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兰

　　宣政殿
　　鸿宣帝午睡方醒，想起还有些折子要看，遂吩咐琮月去御膳房端一盅莲心百合汤提神。
　　隐约听到殿外一阵喧嚣，不待有人来报，便看见咏晴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朱砂红玛瑙精雕细琢出的龙衔环帘钩上，薄而透的映霞纱被衣衫掠过的风掀动，牵引着水晶，琉璃，碧玺坠角珠笼络下的夹金银丝线流苏剧烈摆动，晃出一痕又一痕明灭不定的耀眼光芒。
　　殿角，铜鎏金四足瑞兽嵌百宝方鼎中正缓缓焚烧着附属国供奉的伽兰香，氤氲弥漫，沁入心脾的香气，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了大半。
　　咏晴跪倒在鸿宣帝面前，沉声道：“请母皇为儿臣做主！”
　　鸿宣帝扫了她一眼，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波澜不惊道：“永泰驸马的丧仪都办妥了？你皇姨母是重情重义之人，驸马骤然离世，她一定伤心逾常，你该多陪伴她一段时日才是。”
　　“儿臣的侍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大理寺，求母皇为儿臣做主，彻查此事!”咏晴答非所问，坚持道。
　　鸿宣帝直了直身子，锁眉道：“大理寺怎么说？”
　　“心疾发作，”咏晴摇了摇头，眼底泛起一层泪光，“儿臣不相信，一定是有人与大理寺合谋，害死了他。”
　　鸿宣帝略思索了片刻，正色道：“咏晴，只要你能拿到证据，证明戴侍读并非死于心疾发作，而是被人谋害，朕一定为你做主！”
　　咏晴冷笑了声，“儿臣见到仕祥的时候，他已经气绝身亡多时了。大理寺有足够的时间把事情掩盖得天衣无缝，儿臣去哪里找寻证据？”
　　鸿宣帝遗憾摇首，“没有证据，亦无人告发，朕不能无故彻查大理寺。”
　　咏晴不意鸿宣帝竟是这般冷硬心肠，毫无回旋的余地，绝望之中口不择言道：“敢问母皇，您是真的需要证据，还是根本就不愿意为仕祥伸冤，托词敷衍儿臣罢了？”
　　“你所看到的和你方才对朕说的这些话，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朕治理国家也要秉公办事，顺服人心。不能只凭借你的一面之词便对大理寺大动干戈！”鸿宣帝睥睨着咏晴，冷冷道：“说到底，若不是你任性妄为，执意纳他入府，他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冷酷的言语如利剑剜心，咏晴忍了又忍，泪水还是潸然滚落，喃喃念到：“是，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害死了他……”
　　青玉鎏金铺出的地面，跪得久了，硌骨寒凉。咏晴拄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
　　母女之情血浓于水。
　　看咏晴这般失魂落魄，鸿宣帝到底有些不忍，缓和道：“你一路辛苦，留在宫里歇一歇，陪朕用过晚膳再回府吧。”
　　咏晴摇了摇头，闷声回道：“不必了，儿臣没您那么好的胃口。”
　　琮月小心翼翼地捧着花梨木四围镂雕蝠寿纹托盘，盘中是一盅精心熬煮的百合莲子汤，太医仔细斟酌后，添加了决明子，白术和刺五加，有明目提神，延年益寿之效。
　　刚走到殿外，迎面遇见面色苍白，气场凛冽的咏晴，连忙屈膝施礼。
　　咏晴视若无睹，一心只顾着眼前的路，恍惚间身体撞到托盘，翡翠描金嵌百宝汤碗自托盘上滑落下来摔得粉碎，浓稠的汤汁泼洒满地。
　　咏晴无心回顾，扬长而去，身后跟随着的延禧如惊弓之鸟，瑟缩发抖。
　　琮月惊慌失措地爬进大殿里向鸿宣帝请罪，抬首便看见鸿宣帝斜倚在紫檀雕漆云龙纹宝座上，目光阴鸷地望着咏晴离去的方向，神色严肃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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