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周云爬上副驾驶座的时候，冯尔鼓着脸叹气。自己又是被抛弃的人群。他伸出手去拉扯周云的衣服，示意她到后边来。
　　“乖一点啊。”周云反过手安抚他。
　　夏慕单手握拳放于嘴前掩住笑意。
　　冯尔气结，然后泄气的往后一靠，不言不语。
　　周云回头见他这般，笑笑。
　　冯尔撇嘴，嘁一声。
　　“莫不是你要坐前面？”夏慕出声添乱。
　　“哪个要跟你坐一块儿哦。”冯尔闭上眼，“我再睡一会儿。”
　　“夏叔叔，把车窗摇上去一点。”周云低声说。
　　夏慕依言行事。
　　近学校的时候，夏慕给周云指出餐馆的所在。
　　周云瞧着那大大的招牌，又看了严实的铁门一眼，偏头问自家叔叔：“我进去咋个说？说你去开钱？”
　　夏慕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颤抖了一下。
　　“你就说你的名字就好，其他的我会打点好的。”他小声回道。
　　“那中午他们可以给你送盒饭不？要是可以的话，你想吃什么？”
　　“随便。”夏慕本来不太在意饭菜。
　　“还真是随便哪。”周云小小的烦恼，正因为随便才不好随便呢。
　　距学校还有几分钟行程的时候，周云让夏慕停了车。她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做着小轿车上学的。推醒迷迷糊糊的冯尔，跟夏慕道了再见，两个人蹦蹦跳跳的往学校去。
　　夏慕坐在车上，看见他们沿着街道玩笑着前进，看见他们穿过人行道，看见他们消失在拥挤的学生潮流之中。他四处搜索，终于找出一包烟来，撕开，抽出一支，又摸索打火机。
　　在火苗燃烧的那一刻，他轻轻的叹口气，然后随手关了打火机，将香烟在鼻前一晃而过，然后放回烟盒里。他后仰着头，手指轻轻的敲着方向盘。
　　无时无刻不会有东西在提醒他与她的差距，有如一道鸿沟，夏慕半闭着眼，黯然的想。
　　只是这鸿沟会由天堑变通途么？他自问，但是无法作答。
　　这条自己决定的路总是有许多未知的，假使自己惧怕了，那多对不起自己的爱情啊，夏慕忽然开笑。
　　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东西会值得在失去的时候心中恐惧，夏慕莫名泰然。

　　到了教学楼，周云便与冯尔分道扬镳，各自去了自己的班级。
　　周云在高一一班。彼时教室里人头攒动，都在一小团一小团的熟悉者新同学。周云看见后面还有一个位置，于是背着装着课外书的书包从过道里过去，坐下来，摸出书本。
　　她取出笔袋里的钢笔，慢慢的摘抄自己喜欢的文字。旁边是个高大的男生，面生，大约是蝴蝶效应。
　　偶尔她会抬头看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有淡淡的惆怅，那些上一辈子不经意的过往忽然鲜明。感慨的时候周云就会抄得很慢，慢到可以一边盯着窗外的风景，一边默写句子。
　　她其实很少缅怀那些逝去的时光，今儿个这般，大约是青春期综合症。她嗤笑自己，嘴角轻轻的翘起，带着年少的甜意。
　　第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才进教室。他长得白白净净，稍胖，是个有点严肃的人。当然，他的面相却带有羞涩的风情，一如他稍微急躁就会自觉的升腾的粉红色脸颊。那实在不像一个中年男子该有的……
　　他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说道他姓陈，叫陈彦，是语文老师兼任班主任。接着其他各科老师陆续登场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老师倒是没变。至于自我介绍的内容这些细节是否更改，周云是记不得的了。
　　数学老师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斯文至极。他说话简洁，声音温柔，末了还微微一笑，带着长辈的慈祥。
　　英语老师则是个短头发的少妇，也是挂着眼镜，说话细声细气，似乎唯恐打扰了他人。
