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四）（启红）戏装

　　不经意间，秋天悄然而至。这几天时不时会下点小雨，打湿了院子里的桂花。微凉的秋风带着清幽的香气，吹散了天边的云彩，给三湘大地漫长的夏天带来了一缕清凉。

　　今天是中秋节，又是一个团圆夜。

　　到了下午，往常热闹的街道上已经是冷冷清清，街上的店铺都早早打烊了。行人们提着大包小包，扶老携幼的赶回家吃团圆饭。

　　虽然是中秋佳节，可红府里的布置却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自从二月红的夫人过世以后，他对这些事也不再上心了。

　　二月红的夫人早年过世，偌大的红府里，除了几个跟随多年的老仆，就只剩下二月红一个人了。平日里，红府总显得了无生气。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他的徒弟陈皮会回来陪他吃个晚饭。

　　上午，张启山早早就派人来了红府，说今晚会带着张日山来红府共度佳节。

　　酉时，华灯初上。人陆陆续续的来齐了，红府也随着热闹了起来。

　　管家在前厅的屋檐下点起一盏灯笼，也给红府里添了几分喜庆。二月红一向不喜奢华，所以今晚的饭菜也很简单。就算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二月红面前依然是一碗阳春面。张启山看在眼里，仍只是不动声色的与他闲话家常，说着前两天寻来的一块上好的玉料，正好可以雕出一对玉佩。

　　四个人围坐在桌边，推杯换盏间已是深夜。

　　酒过三巡，陈皮和副官就回了后院，二月红和张启山还坐在前厅。

　　张启山把玩着手里的酒盅，略带些醉意的看着二月红，“好久没听过你唱戏了，今晚，唱一段吧。”

　　“好。”二月红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许久不登台，衣箱上已积起一层薄薄的灰尘。二月红略一犹豫，抬手拂去衣箱上的灰尘，从里面拿出一套戏装。原本他是不打算上妆的，觉得大半夜的倒腾这些东西太麻烦了。可张启山坚持要帮他画妆面，他也只好坐在桌前，找出了油彩递到张启山的手里。

　　灯火摇曳的前厅里，张启山按着记忆里的图样小心勾画着，二月红不时地轻声指点两句。或许是月色太凉，又或许是今晚的酒太过醉人，张启山平日里拿惯了枪的手，却因为指尖触及的些许暖意而微微颤抖。这时的两人忽然无比默契，谁都不想说破彼此显而易见的感情，就这样，本来半个多时辰就能弄完的，慢慢悠悠的弄了一个多时辰。

　　后院。

　　陈皮毫无仪态的瘫坐在躺椅上，一旁的张日山时不时的把葡萄喂到他嘴边。

　　听到前厅传来咿呀咿呀的戏腔，张日山也来了兴致，想听陈皮唱一段，“你是二爷的徒弟，唱的应该也不差吧，能不能唱一段听听啊？”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的”，陈皮皱着眉，不假思索的拒绝道，可一转头看见张日山略带期待的眼神，又忽然有点动摇。

　　“可是我想听啊，能不能唱一次，就一次，好不好？”张日山要比陈皮小上好几岁，到底是小孩，说话时又带了点撒娇的语气，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板着脸装出的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陈皮轻叹一声，抬手揉了几下张日山的头发，一边笑骂他真能折腾，一边起身整了整衣服。他没去找那些戏装头面，只是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借着月光清唱了一段锁麟囊。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度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前几年，二月红让陈皮练功时，他多半都糊弄过去了，只挑了一些喜欢的戏文仔细练了几次。这一折唱下来，虽然有些生涩，可身段却是有板有眼，举手投足间也有些他师傅的灵气韵味。陈皮的声音不似二月红那般柔美委婉，清丽中平添了些英气，也格外的好听。

　　夜风乍起，陈皮脱下外套披在张日山身上，“外面凉，咱们回屋吧。”

　　一轮满月挂在天边，轻纱般的云霭随风飘荡。夜深人静时，红府里婉转的戏腔散去，清风吹入罗帏，纱帐内相拥而眠的两人也浅浅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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