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感染

　　“薇薇安，薇薇安？”

　　薇尔莉特回过神来，就看见小乔纳斯在她眼前摆着手，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见薇尔莉特看了过来，便好奇地问道：

　　“女士，你在想什么？”

　　薇尔莉特望着小乔纳斯白白嫩嫩的可爱小脸蛋儿，很难想象这小家伙十年后的样子，更没想到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和小乔纳斯算得上“同龄人”。

　　她是被送到了过去吗？难道船上的怪物除了改变空间的能力，还拥有控制时间的能力？

　　“唔……我在想，十年后的小乔纳斯会是什么样子的。”薇尔莉特微笑着看着小乔纳斯，“大概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吧！”

　　小乔纳斯傲娇地叉着腰，“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是是是，小男子汉刚才还帮我解了围呢。”

　　“那当然，我可是位绅士！”小乔纳斯仰着小脸看薇尔莉特，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带上了两分赧然，期待地问道：“女士，你真美丽，我很喜欢你。那么说好了，十年后，您会当我的女朋友吧？”

　　说着，小乔纳斯还对薇尔莉特伸出了左手的小指，试图和她拉勾定下约定。

　　薇尔莉特：“……”

　　呵呵，她可不会答应小鬼这种事，别说这里是十年前，就算是正常时间线她也不会为了哄小鬼头而随便应下这种承诺。

　　对于法师来说，每一个出口的誓言都可能带有命运的力量。应下的承诺，是需要兑现的。

　　于是薇尔莉特只是揉了揉小乔纳斯的脑袋，“……我们还是谈谈送你去找父母的事吧！”

　　“我不要！”

　　小乔纳斯瘪瘪嘴，对薇尔莉特的敷衍很不高兴，他拂开薇尔莉特的手，转身挤进人群，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乔纳斯！”

　　薇尔莉特望着乔纳斯灵巧的小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方向，属于法师的灵感不停地跳动，一遍遍暗示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孩子独自离开。

　　“乔纳斯——”薇尔莉特当机立断追了上去，但另一首舞曲已经响了起来，原本分散开的人群再次聚集在舞池里，一对对儿在场中翩翩起舞。

　　乔纳斯小小的身体在跳舞的人群中来回穿梭，没一会儿就穿越了大半个舞池。薇尔莉特在后面有些艰难地追着，时不时还要为撞到人而道歉。

　　仿佛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薇尔莉特的视野中就彻底失去了乔纳斯的身影。

　　“乔纳斯——抱歉。”薇尔莉特拦住了舞厅里的一名服务生，比划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位置，“请问，你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的小男孩儿吗？金头发的，穿着蓝色西装的小男孩？”

　　“哦，那位小先生呀。”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点点头，指向身后的一个方向，“女士，您可以去那边找找。”

　　薇尔莉特看向服务生指向的方向，那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灯光昏暗，看不清通向哪里。

　　“他跑去里面了？”薇尔莉特疑惑地看了眼走廊，这条走廊又直又长，地上铺着崭新的编织地毯，两边的墙壁上装饰着色彩鲜亮的壁画和复古的黄铜灯，略显低矮的天花板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服务生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答道：“是的，那位小先生似乎心情不太好，气乎乎地跑掉了呢。”

　　薇尔莉特深深地看了服务员一眼，仿佛是为了记住对方的相貌，然后便转身跑进了那条走廊里。

　　“乔纳斯——乔纳斯你在吗？乔纳斯？”

　　终于，在走廊的岔路口，她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小身影。

　　“乔纳斯？”

　　薇尔莉特连忙追了上去。

　　墙上被灯光映照的孩童影子越来越近，却始终看不到那孩子真正的背影。终于，在又一个转角后，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乱跑的小鬼。

　　“呼，你真是……摔跤了吧？”

　　背对着她的蓝衣男孩双手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膝上，似乎是在埋头哭泣。

　　“乔……”

　　薇尔莉特的手轻轻碰在小男孩儿的肩膀上，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蓝衣小孩的身体随着薇尔莉特的力道向一边歪去，瘦小的身体沉沉地砸倒，四肢关节扭曲地瘫在地上，看上去凄惨又诡异。

　　不过薇尔莉特也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并不是小乔纳斯，而是一具十分逼真的球形关节人偶。这具人偶似乎被人为的破坏了，倒下的同时连接肢体的球形关节也随之脱落，如果不是衣物的包裹，大概会零散地掉落一地。

