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高考那天周云同往常一样按时起床，然后检查了准考证和笔袋，接着伸个懒腰爬下床。
　　夏慕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小笼包和豆浆，他为此走了半个小时的路，不过权当锻炼身体。
　　“二哥哥，起床罗。”周云喊一声。
　　冯尔在床上翻了个身，揉揉眼睛，吁口气。
　　两个人吃过饭，周想和杜轻欢送他们到楼下。
　　“姐姐，二哥哥，中午见哈，我给你们准备午饭。”周想说。
　　“你吹吧。”杜轻欢轻声说。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周想顺手就敲他一下。
　　“嗯，不过不能让我们吃了你的饭跑肚子哈。”周云摸摸周想的头。
　　“怎么会！”周想不依。
　　“好了，我们再不走一会儿可要迟到了。”周云再捏捏周想的脸，转身拉着夏慕出了小区的大门。
　　“还有我呢，等等啊。”冯尔背着书包大喊。
　　“我们不是一个考场，你忘了？”周云回头无奈的说。
　　冯尔摸着脑袋尴尬的笑笑，一时忘了。
　　“快些走吧，到考场外休息一会儿，然后等开考场。进去的时候记得准考证和笔袋。没事别踢人家前排的椅子。”周云嘱咐。
　　“我晓得。”冯尔歪头翻个白眼。
　　到半路冯尔就一个人往自己的考场去了，周云跟夏慕慢慢的往周云的学校走。
　　“我在外面等你。”夏慕说，终归有些不放心。
　　“嗯。”周云应一声，半晌，漫不经心的问：“夏叔叔，要是我考不好咋办？”
　　“凉拌。”夏慕捏捏周云的鼻子，“你啊，啥时担心这个了？不过考得不好你还可以再考嘛，又不是啥大不了的。”
　　“是没啥大不了的。”周云低声重复一遍。
　　“来，我背你。”夏慕忽然蹲下身子。
　　“啊，高考还有这种福利？”周云惊异。
　　“是啊，快点，高考完了可就没了。你看你都这么大了，我也背不动了。”夏慕笑道。
　　“本来我想说算了的，不过看在夏叔叔你这么诚心的面子上就背一分钟吧。”周云笑着跳到夏慕的背上，压得夏慕差点一个踉跄。
　　“我说你是存心的吧？”夏慕慢慢的站直身子。
　　周云趴在他背上但笑不语。
　　夏慕背着周云走了小段路，周云便挣扎着要下去。他也没客气，松了手，然后牵着周云往前走。
　　手心暖暖的，周云抿着嘴微笑。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美好。
　　到了学校门口，前面已经站了一大堆的人，可以看出大多是陪孩子过来的父母，车子也将街道差不多占满了。周云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哑然。头一世她在学校住宿，高考时根本就是三点一线的生活，完全没出去过，后来也只听同学讲过，完全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嗯，热情的场面啊。
　　“我进去了。夏叔叔你到对面那个水吧坐一会儿吧。”周云跟夏慕挥了挥手，然后背着书包进了学校。她到凉亭里坐下来，摸了《小窗幽记》出来看。等开了考场，她把书包放在考场外，给监考老师看了准考证，然后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临窗口边，拿眼往外看是高大的树叶葱郁的乔木。
　　离开考还有些时间，周云将钢笔、2b铅笔和橡皮擦一一拿出来摆好，然后扭扭头调适身体。
　　希望接下来好运吧，周云默想。
　　周云对上一次高考的细节记得并不清楚，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数学不太难。不知道这一次数学的难易程度如何，周云转着钢笔想。
