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合欢

作者:拂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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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


      作者有诗云:
      【彬彬文质玲珑心 芳菲满京不闭门】
      【交错觥筹劝杯满 少年情思恼春深】

      安惟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搬到床上睡的。只知道她一觉醒来,太阳已经晒屁股。

      完了,忘了上朝这茬。她面色不善地找到正在正堂里检查一批新药材的郭樱,“为什么不叫我?”

      “叫不醒。”郭樱手上活计不停。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安惟翎叹口气。今日无所事事,上朝已经误了时辰,逛街不感兴趣,吃饭还没到点,喝酒不喜欢,赌博不舍得银子,不知道还能干嘛。若是在西北,练兵都能练一整日,如今骤然被抽空,就好似脚踩在棉花上。

      对了,昨天嘴一快和袁玠说了句“定当登门道谢”,那就登他家的门吧,顺便看看他家宅院构造,以后好找机会溜进去联络联络感情。

      可安惟翎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谢礼,就寻了幺鸡一起琢磨。

      幺鸡不愧为京城第一大纨绔。带着安惟翎满大街瞎逛,终于淘到了一幅前朝古画,两块香墨,十八册孤本,送个小礼倒是足够了。安惟翎仔细想想,又独自骑马去了一趟城郊大营,从自己乱七八糟的箱子里翻出两块在西北打猎时弄到的银狐皮子。凑起来也能拿得出手。

      她带着幺鸡优哉游哉地登门拜访。丞相府看门的老头神情十分高傲,他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惜字如金地挤出一句:

      “拜帖?”

      “没有。”

      “没有拜帖?”老头轻轻嗤了一声。

      安惟翎顺口胡诌,“我不识字。”

      门房老头不再说话,眉毛一撇,眼睛半眯靠在门框上开始养神,许是指望着安惟翎知难而退。可安惟翎何许人也,断然不会被此等看门小吏吓住。她只静静地盯着他,似乎他脸上长满了铜钱。

      门口守着的另一个小厮似是有些不耐,转身离开。

      安惟翎盯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看门老头觉得脸上要被她的目光灼烧出两个洞来。

      他忍不住破功,“是否需要小人通传?”

      安惟翎点头,“有劳。就说安惟翎前来拜会相爷。”

      那老头闷闷地进去了。不一会儿又是弯腰又是打千,好言好语将安惟翎二人请了进去,完美诠释何谓“前倨后恭”。

      “安将军请,这是我府的花园,绕过前面那个亭子,就到了相爷的书房。”他一边引路一边恭恭敬敬地介绍。

      “哦。行了你不用带路,我自己过去。”安惟翎见方向已明确,拉着幺鸡快步走向书房,留下门房老头一人在风中茫然不已。

      袁玠正在书案前写信,先前守在门口的小厮进来报备了几句,他皱皱眉头,吩咐小厮退下。

      安惟翎和幺鸡二人进来后,袁玠放下手里握着的的狼毫,亲自起身迎接,又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

      他外面只罩了一件月牙白直裰,长发黑如鸦羽,半束在头顶,盘成一个简单的髻,收拢在光泽温润的青玉冠里。另一半发丝披下,垂顺地落在肩头,发梢随着手臂动作轻轻摆动,偶尔低头的角度显得鼻尖线条愈发流畅,睫毛似蝶翅,颤巍巍翕动,在白净的颧骨上映下两排淡色阴影。

      安惟翎将手里抱着的谢礼一件件放下,囫囵喝了几口茶,屁股还没坐热,向袁玠道过谢,起身就要告辞。

      袁玠霎时懵了,“……安将军就走?为何不坐坐?”

      安惟翎知道他公务繁忙,不愿打搅他。将心比心,她自己处理军务的时候,倘若有人进来分她的神,遇上她来癸水脾气暴躁的时候是要挨打的。

      安惟翎笑道:“本就是来道个谢的,顺便看看相爷,看过了就不再多叨扰相爷。”一面打眼色给幺鸡。小弟,快帮我一起圆个场子。

      幺鸡会意,笑着解释,“相爷,老——安将军是惯于行军打仗的人,凡事讲究一个效率,从来不爱整那些虚头吧脑的。她说了来道谢,就是单纯的道谢而已。”

      袁玠觉得新奇,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直来直往的风格。

      “安将军行事英明果断,我自愧弗如。既然如此,就不多留将军,我送二位出门。”

      到了门口,看门大爷一看,简直受了二次惊吓。

      先前这两人没有拜帖直愣愣杀上门来,他还以为是哪个穷亲戚来打秋风,结果把“安惟翎”的名字报给相爷一听,才知道这姑娘原来是威名赫赫的安将军,好在自己没把人得罪透了。

      现下就给送出门了又是怎么回事?!呆了也就不到撒泡尿的功夫哇!都是些什么路子!