　　人偶的脑袋咕噜噜地滚了两圈，仰面朝着天花板。被制作的十分漂亮的树脂脸蛋上满是划痕，其中一个眼眶里空空荡荡，里面的玻璃眼珠消失无踪，另一只黯淡的蓝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蕴藏着绝望与无助。

　　“啊，抱歉…… ”看着人偶残破的肢体，薇尔莉特不由拧紧了眉头。越是和真人相似的假人越容易让人感到不适，更别说是如同残尸般支离破碎的人偶肢体。

　　她蹲在人偶的躯干旁，仔细地把人偶散开的肢体捡起，重新拼装起来。薇尔莉特独居法师塔多年，一直使用魔偶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又学了矮人秘传的傀儡改造技术，虽然手边没有工具，但简单的修补重组普通人偶还是做得到的。

　　人偶损坏的身体被薇尔莉特仔细的复原，树脂脸蛋上的污渍也被擦干净。很快，支离破碎的人偶重新变得规整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偶右眼处的空洞，黑洞洞的眼眶让人偶原本漂亮的脸蛋也有些恐怖阴森起来。

　　但是没办法，薇尔莉特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那个缺失的眼球。

　　“只能先这样了。”薇尔莉特用手绢给这具人偶做了一个眼罩，遮住了那有些可怖的空荡眼眶，“这样就好多了呢～”

　　人偶脸上仅剩的那颗蓝眼珠突然转悠着看了过来，目光直直地盯在了薇尔莉特的脸上。

　　薇尔莉特依然微笑着看着人偶，“你好呀，小朋友。”

　　人偶的肢体颤抖着动了起来，在薇尔莉特的手中摇摆挣扎。薇尔莉特顺从的将手中的人偶放到了地上，看着那人偶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地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薇尔莉特就这么微笑着跟在人偶的身后，看见这具人偶晃悠悠地走到了一扇房门前。她弯腰抱起趴在门上的人偶，站起身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您好，有人在吗？”

　　锲而不舍地敲了足有半分钟，门后才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旋转门把手的咯噔一声，紧闭的房门打开一段不到半臂长的门缝，门后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来。

　　那是一个称得上成熟美艳的女人。她脸上画着厚重的晚宴妆，涂着猩红口脂的嘴唇格外的引人注目，眉眼间的慵懒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靡艳。

　　薇尔莉特也注意到，这名女士丰满的红唇唇角有一抹红色逸出，无端透露出几分暧昧来。

　　“……咳，打扰了。”薇尔莉特眼角的余光扫过门后沙发上随意乱扔的一条细长领带，连忙收回视线，举起手里的人偶娃娃问道：“女士，请问，这个人偶是你的吗？”

　　女人诧异的目光扫过被捧到面前的奇怪人偶娃娃，如此精致逼真恍若真人的娃娃她还是第一次见，只是这娃娃似乎是坏掉的，右眼处滑落的眼罩后是黑黢黢的空洞，看上去有点儿瘆人，让她忍不住汗毛炸起，皱起眉头来。

　　“不是。”女人语气硬邦邦地催促起来：“还有别的事吗？”

　　“嗯……”薇尔莉特脸上的笑容不变，复又问道：“那么请问，您有见过和这个人偶长得很像的小男孩儿吗？”

　　女人看向薇尔莉特的目光越发狐疑警惕，仿佛在看一个疯子或者没事找事的神经病。

　　“没有，没有那种人！”女人冷冷地说了一句，抬手就要把门关上，却被薇尔莉特伸脚抵住了门，一个用力从门缝挤了进去，如猫一般灵巧地遛进了屋子里。

　　“喂！你做什么？！我要叫人了！”

　　薇尔莉特根本不搭理身后气急败坏的女人，她就像个讨人厌的恶客，不顾主人的阻拦硬往屋子里闯，一脚踹上了屋子里唯一紧闭的那扇房门。

　　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厚实的实木门被哐哧一声撞开。没有出乎薇尔莉特的预料，房间正中的大床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被子，看起来就像是被十个熊孩子翻滚了一遍。屋子里空无一人，但阳台的窗户和门都大开着，海风吹起窗帘的薄纱，也吹散了房间里剩余的暧昧气息。

　　“臭【哔——】，我要报警了！”追进房间里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叫，染着猩红美甲的手抓向薇尔莉特的手臂，却被她灵巧的闪过，反而扑到了乱七八糟的床铺上。

