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风月

　　自从第一日捅破了窗户纸，宋文生跟文晚便顺理成章般，又如胶似漆地好了起来。
　　两人平时也不出屋子，就窝在一起谈天说地。

　　客房里，文晚半卧在床，手里捧着一本话本，正有滋有味地看着故事里的书生要怎么诱骗深闺小姐。
　　书生英俊有才，但小姐知书达礼，恪守闺礼。任书生百般哀求，也不假颜色。
　　送花，写诗，递信，一连串的献殷勤，才终于打动了美人心。
　　花前月下，书生说:“待小生金榜题名，定当速遣冰人，前来迎娶小姐。”

　　文晚看到这，忍不住吃吃一笑。宋文生本在一旁翻着书卷，听了这笑，心里痒痒。起了身，攀住文晚，问她:“在看什么，这么有意思？”
　　文晚便咯咯地笑着说:“你看这书里的书生，跟你像不像。”文晚压低了声音，仿着男儿:“小姐，待小生金榜题名，就来娶你！”

　　宋文生爱她调皮，手捏向她的脸颊。文晚从他怀中一躲，长发铺散开，婉婉地散落在床榻上。
　　宋文生是爱极了文晚这头长发的，乌亮浓厚，像黑夜里的星河。这长发有时还会轻轻地蹭在他脸上，带着香味，像是女儿家的胭脂扑子，倒是给他脸上上了一层红。
　　手轻轻抚在床铺的头发上，身子倒是离得远了些。宋文生靠在另一边的床柱上，带着笑意看着文晚，目光绵绵，缱绻异常。
　　文晚反迎着目光凑了过去，拿着一缕发尾，一下一下扫在宋文生脸上、脖间，只叫宋文生痒在了心里。

　　宋文生顺势又将文晚拥在怀里，忍住笑意，翻起了话本。
　　一开始翻的时候，他心里想:倒也是像的。才子佳人的风月史，可不就是他跟文晚，恩恩爱爱，情深似海。
　　但是翻到后面，书生背信弃义，小姐郁郁而终，宋文生就翻不下去了。话里竟带着怒气地说道:“怎么有这样的说书人，不写些好故事，竟是说这些来赚人眼泪。”
　　宋文生是真的带着火气的，文晚不去安抚却看着他，高高地挑起了眉头，她说:“可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呢，说的好听，做的也漂亮。他写的有什么错？多真实。”

　　宋文生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不悦，继而是慌乱。
　　他逮着文晚的手，试探性的问她:“可晚儿，你明白的吧，我对可你是真心实意的。”
　　宋文生紧张的盯着文晚，文晚倒又扬起了一种宋文生最不爱见的笑容，应付般的点了点头。

　　这笑又漂亮又乖顺，换谁见了都该是喜欢的，也从来都是百试百灵。但宋文生太敏感，他总能从文晚各种各样的笑里面辨识出这一种假笑。
　　可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生起气，反是急急求饶般地说道:“文晚，你该知道的。我跟这种人不一样，他是哄骗，而我是真心待你。我俩是神仙眷侣，可不像他们。”说完，竟然气愤地将书卷成一团，直直地就往窗外抛。
　　他自己不看了，也不要文晚看。

　　又来？文晚一愣。
　　面对着宋文生的款款深情，文晚只在心里计较他的古怪。
　　这宋三公子，怎么跟旁的客人一点儿都不一样，总是这么磨磨唧唧，整日里尽是些你侬我侬。
　　文晚其实早就在想，像宋文生这样的客人再多一些，楼里的生意还真不知道是好做还是不好做了。

　　心里是好笑的，但面上，她摆出一副羞臊的样子。似乎是被海誓山盟给打动了，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
　　她懒懒地推了一把宋文生，垂下头不去看他。

　　多新奇，这一推。
　　在宋文生面前，文晚多是笑意融融，可少见害羞。
　　宋文生觉得，这是文晚待他不同的意思，这心里的气闷，一下子便都烟消云散了。
　　他轻声细语，凑在文晚耳边说道:“晚儿，我说的是实话，我最讨厌别人说我骗他，可换了你这么说我，我心里只觉得你可爱，觉得喜欢。”
　　宋文生又想了想，脸上红了红，咽了咽口水，他说:“见了你，我越发觉得世间是有宝的。有六宝，日月天常，孔夫子，还有文晚你和我的一颗真心。””

　　这话实在肉麻，文晚鸡皮疙瘩掉一地，胃里也有些翻腾。大好的天气，在文晚眼里刷地灰暗了下去。
　　可她还是得打起精神，去应付宋文生。
　　笑意盈盈，含情脉脉，但谁想这副面孔下的，却是那么麻木又冷淡呢。
　　文晚想，就是哪天鸿鹄楼干不下去了，说不准她都能改行去梨园唱戏，去跟伶人抢抢活。
　　心里在叹气，面上却扬起灿笑，她说:“那我跟文生不一样，我不识日月，不认天常，不理圣人，只记挂着你。我多爱你啊，都不能越了你过去。”
　　风儿卷着她的声音，送到了宋文生耳际，又深情又飘渺。

《将军遇见鬼》
半生兵马，永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