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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
王莲花这么害怕被赶回去，其实主要是太丢人，她爹是幸福公社革委会委员，同时还兼任王家屯支书，她之所以一直在隋家作威作福，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比其他儿媳妇儿都高一头。
现在王莲花发现隋老爷子真生气了，再不敢惹事，赶紧求饶:“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
老太太一向和王莲花一个鼻孔出气，这下也急了:“老爷子啊，你可不能这么做，莲花他爹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这一回去，她自己丢脸，亲家的脸也不好看啊，你让亲家还怎么当领导？”
这会儿陈丽华也早就起来了，她也想求求情，王莲花什么错都推她身上了，她怎么可能乐意？
两步走到隋老爷子身边，陈丽华那又大又冒着无数黑点的蒜头鼻让老爷子越看越烦，她大声嚷嚷着，极力为自己争辩:“爹，你不能听大嫂的，她早就想整老五和冯静语了，但没主意，然后她就去找了我，是她逼着我想办法的，我怎么可能自己去老五家，我哪儿有他家钥匙？”
冯静语在一旁不吱声 ，现在她还不用说话，先让王莲花和陈丽华咬半天再说，本来她俩就不相信对方，冯静语随便提两句，就能让她倆再吵起来，到时候可不止老爷子会烦，估计朱礼尙应该也烦了。
果然，王莲花一听陈丽华的话，冲到她面前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个贱东西，我什么时候去找你了，都是你自己想整冯静语，是你自己心黑，现在好意思把锅甩我头上？陈丽华，我帮你，你还反过来咬我？你他娘的不配当个人，赶紧滚回茅坑里，跟屎壳郎认祖归宗吧！”
陈丽华和王莲花虽然也天天吵，可王莲花从来没打过人，这次突然一巴掌打到陈丽华脸上，她竟然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猛地一巴掌便甩回去了:“王莲花，你说的话不全是你自己吗？是谁看不惯冯静语？是你！你想要秀梅，可是没要到，然后你欺负冯静语也没欺负着，恼羞成怒就惦记着整她，我跟她的怨仇怎么和你比？王莲花，你再敢污蔑我，小心我把你其他事儿都抖落出来！”
“呸！我怕你？你干过的缺德事儿少？你有本事说今天这事到底是不是你的主意，有本事你别当怂·逼！”
王莲花说着说着，挥起了拳头，可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反应过来了，隋大华拉着自己媳妇儿，隋四民也拉着火冒三丈的媳妇儿，生怕她和王莲花再打起来，隋二国和姜艳红也生怕两人继续闹，站在中间随时准备拉架。
乌乌泱泱的吵闹声中，突然一声大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全都给我闭嘴！”
隋老爷子这一句话说完，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他强压下这股难受的滋味，在所有人注视下阴着脸说:“王莲花、陈丽华，把老五家的东西还给他们，你们想让他们没法睡觉？”
王莲花和陈丽华赶紧支使她们男人搬东西去了，她们都发现老爷子这次是真生气了。
朱礼尙一直和隋军戎沉默地站在角落，可是两人的存在感却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冯静语转头看了隋军戎一眼，随后低声说:“还有上次爹给我的三十块钱和十尺布票也没了不知道是大嫂拿了还是四嫂拿了。”
王莲花一听，瞪一眼陈丽华就阴阳怪气地说:“我道是你这么积极去搬东西，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我虽然去搬了两床被，可我没想真偷老五家的东西，陈丽华你这不就是个小贼吗，叫我说，剁了手都活该！呸，没想到家里还有个家贼！”
“狗·娘·养的王胖子，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张嘴是不是吃了屎，所以一直往外喷屎？刚才你把事儿往我身上推，我怎么说都参与了，所以不敢跟你大吵，可你现在说那些东西是我偷的，我敢对着老天爷发誓没有，你王莲花敢吗？”
“我怎么不敢了？啊？陈蒜头你别觉得自己多清白，笑死人了，去年过年，咱爹让给每家二十，当家里零用钱，老五家的钱给你之后，你就没给他家，对不对？就你这不要脸的能干出偷东西这事。”
“王胖子你省省吧，我拿了他家钱我承认，可你比我好哪儿去了？你和咱娘串通，把老冯家寄过来的东西全都说成是老王家寄过来的，人老冯家俩月寄一回东西，每回不得六块八块的？你们哪次把东西给冯静语了，这么多年下来，你们坑了冯静语没五百也得三百块钱了吧？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我？”