　　薇尔莉特冷眼扫了房间一圈，目光在阳台栏杆上停留了一下，旋即转身看向整排的衣柜，唰的一下拉开了其中的一扇柜门。

　　门后，一个紧闭着双眼的小男孩儿双手双脚被捆住，嘴里堵着毛巾被塞在柜子里的角落，男孩儿的后脑勺有很大一块红肿，明显是被人打晕的。

　　薇尔莉特皱眉试探了下男孩儿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昏迷才松了口气。她弯腰抱起小乔纳斯，冷冷地看向挣扎着追过来的女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女人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是……”

　　薇尔莉特懒得理这个女人，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我要去带他看医生。”

　　“不，不行！”女人惊慌地拦在门口，“你不能带他走！”

　　“让开。”薇尔莉特不耐烦地说道：“女士，我对你的私生活毫无兴趣，但如果因为你的阻拦耽误了这个孩子的治疗，我想警察就会对你的生平很感兴趣！”

　　“可……可是……”

　　“还有啊。”薇尔莉特的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如果您再不去阳台帮一把那位躲猫猫的先生，那他以后很可能没有腿和您甜蜜了。”

　　“等等，啊，俊明！”

　　女人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就往阳台跑。薇尔莉特本想立刻带着昏迷的小乔纳斯离开，却听见了有点儿熟悉的名字……

　　……俊明。她记得，最早死亡的那对儿情侣中的男性好像名字就是叫做翟俊明。

　　薇尔莉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跟着前去了阳台。

　　阳台上，一个披着睡袍的年轻男子颤颤巍巍地挂在栏杆上，宽松的大裤衩随风飘扬。这种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捉奸情节，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是夜晚，大概早就被甲板上的游客们强势围观了。

　　此时姿态颇为狼狈的男人看起来实在是年轻，年龄大概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眉宇间的青涩和轻佻让他看起来像个可怜的傻瓜。

　　这个年轻的傻瓜满头冷汗的挂在阳台上，紧咬牙关，青筋暴起，看到跑过来的浓妆女人时才着急地大喊，“小婶儿，快把我拉上去！”

　　薇尔莉特：“……”

　　这两个白痴！

　　薇尔莉特翻了个白眼，转身不再管这对儿狗男女。她已经确定，十年前的翟俊明和他十年后基本一个德行，最后在男女问题上栽跟头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想再听家庭伦理剧的薇尔莉特体贴地为这对儿野鸳鸯关上了房门，带着小乔纳斯和人偶娃娃离开了这间套房。

　　走廊的一头隐约传来说话声，考虑到自己是个身份不明的黑户，薇尔莉特立刻抱着小乔纳斯躲进了转角的角落后。

　　此时，靠在薇尔莉特怀中的小男孩儿幽幽的转醒，顿时惊恐地挣扎起来。

　　“是我，别乱动，嘶——”

　　薇尔莉特小声的呼了声痛，她捂着乔纳斯嘴巴的手掌被惊慌失措的小男孩儿狠狠地咬住，汩汩的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口中温热的铁锈味儿让乔纳斯不太清醒的大脑迅速冷静了下来，看着薇尔莉特鲜血淋漓的手，忍不住浑身发抖，抽泣出声。

　　“……什么声音？”路过的乘客脚步一顿，他刚才好像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紧接着，薇尔莉特又听见了一个小女孩儿的撒娇声：

　　“爹地，我好困诶，我想回去睡觉！”

　　“可是……”男人的声音有些犹豫。

　　“我要回去睡觉，我要睡觉，我要困死啦哇哇哇哇——”

　　男人忙不迭安抚闹脾气的小女孩儿，“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再坚持一下宝贝儿。”

　　“不想走了嘛，爹地背我回去。”

　　“不行，薇薇安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要这么任性……”

　　耳熟的名字让薇尔莉特猛地反应过来，从角落里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扎着粉色发带的短发小女孩儿耍赖着往男人的背上爬，女孩雪白的头发在黄色灯光的映照下，闪耀着海岸边金沙一样的光彩。

　　薇尔莉特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边的卷发。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哭闹着睡觉的小姑娘就是十年前的薇薇安·李，也就是这个噩梦世界十年前的她！十年前的薇薇安·李竟然也在这艘船上！

　　那么，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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