      “相爷留步,在下告辞。”安惟翎抬手抱拳,幺鸡也跟着行了个礼。

      “安将军,刘少爷慢走。”

      袁玠将二人目送完毕,悠悠转身,淡然瞥一眼门房大爷。

      袁玠此人城府深,心思又细腻,平日里最是注重礼法。门房始知严重,一个激灵,躬身颤声道,“相爷恕罪,小人先前不知来者是安将军……”

      袁玠神色愈发冷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腰间的羊脂玉珏,“不知来者是谁,便可轻易怠慢了?我相府何曾有过这般待客之道?”

      他惶然不已,“小人知错……”

      “你先前进来报备时,目露轻蔑之意,可是因为觉得此女衣着简单,不是名门闺秀?”

      “……是。”

      “不是名门闺秀,你便看低了她,自作主张将人拦下。”

      老头泫然欲泣,“是小人该死……小人无颜再侍奉相爷……小人……自请离府……”

      袁玠摇头,“不至该死。你是府上老人,我也不会赶你走。我观那安将军不拘小节,并不会将你的言行放在心上。只是你以后万万不能再犯,相府众人都需谨言慎行,切不可焦躁跋扈。”

      他深深下拜,“小人受教……多谢相爷……”

      ~~~~~~~~~~~~~~~~~~~~~~~~~~~~~~~~~~~~~~~~~~~~~~~~~~~~~~~~~~~~~~~~~~~~~~~~~~~~~

      安惟翎这番拜访,已然将丞相府的构造看了个七七八八。进门绕过正堂是一汪人工湖,湖的北畔是后花园,书房在后花园东侧,袁玠的私人卧房在书房后面不远处。

      敌营既已深入,我军须得备足粮草,细细筹谋。

      攻心之战颇为烧钱,黄白之物必不可少,凭借安惟翎那些俸禄和恩裳,精打细算才能长久,似她这般大手大脚的话,坐吃山空只是时间问题。花前月下无一不是用金山银山堆起来的,安惟翎略一思索,便打算同幺鸡合计着开个武馆。

      幺鸡打小就唯她马首是瞻,把她的混账德行学了个十成十,丝毫没觉得一个大将军开武馆是多不着调的行径。二人甚至连铺面的位置都一拍即合——郭樱家的医馆隔壁。

      安惟翎很满意,“多好啊,我还能天天见到阿樱呢。武馆开在那儿,把人打残了正好送去他家散财堂治治。简直是一条龙服务。”

      幺鸡点点头,“善才堂吧。要我说,得在旁边再加个棺材铺子才算齐全,治不好就直接埋了,那才真是一条龙服务呢。”

      安惟翎抚掌,“啧啧,幺鸡啊,要不我说你适合做生意呢,从活人到死人的钱都赚齐了。”

      幺鸡嘴角一耷拉,“我倒是一直想做生意,可我爹不让。”

      说着又伤心了,安惟翎心道罪过,赶紧拉着他去看铺面。

      到了善才堂,二人同郭樱说起此事,郭樱一听他俩要开武馆,嫌弃死了,摇摇头,什么“沆瀣一气”“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之类的好词儿一个个地往外蹦。安惟翎懒得和他掰扯,拽着幺鸡小弟去了隔壁。

      隔壁是个脂粉铺子,安惟翎一进门就阿嚏阿嚏呛得涕泪横流。

      “你们老板呢?”

