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灵之名

　　第二十三章

　　“易大人，你还是坐下听吧。”

　　等焦灵出了屋，白扈回身坐到凳子上，眼神飘向床榻。易云阳心下明了，这是有相当打击人的话要说，怕他站着听，腿软。然而那是对一般人来说，于他，却是大可不必。

　　——“云阳，你记着，无论遇到何事，宠辱不惊方为大丈夫也。”

　　师傅的教诲，牢记于心。

　　“躺了三日，我活动下筋骨。”言语间他拎起置于榻尾的衣服，从容上身。

　　白扈欣赏这番处事不惊的气魄，有心说得委婉，但思来想去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得坦诚道：“易大人，说你内力散了不太确切，该说是为了对抗离恨天的毒性自行堵住了气脉……而其毒性已深入骨髓，便是少主御血祛毒的办法也行不通，因此……”

　　见白扈眼神闪烁，易云阳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直截了当地问：“我还有多久的时日？”

　　雪睫微垂，白扈叹息道：“少则一两个月，多了……也就半年吧。”

　　正在盘腰带的手微微顿住，易云阳闭了闭眼，还复睁开。要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只是于他的性格，不愿在人前表露心中的脆弱，只是沉声道：“到底是没有解药，还是只是你不知道该如何解？”

　　“是我不知道，”白扈站起身，“既然镖上的徽记是萧家的，我相信，他们手里应当有解药。”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易云阳撸起衣袖，垂眼看着自腕间延伸的淡淡青色蛊线，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跟焦灵说，毒解了？”

　　“……是，不然依着少主的性子，他肯定得……”叹息声再次响起，白扈的语气略显惭愧，“易大人，我知你对少主有恩，但他是焦家唯一的嫡血继承人，若不能平平安安地将他带回南疆，我……对不起收留我这罪人之子的家主。”

　　易云阳安慰他道：“不，你做的对，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你这究竟是惹了何事？”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谁下的毒，我去找谁，哦，对了，这个——”翻出玉质鸟哨交到白扈手中，易云阳垂下眼睫，遮住眼底那丝失落，“请替我转交给焦灵，我看他挺喜欢的，就……留作纪念吧。”

　　握着质地微凉的鸟哨，白扈忧心道：“你这就走了？”

　　“既然绿影的事有铁锋帮忙，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早点离开，免得再连累你们。”

　　言罢，易云阳行至屋角，抄起寒雪挎于背上。收紧背带，但见那晃晃荡荡的长剑立刻像长在他背上一样的服帖。内力虽亏，气势不减，身板还是那副身板，剑有多利，脊骨便挺得有多硬。

　　望着那副宽阔笔直的背脊，白扈恭敬颌首：“易大人侠骨丹心，为人磊落坦荡，你这朋友，我交了……将来如有用得着我白扈的地方，必将尽心而为。”

　　易云阳回身抱拳，敬道：“多谢，有缘再见。”

　　辞别白扈，他出屋走到饮马槽边，结下枣花的缰绳翻身跨上马背。内力减半，轻功自是能少用便少用。策马欲行，他忽而顿住动作，转头凝望焦灵休息的偏房。窗上糊了黑纸，只有窗边透出的丝丝油灯光亮，浅浅照亮窗棱之下的方寸之地。那光弱弱地照进易云阳乌黑的瞳仁之中，渐渐凝成一股化不开的惆怅——

　　有幸相识一场，却不能当面道别，就……愿你此生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驾！”

　　枣花闻声扬蹄，飞驰于繁星下的夜幕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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