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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
席封平望着车厢里恨不得直接瘫在岳护身上的沈潋,内心极其复杂。
租赁马车的时候,小厮问他们需要几辆,沈潋将一根手指伸得老高,还美其名曰方便车上议事。他当时简直被猪油蒙了心才鬼使神差地同意……现在看来,沈潋根本就是单纯地想找他的不痛快。
“不知廉耻!”席将军咬牙切齿地骂道。
岳护有些尴尬,想推她下去。
沈潋从岳护身上坐起来,反手一搂他的脖子,明目张胆地亲了两口,也不管他越发僵硬的身体和愈见滚烫的面颊,眯着眼睛闲适地说道:“佳人在侧,我又并非入定老僧,自然是不能坐怀不乱。美色在前,罔顾廉耻才是人之常情。何况我们两情相悦,日后红烛昏罗帐里更要没个正形。自然比不得席将军如此正人君子。可惜,这般不解风情,只怕即便将军不想,也要继续‘正人君子’个几十年,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尝一尝夫妇敦伦的滋味呢。”
岳护脸上的火已经烧到了耳朵,忍无可忍地别过脸,完全无法直视,但心里雀跃得厉害,忍不住地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沈潋越发得意。
席封平却气得头顶升烟。一撩帘子对着外面的小厮喝道:“席粲停车!”而后抬起下巴,对着伤风败俗的沈潋冷冷说道:“滚下去!”
沈潋摸着下巴,疑惑地说道:“我恍惚记得,这车钱,仿佛大约好像,是我出的。”
席封平立刻从荷包里掏了一块银子,扔到地上,怒道:“拿钱快滚!”
沈潋从善如流地将银子捡起来,拉过席封平的袍角擦了擦,装进自己的荷包里,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坐好,雷打不动。
岳护以手抚额,无颜以对。
席封平简直想直接掐死她。
沈潋还算是个拿钱办事的人,占了两把便宜便赶紧见好就收。慢吞吞地从岳护身上挪下来,转手抽了个包袱,垫到膝盖上,以手撑头,认真地盯着席封平,缓缓说道:“令尊是前任浙江按察使,席将军此前又担任过几年的游击将军,对浙江局势定然十分熟悉。”
席封平见她端正了颜色,也不禁认真起来,严肃道:“不错。”
“倭寇从何而来?”
席封平嗤笑一声,她也不过如此。有些轻蔑地道:“自然是从日本而来。”
这人有病吧?
沈潋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问的是登陆的地方。”
席封平一愣,脸上竟然罕见地泛起一点红,半晌才踌躇道:“应是平湖。而后向杭州进逼,大肆劫掠之后逃向淳安。此后便行踪不定,四处游荡。”
沈潋点点头:“怪道是州府军队竟久无捷报。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倭寇劫掠百姓后,随便往哪个山头一躲,有抢来的粮食果腹,在山里待个把月都不成问题。州府军队调动不便,又不能像他们似的往山里钻。况且就算真的进了山,林木丛生的,敌暗我明,能抓到人才有鬼。”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倭寇大约有多少人?”
席封平皱着眉头说道:“最初约莫只有四十人左右,大抵固定在杭州府内,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竟像是四处开花一般,近海的绍兴府、宁波府、台州府、温州府等皆有活动。时至今日,到底有多少也实在说不清。不过应是不超过五百。”
沈潋仰起头沉思着,口里说道:“五百倭寇。上万的正规军队竟然在五百倭寇面前束手无策。数千的百姓竟然被这五百倭寇折腾得民穷财尽。看来这些倭寇也还有些本事。”她目光一转,望着席封平,眼含笑意:“不知席将军是否与这些倭寇交过手?”
席封平面色一凛:“自然。数月前,我率着几十个兄弟遇到过一批倭寇,不过十数人,但战斗力极强,擅长单打独斗。我们以多攻少,也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苦战一阵,弟兄们气力不支,被他们逃到山里去了。”
他眼神凶狠,分明是不甘心的模样。沈潋坐直了,拍了拍他的肩,表示理解,而后吸了一口凉气,感叹道:“看来这些蛮夷的战斗力还挺强。州府军士即便是正面迎敌,怕也是颇为费力。日后还是避开正面交锋的好。”
她卷了一束岳护的发丝,挑起来颇为喜欢地把玩。岳护见她在聊正事,也不阻止她,由着她开心。席封平眼神晦暗,分明是不满但又无法直说的样子。
沈潋想了想,遗憾地放过了手中的发丝,坐定了往后一靠,随意道:“这些人定然不是日本的等闲之辈。看来,日本国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大概是过不下去了,这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横渡东海。怕是日后这些流贼还要越来越多呢。日本回不去,大周不让待,这些人索性与官府为敌,龟缩在深山来求那一线生机。其实他们若是能同普通百姓一般安分守己,我大周也未必缺那一点粮食。如今大祸既成,便先让他们苟活上一阵子,早晚得让他们尝尝大周钢刀和火炮的味道。”
她将目光投向席封平,好奇地问:“席将军此前说过自己有应对之法,不妨赏光一谈?”