　　语文试卷周云做得很快，到作文的时候审题花了一些时间。周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即使是相同的作文题目她在不同的卷子上也会写不同的作文出来，所以就算这次的题目是老师押题时擦边的，周云还是很细致的思考了近五分钟才下笔。
　　提前交了卷，周云出了考场，长长的吁了口气。她走过寂静的小路，绕过寂静的花坛，穿过爬满藤蔓的花架，然后从侧门出了学校。街道上还是满满的静止的车辆，好似时间停止了一样。
　　等考试完了，这些车子咋个开走啊，周云有一瞬间的担忧，然后这些担忧在看见靠着绿化树站着的夏慕的时候全部消散。
　　傻瓜，周云轻轻的笑了。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儿歌走过去，脸上的欢快的笑容。
　　夏慕本来是盯着学校大门的，但是此际却突然转过头来，然后就微微的笑了。他快步走到周云跟前，伸手替她捋顺了刘海，笑着问：“我们去接冯尔？”
　　“居然不问我考试的事。”周云小声嘀咕。
　　“说什么呢？”夏慕只当做没有听见周云的自言自语。
　　“去接二哥哥啦，等我们走过去他应该就已经出来了。”周云拉住夏慕的手肘就往前走。
　　“我想他会吓一跳。”夏慕顺从的跟着她往前走。
　　“跳一跳，人生妙。哈，走啦。”周云大笑着大步往前走。
　　果然，冯尔被吓了一跳。他出了校门没走几步就看见周云他们迎面过来，顿时傻了眼。他们的速度真快啊，开车过来的？冯尔傻傻的想。然后忆起今天没有开车，忍不住长长的叹气。妹妹提前交卷了啊，哎。算了，回家吃饭吧，不晓得小妹妹咋个变出一堆饭菜来。莫不是去买的饭菜吧，冯尔想，忍不住就笑出来。
　　三个人回到家，按了门铃，周想赶紧的来开了门。
　　一进门就闻见饭菜的香味，周云不由得翘起了嘴角。无论如何妹妹都算准备好了饭菜嘛。
　　“来，吃饭罗。”周想一面拉椅子一面笑容满面的邀请。
　　几个人坐下来，等周想散好筷子，各自先小心的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味道正常。
　　杜轻欢埋头吃饭，藏起无奈的表情。为啥要请自己的妈妈过来做饭啊，还不让人知道……

　　下午的数学周云做完后比较了一下，跟三诊的难度差不多，要是几个人都有当时的发挥的话，那么至少今天都应该会有较好的心情。
　　这次她没有提前交卷，时间只算充裕，然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三遍，接着时间就到了。
　　出了考场她到学校门口等曾艳。
　　曾艳出现时脸色如常，周云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心来。
　　郑瑜似乎还是照旧没多少心肺，晚上聚在一起的时候，叽里呱啦说今天遇见的趣事。曾艳嫌她吵，扔了一本物理书给她。
　　“喂，喂，我是文科的哈。”郑瑜抗议。
　　“还有这么一点自知之明啊？”曾艳唇线拉成弧形，半眯了眼低笑，“那还不复习？”
　　郑瑜恹恹的问冯尔要了地理书坐一边看书去了。

　　第二天过了综合和英语，晚上班上班聚。
　　借着酒意，有人深情告白。周云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一面拈着豌豆往嘴里送。
　　那人也实在倒霉，真的喝高了，站不太稳，告白完，脚下放松的预备挪挪的时候滑了下去，“哐啷”。
　　“他妈的，谁把酒倒这了？这又不是回收站。”告白小子骂骂咧咧的吼。
　　众人哄堂大笑。
　　周云起身出门吹风。有人在卖栀子花，芳香四溢。
　　难得的室外竟比室内舒服。
　　微风拂面，人声静寂。
　　夜色里有火光明明灭灭。
　　火光？周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怕是有人在那吸烟。
　　也不晓得夏叔叔和妹妹他们吃了饭没，周云心想，伸个懒腰，预备回大厅，但是跟着奔驰过的车子的灯光看明了那个吸烟的人影，心中顿时一惊，夏叔叔怎么在这？
