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霁事件始末

　　姜初霁侧着头，轻轻抚摸这幅画，似乎回忆起什么，望着外面的阳光灿烂，忽然忽然想起来那句“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王霞看着这副作品，吃惊地推了推眼镜框，“这是，山里的晚霞吗？一群消防员在山崖上敬礼？”

　　姜初霁点点头，忽然有些羞赧，“王老师，这幅画比赛完以后，能不能还给我？”

　　王霞哑然失笑，摇头解释道，“从来没有哪个参赛作品比完了还退回来的！到时候呀，挂在中央美术馆的画廊里，会有专家们来评审的！”

　　“挂？”姜初霁纠结地把画纸反过来，问道，“王老师，能不挂吗？这背面有消防员叔叔们的签名，我怕弄坏了。”

　　“画不值钱，但是这后面的名字，每一个都是无价之宝。”

　　“我必须好好保存。”

　　王霞吃惊地张开红唇，她盯着画背面的签名，惊呼道，“这是当地消防员给你签的？”

　　姜初霁点点头，仿佛是抚摸着稀世珍宝，“这幅画对我意义重大，如果比赛中不能妥善保存，我宁愿放弃这次比赛的机会。”

　　王霞被打动了，眼前的少女的眼睛中有一种执着，对于心中信仰的追求和不懈，光芒大盛，甚至掩盖了她清丽脱俗的五官，她咳嗽一声，“你放心，我会和比赛方说的，一定将你的画保存完好。”

　　看着王霞的背影消失，孟真这才走过来，打量着姜初霁，伸手搂住她，笑道，“看不出来啊，我们的大学霸不但学习好，就是画画也水平一流啊！”

　　“初霁，那些消防员为什么给你签名呀？”刘亦凡挤眉弄眼道，“是不是你从火场救了什么小孩！或者见义勇为——”

　　姜初霁低下头，摇摇头，“都不是，我就是做个好人好事，被当雷锋了。”

　　孟真一头俏丽的短发随着她前倾的动作划出一道弧度，“喂，你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情？来说说，消防员叔叔为什么给你签名？”

　　姜初霁挠挠头，羞赧地道，“我见义勇为了，对了，我去趟厕所。”

　　她逃也似的跑出班级，孟真看上去冷冷淡淡，真的关心一件事情就会化身话痨来八卦。期末考试接近了，很多学生趁着体育课的时间逃课复习，市中的学术一向做得很好，学生们自发地在紫藤萝小亭子里看书。

　　日光下澈，姜初霁低着头，匆匆走过。

　　“哎，刚才过去那个是不是姜初霁？”

　　“真的假的？不是说她没脸来学校了吗？”

　　姜初霁加快步伐，迅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她的脚步猛地停住，在小溪边上蹲下来，捡起一块碎石子，猛地往溪水中扔过去，石子在水面上溅起一阵涟漪，很快沉了下去。

　　“凭什么……我又不是犯罪的人。”她的心中从未有过的冰凉，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她，“我做错什么了呢？为什么这样对我……”

　　“父债子偿，听过没？”少年爽朗清亮的声音响起，宗岱一屁股坐在她的边上，也不在乎衣服裤子会不会被泥土弄脏。他两条大长腿弯曲起来，也捡起一块石子抛向空中，又一次接住。

　　“宗岱……我……”

　　宗岱露出了一个笑容，猛地把手里的石子扔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打水漂，轻轻点在水面上又再一次弹起来，再一次，再一次……

　　“你怎么做到的？”姜初霁瞪大了眼睛，宗岱扔的石子就好像有生命一样，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宗岱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白皙的脸颊上一个小酒窝无比显眼，他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让她想起了古希腊的雕塑，流畅的线条和下颌骨的紧绷，和洁白的大理石雕刻的美男如出一辙，不过，宗岱身上有着好闻的味道，温度，气息。

　　“像这样，对，角度要把握好。”宗岱把手里的石子放进她的手掌，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姜初霁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更够感觉到对方手指上的温度，像是被羽毛轻轻划过的微痒感，她被对方推出去，手里的石子划出一个弧度，在水面上连着打了四五个漂。

　　宗岱耸耸肩，收回了手，装作不经意地插裤子口袋，“现在你也会了。”

　　姜初霁望着石子消失的地方，抿了抿嘴角，“你刚说父债子偿？”

　　“不错，没有人会在意你有没有做过坏事，但是只要你和纵火谋杀有关，你就会被贴上坏人的标签，就这么简单。你和你母亲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割断。”

　　姜初霁低着头，又捡起一个石子，朝着水中愤愤丢过去，“凭什么？我每一天都很努力，我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同学，到头来——”

