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飞鸿压千钧

　　第十一章空桑之山，有妖軨軨
　　空桑之山，位于东胜神洲最东。东临东海，能望见沮吴群岛，山水长天一色，海鸥低鸣盘桓，岛景珊瑚映衬，晨曦红波跃出，景色迷人。西望湣泽，是一片美丽的大湖，芙蓉越于波面，蜻蜓点水荷尖，黄鹂鸣翠，白鹭成行。北有食水相环，链接湣泽与东海，岸边三两家茅屋，四五只鱼篷，炊烟袅袅，鸡犬声闻。南有无际沙漠瀚海，沙丘连绵，金光耀眼，驼铃阵阵，绿洲联珠。
　　四面风光不同，居于空桑之上，一览无余，是一个绝佳的风景之地。
　　但空桑之山，南有沙海相阻，西有大湖相隔，北因食水相环，东有东海之屏障，使得空桑之山人迹罕见，仅有几家渔民，在食水对面，每年丰收季节住上几月，入冬前再无人迹。据传，山上有妖兽长的像牛，却全身长满虎纹，叫声凄凉，如□□般，又似軨軨之音，故见之之人称其为軨軨，軨軨现身，食水泛滥，湣泽大涨。
　　杜君带着小壮去南面沙漠救助一群被狼群围住的驼队商旅。空桑之山风光变幻无穷，但再美的风景也有看腻的时候，我们在此已经停留三年有余，算一算离开白鹿馆已是有二十年了，我带着杜君，游历了很多地方。
　　三年前，他道心已有所成，法力也大增，仙气外溢已是有成就地仙之兆，没办法再在人世行走，必须带他来此人迹罕至之处，成就地仙之位，让仙气内敛，免得惊了凡人。如今他地仙位成，在人间其实都是可以开山立派的人物了，知他已有自保之力，并有救世之心，也算了却我们之间一段缘分。
　　而我也渐感力不从心，人越发慵懒，每天不过清醒两三个时辰。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最近这九万年，每隔千年我便要沉睡五百年，什么办法也无法阻我沉睡，以前阿藏，阿离，阿烛总有一个在我身边护我，如今大家游历在外，怕是也来不及了。

　　阿离、阿烛、可能被这花花世界所惑，但阿藏一定记得这事，他在冥界应承十殿阎王守护冥界十年，想来正是十年之前，那时阿藏是准备回道我身边守护我百年，但我不想再困住阿藏，他是法力大成者，认我为师，乃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并没有教他任何东西，反而让他照顾我八十万年，这次我便也不会告诉他我的闭关地点，杜君也算与我结了一段缘，我留他在世，除了渡他一度，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他替我照看人世，以他秉性，我却也可放心。
　　我今日闲情的很，无所事事，走里走外好几遭，也没寻到事做。我便出门去迎一迎杜君，当神仙当久了，法力用的习惯还当真不愿走路，但今日我收起全身仙术法力，如一个凡人一样走在空桑山之中，别说这与在空中所看，用神识所查的景致是有所不同的，多了几分真实，与参与感。听那燕雀在枝头窃窃私语，叽叽喳喳个不停，还真是新奇，以往我经过之处，仙力外泄，俯瞰这些个小东西在脚下瑟瑟发抖的模样，好是无趣的样子。今天竟然活泼的让我的心情都雀跃的很，便也跃上枝头像这些小鸟一样欢快的蹦来蹦去，由于没用仙力，弄的满头大汗，却又非常快活，舒畅之余竟然忘了收敛仙力，将这些小东西惊走，更觉的有意思的很，哈哈大笑起来。
　　由于我收了仙力，自然也是没有见到，不远处杜君怔怔地望着我的模样，在哈哈大笑时，才发现杜君就在不远处，便才想起来我是出来迎他的，由于有些忘形，便觉得这样在徒儿面前似乎不妥当，便收起玩闹之心，跃下树梢。
　　杜君现在模样已经完全看不到年幼时的青涩了，现在的杜君眉目天成，矜贵非凡，自有一股风韵，流露出自然之意，与天地融为一体，已经是一个模样大好的青年了。
　　那叫大壮的軨軨兽跟在杜君身边，大壮这么雅致贴切的名字自然是我给起的，因为那軨軨兽壮的跟头牛似的，当然他确实是牛身虎纹，所以才更觉的这名字起的好。杜君也便接受了。我看着和气无害，杜君看着清冷，照常理说，那兽应该与我亲近才对，可那軨軨兽却有几分怕我的样子，却整天腻在杜君身旁，我愤愤不平，只能暗想，物以类聚。
　　见杜君向我走来，大壮便逃也似的跑了。
　　杜君面容平静，似乎没有看见我胡闹的样子，我心里稍稍有点安慰。
