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兰

　　长公主府
　　白梅祯入府不久便染了一场风寒。高热不退，神志不清，症状极为凶险。
　　幸有鸿宣帝遣去宫中的太医救治，戴仕祥衣不解带，昼夜侍奉，才渐渐好转起来。
　　这一日，白梅祯在仕祥的扶持下进汤药，看仕祥清瘦了许多，眼中亦熬出了血丝，颇有些歉意地握住了仕祥的手腕，温声道：“仕祥，这些事情有下人们做，你无需如此辛苦。”
　　戴仕祥恭谨道：“奴才侍奉驸马爷是应该的，在驸马爷面前，奴才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白梅祯摇了摇头，“仕祥，你我一同服侍长公主殿下，虽然我的位份高于你，可你若这般与我拘于礼数，倒显得生疏了。看在殿下的眼里，也会责怪我待人严苛了。”
　　咏晴心里牵挂着白梅祯的病情，下朝回府，也不待将朝服换下，立即赶来探望。
　　药香浓溢，咏晴伫立在水晶琉璃珠帘外，听两人言语亲善，相处和睦，心中甚喜，金缕丝嵌翠玉攒蓝松石护甲拨开珠帘，踱步走了进来。
　　“驸马爷今日的气色真是好多了。”仕祥向咏晴施了一礼道。
　　“辛苦你了。”咏晴欣慰地点点头，坐在床榻前的紫檀描金喜鹊登枝纹海棠凳上，向白梅祯道：“你痊愈了，过几日本宫启程去梅州也能安心了。”
　　看仕祥和梅祯皆是疑惑不解的神情，咏晴解释道：“永泰公主的驸马过世了。先帝膝下育有三位皇嗣，皇伯父在先帝一朝时便薨了，这位皇姨母昔年在宫中时与母皇一向亲厚，凡事诸多照应。如今她府上出了丧事，于情于理母皇都要赐足了颜面，因此遣本宫去梅州王府慰问致礼。”
　　“奴才在家中时曾听父亲说起过，梅州望君山上特产一种红参，蒸熟捣碎后熬粥服食，有补中益气，健脾和胃的奇效。”白梅祯温声道：“前些日子奴才听仕祥说起，略有肢寒畏冷，肠胃不适之症，可否劳烦殿下带一些红参回来，供仕祥补身用？”
　　“延禧，你去账房支五千两银票，”咏晴吩咐道：“悉心询问驸马和戴侍读及王府中各部主副官有何需求，登录在册，待到了梅州，采置之事便由你去办。”
　　“是，奴婢即刻去办！”延禧得了这份厚差，喜得跪在地上向咏晴叩了一首，美滋滋地退下了。

　　咏晴启程不过十数日，这一日清晨，长公主府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值守门庭的掌事太监兴安看这一干人等皆身穿藏蓝色海浪纹滚边官服，腰间佩刀，神情冷酷肃杀，便知来意不善。
　　为首的官员着一袭褐黄色武将朝服，胸前五彩夹金线绣制的麒麟纹，趾爪锐利，牢牢踏在一团祥云之中，目眦欲裂，凶悍如要噬人。
　　兴安连忙向他深施一礼，小心翼翼探询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那官员冷冷瞄了他一眼，声音如枯井沉冰，“下官刑部督察使潘延寿，奉大理寺丞姚俊姚大人之命，护送长公主侍读戴仕祥前往大理寺，协助审查。”
　　事发突然，尚在卧榻静养的白梅祯来不及更衣，只披了一件蚕丝织锦斗篷便被兴安扶了出来。
　　“不知仕祥所犯何事，还请潘大人明示。”白梅祯恭谨道：“待长公主殿下回府，本宫也好向殿下有所交代。”
　　“半个月前，大理寺接到匿名检举状，揭发盐粮局内各级官员私相授受，账目造假，中饱私囊。陛下诏令刑部协助大理寺彻查此案。”潘延寿开门见山，直言不讳，“戴侍读此前曾在盐粮局供职，有一部分账册经手，下官特奉姚俊姚大人之命，来贵府请戴侍读至大理寺澄清事实。”
　　“姚大人日理万机，许是一时疏忽了，”白梅祯不卑不亢，反驳道：“仕祥已被册封为长公主侍读，便是名列玉碟的皇室宗亲，所涉事务皆应由宗务府处置。就不必亲自前往大理寺了吧？”
　　“鸿宣十七年，陛下曾向大理寺颁下一道圣旨。谕示，但凡由陛下亲自交付大理寺审查的案子，涉案之人无论官阶地位，皆需服从大理寺聆讯调遣。”潘延寿向身旁扫了一眼，“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误会，姚大人特别嘱咐下官将这道圣旨一并带来长公主府，请驸马爷过目。”
　　立即有一位随从的副官将一封紫檀卷轴，明黄锦缎的圣旨高举过头，跪呈在白梅祯眼前。
　　白梅祯并未接圣旨，僵立当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驸马爷若是执意不肯让下官请走戴侍读，那便是僭越犯上，抗旨不遵了，这等罪名莫说是驸马爷您，便是长公主殿下也担待不起吧？”潘延寿适时提醒道。
　　戴仕祥临行前，向白梅祯躬身拜别，“请驸马爷转告长公主殿下，奴才在盐粮局时，一向是中规中矩，听命行事，绝不敢有任何贪私之举。即便去了大理寺，要怎样审都是清白的。”
　　待众人离府，白梅祯向兴安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马加鞭向长公主殿下报信！”又向婢女金兰道：“备轿，本宫要即刻回府向父亲大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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