　　“——你就像是这石头，”宗岱的手掌伸过来，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石头躺在上面，“某一天因为你也不想的原因，被人捡了起来，把你丢尽了水里，然后你就越陷越深。”

　　“但是，也有的石头，能够在水面上打过十几个水漂，相比于岸上其他的石头，它走的更远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宗岱侧过身体，猛地发力，手臂的肌肉紧绷，将手里的石子朝着溪水的逆流方向抛了过去，“你，愿意做哪一种？”

　　姜初霁深呼一口气，望着石子缓缓沉入水中。

　　“谢谢你。”姜初霁仰起头。

　　宗岱忽然靠近她，轻轻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风从树梢之间划过，带着萧萧的落叶，嫩绿的颜色在空中飘荡。

　　姜初霁后退了两步，无辜的小动物一般瞪大眼睛。

　　宗岱勾起左侧的嘴角，双手依旧插在兜里，“我愿意做那一双手。”

　　“什么手？”

　　“打水漂不用手的”宗岱给了她脑壳一棒槌，带着几乎纵容而认真的笑容，“初霁，不要怕那些人，我在，我会帮你的，一直在。”

　　*

　　姜初霁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外的柳絮纷飞，一团毛绒绒的飞絮飘进了自己的窗台，她伸手托起这团毛球。

　　柳絮从树上被风卷走，在空中飘荡了许久，互相遇见彼此，融合成更大的絮絮，一瓣粉色的桃花瓣被封在了里面。

　　姜初霁打开窗子，吹了一口气，“飞吧，留在这屋子里一辈子都没法抽枝发芽。”

　　这一周她被姜夫人禁止去学校，她第一次见到姜夫人大发雷霆，简直丢掉了她所有的贵妇人端庄架子和涵养。

　　“喵——”

　　丑橘懒洋洋的抽动尾巴，躺在窗台前的书桌上，百无聊奈，“不许去学校？哼，世界这么大，需要你的地方多了去了！垃圾老女人，居然敢关初霁！”

　　说曹操曹操到。

　　“姜初霁，下来一下。”姜夫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四平八稳，毫无感情。

　　姜初霁穿着她一双兔子毛绒拖鞋走下楼梯，双手乖巧地放在身前，鞠了一躬，“姜夫人早上好。”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难得姜书记也在家里，他平时可是跟陀螺似的忙的抽不开身，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军人装扮的中年人，身材健壮，微皱着眉头，他肩章上好几颗星星，看着就官位不低。中年人身边似乎还有一个青年男人跟着，神色谦恭，像是这人的秘书。

　　就在这中年人看到姜初霁的一瞬间，眉毛不皱了，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走上前来，伸出手敬了一个礼，“这就是姜初霁同学吧，真是好样的！”

　　姜书记坐在那里，金丝框眼镜下一双幽深的眸子不动，盯着热气腾腾的碧螺春，等到军人带着姜初霁走到他面前，这才抬起头，缓慢地伸出手示意姜初霁坐下。

　　“老廖啊，这什么情况啊，大清早的来我家说要找我这女儿？”姜书记笑起来，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看上去很是无害，拍拍手颇为无奈，“你瞧瞧，人来了，你上去一个军礼，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到了。”

　　廖良才听罢，展眉一笑，挠挠头，指着他粗声粗气道，“老姜，我算看出来了，你也是个女儿奴！”

　　关婧海坐在自家丈夫边上，心中竟然有些不安，这廖良才是省局里的大人物，跟军队和公安那边的关系匪浅，一路行伍上来的，做人就是铁血风气，和谁都不拉帮结派，今天竟然和这个尽会丢人的继女认识？

　　姜初霁单独坐在小沙发里，她轻轻捋了一把垂落的碎发，挂起笑容，“廖叔叔，你好，请问——”

　　廖良才一拍大腿，“这不是人年纪大了，我都给忘了！快，小汪啊，把东西都给拿过来！”

　　汪安平从身后拿出几盒礼物，恭恭敬敬地递给姜初霁，“姜同学，这几件是寒山村民送给你的，这是当地有名是雕梅，乍看是浮雕小菊花，但实际上是腌渍过的青梅；这个是村里一个叫周琦的年轻送的根雕，相当有价值；这个是——”

　　廖良才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封，“小朋友，你在寒山救火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是叔叔给你的，正好当个见面礼。”

　　“寒山救火？”姜书记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个乖巧的继女，她还有这本事？

　　廖良才竖起大拇指，“老姜啊，你收养这孩子那时候，大家都说你是大善人帮了这么个可怜孩子，现在看起来还是你老姜有眼光，这孩子品行好，心地好……”

　　“廖叔叔，谢谢您，但这个我不能要。”姜初霁深深鞠了一躬，清秀的脸蛋上有一丝羞涩，“我也是遇见了，能帮就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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