　　只听他道：“今天遇到一个叫泰逢的和山山神，是个擅长兴风布雨，变换天地之气的神仙，见到大壮能使水，指导了大壮几句，怕是一段机缘，大壮不久就能化形了。”
　　我听后，道：“那是个吉祥之神，这段机缘得了，算是大壮欠了他一份恩情，但大壮现在跟在我们身边，与我们来说也是一段机缘，也得了结。“
　　“那泰逢是来东海下帖的，请东海老龙王去参加他孩儿的满月礼，恰巧路过此地。我便也要了一份请帖，咱们也送上一份贺礼，便也算结了这段机缘。“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让他多出去走动走动，和这些地仙搞好关系，等我离开，他也可以多些朋友，多些去处，要不他那性情太冷清了些，少了些人情味，便道：“那你便去好了，出去多结交些朋友，不要总是话那么少。”
　　“我对那泰逢说会与师尊同去。”
　　“呃，可我最近总是困乏，在宴会上睡着了，可就成了地仙们的笑话了。”
　　“你就是，无所事事，才会觉得更加困乏，出去散散心，见见人，没准就大好了。”
　　我竟无言以对，这孩子长大了，竟然学会了顶嘴。
　　他见我不语，以为我是铁定了心不去，便道：“帖子我是为你散心要的，你若不去，我便退回去吧，大壮的机缘还是让大壮自己来还。”
　　哎，这小魔障，真是会点我死穴，知道我欠不得别人人情，于我修行之法不合。
　　我哪里还能说些什么，便道：“那便去吧。”
　　他露出早该如此，还让我说这么多废话的表情道：“还有三日就是宴会之期，明日我们便出发，去那和山看看景致。”
　　他这自作主张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在这些小事上我是不会在意的，也都随他去吧。
　　早早起来，杜君便一直观望我的房门，其实我早就醒了，但是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因最近昏睡时辰太长，平时无事可做，便也由着自己去睡了，但今日要赶很远的路，怕在空中突然困乏起来，坠落在地，那可成了天上地下的笑话了，便给自己服用了产自北海的清灵果，这清灵果一颗服下可以让我清醒八个时辰，但清灵果服用后有一个副作用便是半个时辰内身体僵硬、动弹不得，时辰一过，便可行动自如了。
　　等时辰一过，我便磨磨蹭蹭的起来，拾掇半天，换了十多套的衣服，梳了十几种发型，挑选了一通礼物，最后选中一串木铃，此木铃不是凡品，乃是我在天界的一个身份去参加三清太上老君的法会时，老君见我喜欢送给我的，乃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等我都弄好了，也快要午时了。
　　我以为杜君会气的够呛，还想看他脸色铁青，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可我见到他时，他神淸气闲的坐在茅亭下，看着古书，品着香茗，还有一碟精致的点心，便泻了气一般，白折腾好几个时辰了，把自己累的够呛。
　　终于出发了，招来祥云，慢悠悠的赶去和山，路过天乾国时，我问杜君，可要回去看看杜相国，杜君摇头道：“尘缘已了，不用相扰了。”
　　在日落时分，我们已经到了和山地界。我也不用幻化，这些地仙也无人能看出我的真容。
　　到了和山的山神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看来这泰逢平日里仙缘不错，很多地仙水府都来恭贺。却无天仙，这也不奇怪，天条严苛，不允许天仙无令下界。
　　泰逢亲自相迎，大声道：“远道而来，贵客贵客啊。”
　　我道：“恭喜恭喜，泰逢仙君。”并递上贺礼，泰逢没有多想接过礼盒，用神识无意一扫，脸色大变，赶紧将礼盒又推向我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太过贵重，老仙君快快收回。”杜君也是一愣，他原先并不知道我要送什么，神识一扫，才发现是那木铃，也并不诧异。我出手一向阔绰，但其实我出发前选择了半天的礼物，选择这木铃主要是因为这木玲算是我的物品里最低档次的东西了，没有更低一级别的礼品了。
　　我又将礼盒推回去道：“这是最最适合的礼物，泰逢仙君快请收下，想你也知道这木铃的出处，便也清楚这木铃在你之手比在我之手用处大多了。”善水的仙人最怕土属性之物，而这木铃专克土属性之物，算是善水仙人的一大杀器，可护平安。