“好你个陈丽华，那些寄过来的吃的你没吃？你没要？不然你们家能生活这么好？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说，现在开始咬我？呸！你还偷了冯静语好多工分我还没说呢。”
“你个不要脸的，说这些有意思？大哥不也偷过军戎工分？明明是军戎干的活，下午军戎先干完先走了，结果大哥说那是自己干的，王莲花你的脸皮呢？”
“大华怎么不好，也比你那不中用的男人强，一天拿四个工分，你们家是怎么活下来的，你们心里没数？”
“王胖子你给我……”
“啪！”一个条凳猛地被摔到了王莲花和陈丽华中间，吓得两人瞬间后退，拉着她俩的人也都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发火的隋老爷子。
隋老爷子喉头再度涌上一股腥甜，可是他这次压不下去了，他靠着身旁的老太太，一口血吐出来，这下真的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朱礼尙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老爷子跟前，随后不管院子里这些人，扶着他进了屋，进屋之后朱礼尙怕隋胜利再生气，就没让任何人进屋，只是让隋军戎去叫了赤脚医生来。
等赤脚医生给隋老爷子诊了脉，又检查一遍他身体其他情况，这才皱眉说:“应该就是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但是以后不能再这么生气了，真要气急了，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吐血了。”
赤脚医生走后，朱礼尙给老爷子顺了顺后背，这才开口安慰般劝到:“你们这一家子啊，除了老二家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是我说你，礼尚，你婆娘偏心老大家你难道看不出来？你是不想管，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人老五家能没点意见？
“你再看看老太太和老大媳妇儿干的事儿，再瞅瞅老五家那穷得比咱村最穷的懒汉还干净的家，你的真的不亏心？”
隋老爷子吐了一口血之后，身体乏得厉害，躺着炕上靠着两床被子听朱礼尙数落，可他连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到，因为朱礼尙说得都是事实。他当了一辈子老师，本来就让人信服，这会语重心长的话更是让隋老爷子觉得难受。
隋老爷子在隋家本来也不是个受宠的，可他没想到自己也活成了那个没管理好一家子的亲爹的样子。
长长地叹口气，隋胜利问道:“老师啊，可你说我现在能怎么办？我媳妇跟老大家的合伙坑了老冯家寄过来的东西这事，我一直不知道，她们一直跟我说是老大媳妇儿娘家给寄过来的，现在想想我确实错了，老大媳妇家离咱西里堡一共十来里路，怎么可能一直寄东西呢，唉，我真是晕。”
朱礼尙也跟着长叹一声，皱着眉头说:“看看人老五媳妇儿追究不追究吧，要是追究，你们怎么都得给人填补上，那可是人娘家寄的东西，不是你们公中的。”
“唉，只能这样了。”隋老爷子又是一声长叹。
朱礼尙看着他这第一届学生过得这么不顺，心里也不舒坦，“胜利啊，这其实还是小事，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还让老大一家老四一家欺负着老五家？还有你家老二啊，他们过得多辛苦，见天得被老大家的骂，他们又造了什么孽？”
隋老爷子皱眉不语，朱礼尙说到这儿也不说话了，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两人才对视一眼，朱礼尚说:“走吧，啥事儿都不能躲，因为躲也没用。”
“是啊。”隋老爷子无奈地说。
两人一块起身下炕，开门坐到了门廊下的凳子上。
老太太小心上前，轻轻问道:“老头子，你没事吧？”
隋老爷子抬头无力地看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伴一眼，没理会的的问题，挨个看了看这些儿子儿媳们，心里苦涩得要命，可正如他老师所说问题永远不能躲，他已经躲了一辈子了，真的躲不下去了。
看着最干净漂亮的老五媳妇儿，隋老爷子长叹一声说:“老五家的，爹先给你道个歉，还有老五啊，爹这么多年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死去的弟弟、弟妹。”
冯静语和隋军戎都沉默着，在看到隋老爷子吐血的刹那，两人都没想到会这样，幸而赤脚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两人心里这才安心一点。
老爷子再回头看看胖的眼睛都找不到了的王莲花，只觉得更对不起老五一家了。
声音干涩，隋胜利说:“今晚都回去好好睡觉，明天都别上工了，咱们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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