      胖伙计伸手一指。

      老板竟是个男人,安惟翎见惯了军中糙汉的,乍一见这种娘娘腔,无比新鲜。

      老板翘着兰花指殷勤地招呼安惟翎二人。

      “来来来二位里面请,咱们这里有新进的海棠红——”

      “莫废话,你这铺面卖不卖?”安惟翎十足一幅菜市场恶霸的德行。

      老板一愣,面有不虞。

      “二位若是来买脂粉的,在下欢迎。若是来买铺面的,恕不远送。”

      一边说着一边摆手扭腰送客。

      “三百两卖不卖?”幺鸡抖了抖手里的一沓银票,沙沙作响。

      老板怦然心动,扭捏一阵,“少说也要三百八十两,我这铺子坐北朝——”

      “五两银子一个月租给我。”安惟翎打断道。

      “租的话少说也要七两银子一个月。”

      “五两银子月租,或者三百五十两直接卖给我,不能再多。”安惟翎步步急逼。

      “六两银子月租,或者三百七十两买下,不能再少。”老板毫不让步。

      安惟翎想想,不如折中算了,“三百六十两银子,买断。”

      老板勉强同意。

      双方签了契约摁过手印,买卖敲定。当街开店的事,强龙不压地头蛇,安惟翎让幺鸡找了一群走街串巷的狐朋狗友打点上下。一群人凑在一起咕咕哝哝商量出了个开武馆的大体章程,幺鸡甚至写了一份颇为详细的企划书交给安惟翎过目。

      “商贾奇才!京城之光!”安惟翎看完大声笑叹。

      幺鸡猥琐一笑,“嘿嘿……老大过奖。”

      傍晚,安惟翎和幺鸡在聚香楼摆了一桌大席面,请之前帮过忙的几个纨绔少爷吃饭。

      “来来来吃好喝好啊!”幺鸡叉着腰大声招呼,一身酒楼常客的做派。

      安惟翎举着一杯清水冒充烧刀子——惯用伎俩。她假模假样地敬了一圈酒,“各位兄弟随意,我干!”说完一饮而尽,给众人亮了亮干干净净的杯底。

      那边一阵“安将军太客气”“安将军果然豪爽”“安将军不愧女中丈夫”的废话。

      几位少爷中,较年长的有两人,剩下的都还未及弱冠。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叫杨敏之,乃工部侍郎杨患幼子,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眉眼伶俐,总是红着小脸瞅着安惟翎欲言又止,只要安惟翎一看向他,就唰地把脸转开。

      总的来说一顿饭还是吃得其乐融融。

      全体成员吃饱喝足后,安惟翎带着幺鸡同众人一一道别。其中着重关照了一下杨敏之,她不知道这孩子中了什么邪,总是盯着她不言语。

      “敏之兄可是有话要同我讲?需要幺鸡回避一下么?”

      “没没没没!不用回避!”杨敏之头都快摇得掉下来。

      “那敏之兄一直瞅着我作甚?”

      “……”

      “什么?”

      “将军叫我敏之就好。”他声音大了一点。

      “敏之,你有话就讲。”有屁快放。

      “没没没什么话,我我就是想说……我从小就听我爹讲安将军打仗的故事……”他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我一直很倾慕将军!!!”

      安惟翎凉凉地看他一眼,小兄弟,整条街都听见了喔。

      “小小年纪不要瞎倾慕姑娘,好好念书要紧。”她大尾巴狼似的拍他肩膀。

      幺鸡一脸“你这德行也好意思叫人家好好念书”,迫于安惟翎的淫威,他咕咚一声把嗓子眼里的话咽下。

      “将军若要我好好念书……我一定会努力的!”杨敏之脑袋重重一点,媚眼如丝地看向安惟翎。

      怎么就成了老子要你好好念书了?安惟翎纳闷。

      “算了,当我没说过。你还是回家同你老爹说说,叫他给你讨一房媳妇吧。”

      挑灯夜读之余,有红袖添香,你就不会再这么饥渴。

      “我不想讨……别人做媳妇!我……我……”

      “你什么?”

      杨敏之憋不出接下来的话,只得恼羞地看了安惟翎一眼,一跺脚跑了。

      幺鸡笑得打嗝,“老大……他……咯噔!……想讨你做媳妇呀……”

      安惟翎白他一眼,“吃饱了饭滚回你老家去,老子不送你了,要去军营。”

      “老大……”幺鸡的音调转了九曲十八弯,“带人家一起去见识见识嘛。”

      “你再这样说话试试?”

      “老大带我去。我想去军营玩玩。”

      “玩个蛋,军营不是玩的。”安惟翎转身就走。

      “老大等等我!”

      “我这速度已经是在等你了,否则早用了轻功。”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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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袁玠小哥哥是禁欲系美男纸,杨敏之是单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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