　　物理老师比较壮实，看上去十分粗犷，却是个喜欢插科打诨的人，笑话是信手拈来，不带一点含糊。
　　其余的副科老师大约是没空的原因不曾前来，班主任便让各人上台做自我介绍。
　　这一班的学生新聚在一起，相互之间还不了解，所以有点羞涩扭捏很是正常。老师等了几分钟没人上台，只好让前排的人先开始，按顺序来。
　　周云坐在后面，介绍得稍晚，而且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上台，往整个教室扫了一圈，慢腾腾的说：“我叫周云，很高兴跟大家聚在一起。”说完又慢腾腾的踱回自己的座位。
　　因为先前也有这样简短的介绍，周云的这句话倒不出格。
　　她后面就是不认识的那个男生，只见他站起来，也没往前走，然而声音洪亮，令周云禁不住想捂住耳朵。
　　“苏纬，喜欢打篮球，愿意结识同好。”苏纬本来想放低声音，奈何他自来声音洪亮，看着旁边摸着耳朵的女同学，不由歉意，然后脸红。
　　周云不经意的侧头瞧见，顿时使劲的忍耐以防自己不小心笑出声。这人跟班主任老师还真有得一拼。
　　待到各人都介绍完毕，陈彦就开始讲近期的安排，譬如下午开始军训，最好不穿凉鞋皮鞋一类，晚上要上晚自习，课表在前门后的墙上，接着说需要一个人在这段时间代理班长，问有没人自愿。
　　他的话问出口后教室里就是一片静默。
　　终于就在他觉得只有无奈的指派的时候，有人接了腔。
　　那是个小巧玲珑的女生，脸上有少少的妆饰过，叫程瑾。
　　有了人自然好办些，陈彦对自己班上的人还十分陌生并不知道有谁可以胜任哪些职务。
　　“好吧，就你了。”陈彦见程瑾是有气势的，安心了一点，然后他挑了几个壮实的男生跟他去领书。
　　等陈彦一走，教室里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了，有点像蚕吃叶子的声音。
　　苏纬用书碰了碰周云的手臂，小声说：“刚刚没吓到你吧？”
　　周云摇摇头。
　　然后苏纬高兴了，说话就溜了：“你人又不高怎么坐这里呢？要是老师排座位你会坐前面去吧？”
　　周云的心拔凉拔凉的。她好歹也拔高了，虽然因为年岁小一点身高矮一点，但只是一点点啊，不兴这么打击人吧！
　　“我喜欢坐后面。”周云闷闷的说。
　　“是么？那你也可以跟老师讲，我们老师挺好讲话的样子。”苏纬说。
　　原来这人太过年少，周云觉得自己应该原谅这样小白的人，于是应景的点点头。
　　苏纬觉得找到一个不厌烦自己又好说话的人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于是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周云今天遇到这么个活宝，说实话，十分无奈。
　　这么高高大大的人却跟孩子一样，比冯尔还要白，果真是世界真奇妙。

　　周云中午放学的时候一溜烟的就去找冯卓。冯卓下课得早，此时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
　　“哥哥，走了。”周云吆喝一声。
　　冯卓见周云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好笑，这不才一楼二楼的距离，怎么弄得这样啊。他把书合上然后提溜在左手里，向周云这边过来。
　　“冯尔呢？”他问。
　　“二哥哥？啊，没看见。我们下去找他吧。”周云拉着冯卓的手臂笑道。
　　冯卓想把手臂抽出来，但是周云粘着不放。
　　“哥哥，你们为啥要那么早就补课呢？害我都想你了。”周云撒娇。
　　“平时也没见你想我。”冯卓摇头，却停止了挣扎。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楼下，看见冯尔站在教学楼的大厅依着柱头休憩。
　　“二哥哥，新同学咋样？”周云问。
　　“一样吧，都长个人样子。”冯尔答道，然后拍拍自己的肚子，“我饿了，我们走快点行不？”
　　周云点点头，心想明天要多买点包子。
　　2010 04 14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