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平生

　　最近一段时间附近游荡的官兵越来越多，本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吴遥他们只是加强守卫，并没有与他们正面发生冲突。那些官兵看吴遥长得身强体壮，成天带着一群人提着兵器在村里气势汹汹地巡逻，也不敢闹大。兵民两方虽然气氛紧张，目前关系倒还过得起。

　　这日有个小兵叫袁不谋跑到海边去买鱼，挑好了鱼甩下一文钱就走。渔民一把将他拉住，顿时急了：“你怎么不给钱啊？”

　　“老头，我刚刚不是给你钱了吗？你拉着我不让我走是什么意思？”袁不谋跟他搅赖道。
　　“你那一文钱够买我的鱼吗？你别走，要么你把鱼放下，要么你给我钱……”

　　他们这么一吵闹，立时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大家指着袁不谋就开始数落。有以前也挨过小兵欺负的说：“又是当兵的，这帮人比土匪还凶啊！”

　　“就是，上次我去我连襟家喝醉了回来，走路上好好的，被个当兵的一把推到阳沟里去了，衣服裤子全湿了。他却站在那里狂笑，还说我是‘落水狗’，真缺德啊！”

　　“你们这算啥！你们知道的，我岳父母老来得子。我那小舅子今年十四了，家里宝贝的不得了，还用红头绳扎头发，穿花衣服。前几天夜里我也是喝醉了，我那小舅子送我回家。路上遇到一个当兵的，以为我小舅子是个女的，上来就动手动脚。我小舅子一叫喊，他听出来是个男的，就对我们一顿毒打啊！我一个醉鬼，他一小孩子，我们两个还都打不过那个当兵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一阵轰笑，都拿男子取笑，笑完了继续骂当兵的，把个袁不谋围在中间走也走不得，留又没面子，真个是进退两难。袁不谋脸上挂不住，脑子一热，亮出刀来对着众人就说道：“你们再笑！当心我一刀劈死你们！”

　　众人一看这个小兵亮出了家伙，都吓了一跳，赶紧一哄而散。那个卖鱼的也后退两步，再不敢问他要钱。袁不谋一看自己来硬的，大家都怕自己，当即得意忘形，一下子来了劲。他见那卖鱼的鱼篓里还有不少鱼，当即伸出手去抓过鱼篓往自己身上一系，转身就走，卖鱼的也不敢追赶。
　　自这之后袁不谋是每天都来海边抢鱼，那卖鱼的连续被抢三天，第四天学乖了，不待袁不谋动手开抢，他便主动献出两条鱼了交给袁不谋，引得袁不谋哈哈大笑。卖鱼的以为满足了袁不谋就没事了，没想到次日袁不谋竟然又带了几个小兵过来骚扰，直到每人都从渔民手上领到鱼这才罢休走人。一连几天袁不谋带来的小兵越来越多，弄得几个渔民苦不堪言。

　　等到吴遥得到消息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渔民们和小兵们早已打得不可开交。吴遥早就听说闹事的是几个当兵的，觉得事情重大，因此带了十来个身强体壮的青年乡勇过来。吴遥他们一到，过去两个乡勇就把众人扒开。

　　“让开，让开，我们是保卫队的。”

　　围观的人一分开，大家都看着过来的这十几个乡勇，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来。这些乡勇个个手提着兵器，大棒、大镰、朴刀一上去就把闹事的几个小兵和被欺负的几个渔民给分开了。闹事的小兵加上袁不谋只有五个人，人数明显没有乡勇多，因此很快就被乡勇们给包围在了中心。有两个小兵一看这架势就想拔刀，却被眼疾手快的乡勇一把给按住了。

　　“不许动！动一下宰了你们！真是能耐了你们，出门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这里有吴教师坐镇，也是你们可以撒野的？”

　　“好了，不必多话，毕竟是朝廷的人。你们把他们身上的兵器都给卸了，然后赶出村子吧。”吴遥吩咐道。

　　“是。”众乡勇得令，照令把小兵们的佩刀佩剑给下了。有一个乡勇心思活络些，他看眼前的一个小兵怀里鼓鼓的，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当即大声喝道：“你怀里藏了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

　　一听这话，那个小兵立马神色大变，赶紧用手将怀按住，这下做贼心虚，更引得众人怀疑。两个乡勇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抓住了那个小兵的胳膊，吴遥过去一把扯开了小兵的衣领，轻轻一带就从那人怀里拽出来一个小布包。小布包“啪嗒”掉在地上，里面包裹的金银首饰掉了一地。