　　当时选择聚餐地点的时候，周云提议了夏慕开的这家火锅城，但是夏慕这边已经基本上不管事了所以周云没想到他会过来。
　　而且，夏叔叔不是戒烟了么？周云皱眉。她不知夏慕有什么心事，略微有些担忧。
　　夏慕见周云过来，掐了烟扔进垃圾桶内。
　　“夏叔叔，你遇到烦心事了？”周云低声问。
　　“没事。”夏慕笑着揉揉周云的头发。
　　“是不可以说么？我还想要是自己可以帮忙就尽点力呢。”周云用头抵着夏慕的下巴说道。
　　“这样啊……我是在想云云今年就要上大学了，然后又会有许多的新朋友，离得又远，那样云云是不是会渐渐的忘记我？云云学的东西多了，以后又会跟我有共同语言不？会不会觉得夏叔叔言语粗鄙不堪入耳？会不会觉得夏叔叔沧桑老迈没有新同学的青春活力，会不会……”移情别恋，夏慕说不出来了，他紧紧的咬着牙齿，颤抖着从兜里取出烟盒来。
　　周云静默了好几秒，然后伸手揉揉夏慕的耳朵，轻笑：“傻瓜，你看我像见异思迁的人么？”
　　夏慕的动作停顿下来，接着狠狠的摇头。
　　“其实啊，我没见过比夏叔叔更有魅力的人了，而且你瞧我就这模样，除了夏叔叔还有谁会认为我是他的宝？”周云问。
　　夏慕不答，他自然认为周云是很好的，所以才担心会被他人追求。
　　“夏叔叔，我没跟你说我不会出省读书么？”周云笑。
　　夏慕僵住。
　　周云很满意于是继续说：“我想在这边念一个重点大学就行了。这边驾车到那里也就四个多小时，夏叔叔你难道这四个小时都舍不得？”
　　“胡说。”夏慕敲了周云脑门一记。
　　“既然你都能够时时‘查勤’了，怎么还担心我跟别人好了？”周云笑了，然后扬头在夏慕唇上亲了一记。
　　夏慕还没来得及回味，周云已经抽身后退一步。
　　“为什么不出去？”夏慕一把拉过周云圈在怀里问道，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咱们这里山好水好人好，我干嘛要出去啊。”周云眯着眼笑。
　　夏慕隐约看见她的笑颜，心中荡漾起冲动的涟漪。他用手掌托住周云的下巴，然后轻轻的吻下去，含糊而温柔的说：“张嘴。”
　　这是，这是越雷池啊！周云想。不过还是乖乖的张了口，于是乎就尝到了夏慕口中的烟味，继而一想自己才吃过火锅，一时间什么绮丽的心思都没了，把夏慕往后一推，不待他不满，赶紧解释：“这个，还没刷牙呢，晚上继续哈。”
　　夏慕一愣，继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丫头片子。”他低声说。
　　“那是我爸喊我的称呼，他要晓得你用了他的专利，会找你说聊斋的。”周云也笑。
　　“随时奉陪。”夏慕不舍的用手在周云的唇上流连，“你说的晚上哈。”
　　“……”周云无话可说。
　　两个人安静的站了几分钟，然后周云听见同学在喊自己，于是拉着夏慕过去。
　　“你到哪儿去了？他们打算去K歌，你要去不？”班长问。
　　“不了，我有点累，得回去睡觉。”周云说。
　　“编吧你，这样子还累，不晓得是谁神采奕奕的。”班长对周云的借口可以说是一分相信也没有。
　　“心累啊，这个老大你看得出来么？”周云也不脸红，笑嘻嘻的说，然后大声对门口的一干同学吼道，“大家今晚上玩得愉快哈，我支撑不住了，先回家补眠，明儿个口语考试见。对了，K歌到稻草人那去吧，继续打6折。拜。”
　　“你这顺水人情做得真是好啊。”夏慕失笑。
　　周云拉着他也没找个方向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面低声说：“给巧姐闪个电话嘛。”
　　“你哦。”夏慕拉住她停下来，然后给周云口中的巧姐打了个电话，待通话完毕，夏慕才慢条斯理的说：“我车不在这边。”
　　周云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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