　　泰逢激动异常，看向我，可能在他眼里，我还是一个长须飘飘的老仙人模样，但木铃应在天界那了不得的尊神手里，心有千般疑惑，道：“老仙君，杜贤弟快请进。”
　　在门口的插曲自然引起其他仙人的关注，便对我和杜君好奇起来，经泰逢介绍，众地仙想是不清楚我那空桑山在何处，也不知我二人是哪路的神仙，便也不去探究，打过招呼之后各自饮起酒来。
　　我二人也图一个清静，坐在放在角落的一张案几旁，享受完和山的美食，众地仙水君相熟的都互相闲聊起来。
　　有一的美貌女地仙坐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杜君，这地仙性情奔放，并不扭捏，我看着真是欢喜，想到到我年轻时是不是也如此，但到我如今这年纪怕是这屋里最老的了，便也感慨一番。
　　对那美貌女仙道：“仙子在何仙山修行？”
　　“钟鼓山，敢问老仙君和小仙君来自何处呢？”目光依然是望向杜君的，杜君却是理也不理，我只能接话道：“很远的空桑山。”
　　“小仙君该怎么称呼呢。”那女仙并不死心，执着的问道。
　　看杜君还是没有反应，我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徒，杜君，仙子芳名？”
　　“我叫白犀，既然老仙君和杜仙君远道而来，不如宴席后，去我钟鼓山做客如何？”看这仙子美貌，性格也是爽利，我很是喜欢，要是杜君也喜欢，真可以结成仙侣，但这姑娘真身是个白犀牛，但大家都是仙人，也不会在乎物种不同的问题。
　　我想要应下，杜君却出声道：“不便。”真真是噎死个人，我都替那姑娘鸣不平，真真怀念他小时候，乖巧可人的很。
　　又啦啦哒哒的和那女仙聊了很多，但基本都是我聊，杜君没说几句，最后那女仙依依不舍的走了，我才算松口气。我使劲瞪他一眼，他也不在意。
　　时辰一到，回到客房我便昏睡过去。
　　第二日天明，又重新服用了清灵果，这才算是神清气爽。今日才是那泰逢小儿的满月酒正日子，更多宾客盈门，在这么忙的时候，泰逢还亲自到院落来问候一声，并送上今日宴会的时间安排，并派一个小仙侍女亲自伺候跟随，我虽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但也客随主便，又不长呆，正好有她在也不用我动脑子去想东想西的，听从安排就好，今日头脑越发混沌，清灵果服下都有些抵不住我这汹涌的困意。
　　席宴上，毫不意外的看见了东海的龙君，其实我有些不愿见他，只因我二人曾经有些恩怨，在我看来没什么，但我知道那龙君实在不是一个大度的龙，怕给泰逢的喜宴带来波折。
　　杜君并不知道这些，在进入宴席时，他便见那龙君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复杂，清冷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不悦的回望，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想找一个离东海龙君最远的位置坐下，事不随人愿，偏偏泰逢截住去路，非要去什么主位，便也只好坐过去。
　　泰逢向东海龙君介绍我道：“这是空桑山的老仙君和他的弟子杜仙君。”
　　泰逢还要继续介绍，被东海龙君打断道：“我是东海敖痴，好久不见啊，老仙君。”一副熟络的口气，那老仙君三个字带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泰逢并未多想，以为空桑山在东海之滨，近邻相熟，便自顾自的招待宾客去了。留下咬牙的龙君敖痴，阴沉脸色一脸防备的杜君，还有心里已经抓狂面上不显的我。直到宴席结束，我三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体现良好的仙家教养，但一顿饭吃下来毫无滋味，草草结束，便同泰逢告辞，避开龙君敖痴，同杜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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