　　“哎呀，你们看，那支头簪不是周牛儿他老娘活着的时候别头上的吗？”一个围观村民突然喊道。

　　“是啊，是啊。”听他这么说，又有一个村民想了起来，说道，“那是周牛儿第一回出去做生意买回来的，那时候他老娘天天戴着叫别人看，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孝顺，我记得就是这支簪子。”

　　“那个戒指和耳环是周顺媳妇的，周顺媳妇死后入殓请的就是我和他邻居刘嫂子帮的忙，我记得！”

　　……大家赶紧都去检查那个布包里的东西，居然又查出了几样自家过世先人陪葬的东西。大家顿时都炸了锅，本来小兵们欺负卖鱼的渔民大家还能看个热闹，可是这明显的偷坟掘墓就是欺辱了整个村子的先人了，这让大家都不能忍。

　　很快圈子外面又围了更多的人，大家指着中央的几个小兵骂骂咧咧，更有几个忍不了伸手就要去打。吴遥赶紧阻止了，说道：“咱们村大多都姓周，周氏祖坟就在西边村外，还有人看守，我们赶紧去墓地看看吧。”

　　众人一听也都察觉出有些不妥，赶紧压着几个小兵去了周氏祖先埋葬之地。大家赶到一看，现场顿时就气晕过去两个。放眼望去，原来高垒的坟头早已被推倒，棺木破碎，冢中尸骨裸露于外，散发出阵阵腐坏的气味。有些尸骨手脚和脖子被粗暴扯断，扔的到处都是其间的首饰早已不翼而飞；森白的骷髅在散落在地上支离破碎，碎片上还赫然印着肮脏的脚印；而看坟的独眼周身体就倒在一个土堆之上，而他的头颅却滚到了一个墓坑里，还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无助的看着天空，这些景象简直惨不忍睹。霎时间，人群里喊声震天，震怒的嘶吼、恐惧的惊叫还有悲恸的大哭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叫人心颤。

　　面对这样的惨象，大家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从吴遥他们手中抢过了那几个小兵，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那几个小兵被困在核心，根本走不脱，只能抱头求饶，可是众人哪里肯听。吴遥一看情况不好，赶紧让人上去拉架。好在这几个小兵掘了周氏祖坟事关重大，闹到现在几乎全村的人都已闻讯赶来，他手下那些乡勇自然也跟了过来，因此他手下还算有足够的人可以听用。

　　“大家不要激动，冷静！这些都是朝廷的人，我们把他们打死了祸患无穷。他们犯的都是死罪，我们这就把他们交给官府治罪就够了。当务之急大家还是赶紧把祖先的遗骸重新安葬了吧，不要叫他们曝尸荒野。”吴遥劝说道。

　　“这些人刨了我们的祖坟，还毁坏了我们祖先的尸骨，我们岂能就这么算了！就算要交给官府治罪也应该先狠狠揍一顿，出一出我们胸口的恶气。”有人气愤地激辩道。

　　“别冲动，大家这么多人，要是一人一拳，他们几个也该死了，这哪里是出恶气啊！”吴遥又劝说道。

　　最后邻村的几个人也加入进来解劝，周氏一族这才网开一面，派了几个乡勇由里正领路，押着那几个小兵去了县衙。那些小兵一入县衙，县官当即升堂，问明缘由便被他们定了死罪，然后就被押进了大牢，说是还要行文报给上官，预计秋后问斩。

　　这个结果大家勉强还算满意，大伙儿忙了几天才又将祖坟里的先人们重新入土为安。只是有不少尸骨年深日久早已化为白骨，被那些小兵随便乱扔，大家整理的时候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只好重新修了个大墓，立了块大碑，算是合葬了。这件事让心中惴惴不安，唯恐祖先怪罪。村里人一合计，请来一个阴阳先生，说是要请戏班子来，某日某时在村里某处搭台，唱七天七夜大戏便可化解。

　　就在村里四处打听找戏班子的过程中又传来一个消息，说是胡人回撤，官家要返回杭州，那些跟过来的军兵到时候也会跟着撤走。那些倒霉的官军简直就像瘟神一般，如今要走，大家喜的跟过节一般，正好要唱戏，附近几个村里人都赶了过来凑个热闹。

　　官军走了，吴遥他们也就松懈了下来。本来村里要养一支保卫队就要花不少钱，这里面大头还都是村里几个乡绅富户出的。如今明显安全了，他们几个家里本来就有看家护院的，现在也就不愿再多做开支了。

　　开戏当天方圆二三十里的人几乎都聚集到了村子里，他们在村里有亲戚的就住亲戚家，没亲戚的就带了铺盖胡乱歇在街上。这里气候温暖，全年没有冬季，夜里也不凉，大家都在一起，就算是露宿街头也很安全。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