席封平面上认真至极:“让近海移民仍然回到故土,继续耕种,同时也要在山区设置陷阱。务必让倭寇有进无出。将这些人登记造册,仍按地区划分里甲,官府月月提供银钱。若有任何倭寇的行踪,上报官府,情报有功,则另行奖励。若是倭寇来犯,里长组织反抗,能杀死倭寇,赏银五两。如此则全民皆兵,可解州府军队之急,可平倭寇之患。”
岳护出声质疑:“倭寇战力非比寻常,即便是有陷阱相佐,普通百姓未经训练,不明格斗,如何能与他们抗衡?只怕是一乡百姓血流成河,也不能阻止他们丝毫。况且百姓对倭寇心怀恐惧,只怕不肯回归故土,为官府所用。”
沈潋赞许地看着他,抬手拍拍他的头。岳护羞赧地避开。
席封平低头不语。
沈潋继续补刀:“官府分钱,是按户口还是人数?无论哪种,百姓势必趁机虚报户口,冒领银钱。想要彻查人口,又是一番劳心费神,且会给贪官墨吏以可乘之机。况且抗倭定然是旷日持久的一战,如此消耗,官银如何能够长久?倘若一时停银不发,则百姓心怀不满,势必引发动乱。到时内忧外患,军队专心抗敌则无力镇压起义;平定民乱则倭寇伺机壮大。实在是捉襟见肘、左右为难。”
席封平脸色更加难看。沈潋顿了顿,语气稍微委婉了些许:“近海百姓本就遭难,如今虽有官府赈济,也断然不可能长久。如今有倭寇的尸体便能得五两银子,将军不妨想想,百姓是会奋起斗争、反抗倭寇呢?还是干脆转向自己的手足同胞,将尸体扮作是倭寇的样子来冒领银钱?如今倭寇不好抓,街上找个把的乞丐流民还是容易的。到时虽有捷报上传,然而浙江境内人心惶惶,倭寇只多不少,皇上不傻,只会当我们立功心切,不择手段。如此,我们该如何交代?”
席封平冷静下来,点点头。看向沈潋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东西,恭敬道:“沈大人有何高见?”
沈潋一头栽进岳护的怀里,放肆地打起滚来,心安理得地说道:“不存在,想不到,等死吧。”
席封平一手提着领子把她拎起来,眼神冒火,冷笑道:“你最好还是说点什么东西出来,否则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岳护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眉眼含笑地朝他们望过来。
沈潋噎了一口气,觉得这俩人八成有什么猫腻。费力地在席封平手下保持平衡,伸手一撩车帘,朝席粲大声道:“绕路,去嵩山!”
席粲应过,策马换了个方向。
少林寺?
席封平手一松,沈潋差些直接摔出去,费力地把着门框,回头笑道:“我刚想了个好主意,席将军便想杀人灭口据为己有?这可一点都不兄弟。”
席封平啐了她一口,嫌弃地说道:“谁跟你是兄弟。”
沈潋腆着老脸,讨好地说道:“将军不嫌弃,唤我一声‘阿姐’也未尝不可。”
席封平一手将沈潋的老脸按到地上,十分恶趣味地说道:“沈大人不妨先唤一百声‘哥哥’来听听。”
岳护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沈潋急了,大声叫着:“席封平!我可是你的上级!你这个样子,我是要给你小鞋穿的!”
席封平不以为意道:“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沈潋急了,连声惨叫道:“小护救我!”
岳护只是微笑着看向她:“你还是叫吧,我只当是你在唤我。”
席封平按着她的手加了些力道,直压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沈潋双手胡乱地挥着,立刻便被席封平抓起来,背到身后。
眼下真是难受至极,窝囊至极。沈潋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嘴贱去逗这个小人!
斤斤计较!心胸狭窄!睚眦必较!毫无风度!
大度豁达、风度翩翩的沈大人还是毫无节操地从了。
虽然声音模糊得几乎听不清,但根据地板上不大不小的一摊口水,席封平约摸着这回她该是长了记性。便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沈潋立刻抓着他的袍子去擦那一摊自己的口水。
之后的一个时辰沈潋一直都没有机会爬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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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调侃席将军真的是我一天的快乐源泉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