看出都是就地取材的杉木料,做工粗糙,木结明显。另外打开的那具就明显不同了。
      首先上面的积灰较少,仿佛只放置了几个月,油光锃亮的。至于木料姜少寰不太懂,看不出是什么,但能感觉到这一具的做工十分精细,甚至这做工手法看起来还颇为熟悉。
      阿比盖尔一面想一面沉思道:“村里的上百具棺材都是杉木,只有这一具是柏木。柏木在棺材料中算是贵料了,比起旁边的杉木价格差不多翻了一倍。”
      姜少寰问:“柏木不积灰?”
      “积。就是金丝楠木、阴沉木积灰也是一样的,”阿比盖尔探头看里面的棉褥,忽然弯腰从里面捡出一根头发。头发蛮长的,阿比盖尔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以他的身高来比对这头发都长到他腰侧。“女子?”
      “说不准。”姜少寰并没有下结论。固然女子的头发长,这种长度在男子中也是有的。
      “看来几个月前有人来过这,还睡了这具棺材。就是不知道这具棺材是本来就在这里的,还是那个外来人带来的。”阿比盖尔把头发丢回去,“总之是个有病的。”
      姜少寰倒是更倾向于这具棺材是外来的。这种固步自封的村子出一趟门较难,棺材肯定都是就地取材。而整个蛇山没有一棵柏木,从外来运来的可能性更大。
      祠堂里已经没有再多能看的东西了,两个人差不多也将整个封门村翻了一遍,没有再看见其他人。卷宗上说要等到深夜永生之泉才会出现,出现时会有其他诡异的现象,每次都不同。姜少寰决定就在此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得到阿比盖尔的同意后,两人原地生了火,吃了点东西垫底,姜少寰就坐一边打坐去了。阿比盖尔自然是坐不住的,他转了一圈,连梁上有几处木纹,每个木纹长得像啥都编了好几遍,实在是没啥看头了。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到房间里唯一会说话的活物身上。
      以他一个外国友人的男性眼光来看,姜少寰长得真不错的,皮肤养得蛮好,一看就能区别于他们常年跑江湖的风里来雨里去的粗糙。眉宇间的桀骜还压不住那股文气,可能再过个几年这张脸和周身的气质就能与岁月磨合得更加完美。他听说当年天策上将娶的是杨相的独女,文采非常,估摸着那点文气就是从他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这样显赫身份的孩子,怎么独身一人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定国公府已经衰落至此了吗?
      就这样又琢磨了半天,待他脑子里已经将各种狗血故事加在姜少寰身上编排了好几遍,被编排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在瀛洲时姜少寰拜于无妄峰清朔真人座下。清朔用剑,走的是道家流派,是以练功时常以冥想为主,重内功,并不重招式。运功调息的同时也自观自照,将招式在脑中演练。寻常姜少寰都能以极快极稳的状态入定,近日来却越来越浮躁。他努力了许久还是静不下来,睁开眼就刚好对上阿比盖尔直愣愣盯在他脸上的目光。
      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姜少寰:“何事?”
      阿比盖尔被发现了也不慌,语言上更直白:“朋友,我发现你长得还有点好看。”
      姜少寰:“?!”
      阿比盖尔撑着脸,一副思春儿少女的模样。原本胡人的眉眼就生得深邃,睫毛浓密颜色也浅,眸色又特别,在这种昏暗的密室(?)环境下直直的看着一个人显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深情,姜少寰忽然觉得有点慌(?)。他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声音问道:“阁下来此仅是为了找永生之泉?”
      “你别文绉绉的搞什么‘阁下阁下’的了,我比你大一轮呢,你叫我老高,要么高叔叔也行。”阿比盖尔还是撑着脸看着他,“找泉水只能算是旅游,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姜少寰歪头微微挑了一下眉表示疑惑。
      “这事儿有点复杂。要从一年多之前讲起了,那时候啊,我在河南道的登州,你知道嘛那可是山东半岛的出海口啊,那里啊...”
      姜少寰见他大有说书的架势,连忙抬手礼貌的打断:“长话短说吧。”
      “哦,那我简略点。就是你们中原江湖上有个高手叫凛修的你知道嘛,就是那个蓬莱凛修啊,用剑特别厉害的那个!那书上说他丰神俊朗、日月无光...”
      姜少寰扶额:“所以高叔来这里找凛修?”
      “不是啊,”阿比盖尔坐直了,“这事有点难说的,你又要我长话短说,我短不了啊,男人不可以短的嘛!”
      姜少寰忍无可忍,这胡人年纪一把出口就是山路十八拐,直接拐上天。不是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看(?)就是来不毛之地找男人(?),怕不是有点什么毛病...没等姜少寰把断袖俩字从一大堆形容词里找出来,胡人山路十八拐突然又拐回了正道儿。
      “我找凛修身边跟着的一个女的。”
      哦,那正常了。
      不过好像也不对。姜少寰疑惑的看过去,都说天下最不忌讳的两个地方就是军营与江湖,这江湖人看上别人的女人就这般直冲冲理直气壮的说出来了吗?
      “我一路寻过来的,那个女的吧,我就一直想见到她,想得...你们中原人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梦...梦魂什么?”
      “魂牵梦萦?”
      “哎对!”阿比盖尔大手一拍,“要不说你们文化人呢,就是这个词!我对她魂牵梦萦,非得找到不可。可我不知道她姓名,只能追着凛修的踪迹就追到了这儿。”
      这话姜少寰也没法接,只能沉默。阿比盖尔见姜少寰又成了个有嘴的闷葫芦,拧着眉毛挠头。好在他没挠多久,便到了深夜。姜少寰看了一眼窗外估摸了一下时间,让阿比盖尔别挠了,加了件衣服裹上出了门。
      夜里的村子更诡谲难辨,月光凄凄惨惨的照着地面的残雪,雪面化了一点,弄得路面上都是水汽。阿比盖尔皱着眉头指着他们来时那排脚印:“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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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私聊]阿比盖尔:这地图有点怂啊...GM,这个队友不爱说话好无聊好寂寞,求个话痨队友,急,在线等!
    [私聊]姜少寰:...GM,想要一个人狠话不多的队友。
    [系统]GM:行吧,安排上了。
    ————————————
    有小伙伴在看吗~~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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